眼前哪兒見得到當初那個儒雅俊逸的男子，一襲藏藍長衣早已被血跡無數次浸染，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發黑變硬，但更令鳳傾城心痛的是，他的雙手手腕、腳踝、胸口還插着五枚冰藍色的冰狀利器，不用說鳳傾城也知道那就是青夜口中的蝕骨釘，而他這一身血跡也是因蝕骨釘而起。
“憐兒，”不待鳳傾城開口，初塵先生努力綻出一個苦澀的笑，“不必爲我難過，不疼的。”
鳳傾城緩緩走上前，剛想伸手去碰那蝕骨釘，一股強大的勁力迎面而來，索性鳳傾城閃身避過。
“憐兒，別碰！”初塵先生面色駭然，“這蝕骨釘不是長老所制，乃是靈域龍族的神物，會傷到你的。”
鳳傾城穩了穩心神，剛剛她也察覺到來自蝕骨釘的強大力道，“初塵……”
她卻沒有說下去，她本打算問他還好麼，可是眼前的情形哪兒有半分好的樣子呢？
“憐兒，上次這樣呢。”初塵先生聲音很虛弱，但是帶着溫暖的笑意。
“上次？”鳳傾城疑惑地看向他。
“是啊，上次在靈池，我被蝕骨釘所困，你就是這麼心疼難過地看着我，”初塵先生似乎陷入回憶中，“憐兒，我不想你難過，我沒事的。”
“蝕骨釘取下後……你會怎樣？”鳳傾城忍不住問道，她甚至一時衝動想回去找青夜和婉游龍放開他。
“無礙的，”初塵先生柔聲道，“你看我這一頭銀髮不也挺好的嗎？”
直到現在鳳傾城才知道原來初塵先生的銀髮是因上次被蝕骨釘所傷的緣故，她眼神微微黯了黯。
“你的……”初塵先生欲言又止，見鳳傾城望着他，這才勉強開口，“你的孩子好嗎？”
鳳傾城不語，她吃不準初塵先生對自己腹中孩子的態度，要知道上次在結界中的時候他可是要親手殺了這孩子，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見她爲難，初塵先生了然，“憐兒，對不起，上次我一時鬼迷了心竅纔會那麼做的。”
“初塵，以前的事青夜也告訴了我一些……”
初塵先生打斷了她的話，“青夜說你告訴他即便是將來慕千恩百年身故，你也絕對不會和我在一起對嗎？”
鳳傾城猶豫了下，但還是堅決地點了點頭，“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喜歡你。”
初塵先生的頭艱難地垂下，鳳傾城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受，可是自己現在也並不好過，“初塵，我知道你對妖王情深意重，但是我真的沒有一絲一毫關於妖王的記憶，就算是我選擇相信你們的話，就算我將來有一天會記起你們所說的事，也並不能改變一個事實。”
鳳傾城一字一句道，“那就是，這一世，我先愛上的是慕千恩。”
“先後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初塵先生的聲音幽幽的。
“先後並不重要，但是先來的人會在你心裡埋下種子，當這種子長大的時候你就發現自己的心裡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鳳傾城搖頭笑了，“就好比你喜歡上了妖王，現在讓你喜歡別人你做得到嗎？”
“可我不是也喜歡你嗎？”初塵先生擡頭，眼底帶着無盡的哀傷。
“可是，如果你都這麼說，也就意味着你承認我跟妖王根本上就是不同的，對嗎？”鳳傾城反問道，“其實一開始你就知道，只是卻不想承認罷了。”
“傾城，你知道憐兒對我有多重要嗎？”初塵先生開口。
鳳傾城眸色微動，至少他現在不會再叫自己爲憐兒了，她點了點頭，“我知道，只是如果你尋找的只是一個替代品，你永遠都不會得到之前的幸福，與其這樣爲何不將她和你所有的美好回憶都留在心裡呢？爲什麼要去破壞呢？現在這樣是你想要的麼？”
“你不是替代品，”初塵先生輕輕搖頭，“無論是她還是你，你們都是無可替代的，遇到你之前我以爲我會一直活在有憐兒的回憶中，遇到你之後我的確曾經想過將你當作她的替身，但是後來我發現你們真的很像，像到後來我已經分不清你到底是鳳傾城還是憐兒……”
鳳傾城看着初塵先生，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一個努力想要愛人的人，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愛錯了人。
“不過……”初塵先生對上鳳傾城的眸子，“已經不重要了，從一開始你鳳傾城就不屬於我，以前不屬於、現在也不屬於，你，走吧。”
“初塵，如果你真的放得下，我去找師傅，讓他放了你。”鳳傾城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她相信初塵先生清澈悲哀的眼神，那是一種絕望，一種放下。
“不必了。”出乎鳳傾城意料，初塵先生卻一口否決。
“爲什麼？”看着他受到如此折磨，即便是鳳傾城也心有不忍，“師傅會相信我的話。”
“就這麼被蝕骨釘困住，至少能讓我回想起當初，至少能憶起憐兒的笑容。”初塵先生嘴角淺淺地彎了彎，“傾城，不用替我難過，真的，等時候到了青夜自然會來放了我。”
鳳傾城蹙眉，但最終還是選擇尊重初塵先生的想法，“那……我先走了。”想到自己離開這麼久，慕千恩回去見不到自己一定會擔心，她開口說道。
“好。”初塵先生應道。
鳳傾城剛要轉身離開，初塵先生忽然開口，“傾城，紫靈玉可還在你身上？”
“什麼？”鳳傾城一愣，但旋即想起上次幻明島上的聽風者被聖君的人屠殺，凌鮫回來檢查時曾經撿到過半塊紫靈玉，當時自己只是以爲是殺人者留下，就收了起來，但是後來把這件事忘了，所以以至於初塵先生剛剛說起的時候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
“我是靈域的人，你覺得會察覺不到嗎？”初塵先生反問道。
“可是青夜和師傅從未說起過。”鳳傾城直覺到這件事有些不對勁，照理說青夜和婉游龍纔是龍族的長老，如果紫靈玉有什麼玄機，他們不會不知道，更不會不知道紫靈玉在自己身上。
“因爲他們不是我，”初塵先生淡淡道，“憐兒給我的能力是他們無法企及的，就如同那日在海邊你看到我對付玉髏族時的一樣。”
鳳傾城承認他這話倒是沒說話，她都很好奇初塵先生到底有多強的能耐，“你提起紫靈玉，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將紫靈玉扔了吧。”初塵先生說道。
“爲什麼？”他越是不說，鳳傾城就越是好奇，尤其是得知紫靈玉是聖君的人所留下，說不定這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扔掉對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有好處。”初塵先生看了眼她，“傾城，有些事，不要勉強自己。”
“你到底知道什麼？”鳳傾城在初塵先生面前站定，她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畢竟如果紫靈玉會傷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就更有責任搞清楚了。
初塵先生不說話，臉上滿是猶豫的神色。
“你說過當我是朋友，不會騙我的。”鳳傾城聲音帶着急切。
“紫靈玉乃是聖君的東西。”初塵先生此話一出，鳳傾城怔住，“你說什麼？”
“擁有紫靈玉，你就有可能跟聖君交流，”初塵先生頓了頓，“當然，前提是他想找你，他可以通過這半塊紫靈玉影響你，你腹中孩子若是生了出來對他可是有大用的，所以我勸你最好將紫靈玉埋入幻明島的海底或者毀掉。”
“你是說……我與聖君的交流是通過紫靈玉？”鳳傾城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那日在天坑之下，自己會見到聖君的影像並不是因爲入口在熔岩處，只是自己身上攜帶着紫靈玉，他特意選在了無人的天坑的下而已。
換句話說玉面蜂察覺到的靈域入口是假的？可是如果是這樣爲何他曾經感知到靈域的力量，而且分明也受到了干擾和反噬，那不是說明他所尋找的入口是有人看守，拒絕外人進入的嗎？難道那不是靈域的入口？
“聖君的目的是你，他並不希望在能力並未達到最強的時候跟其他人對敵，何況你身邊的不是龍族長老就是神獸。”初塵先生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聖君的目的是自己……鳳傾城心中反覆思量着他這句話，猛然間眼前一亮，聖君是故意製造了天坑下是靈域入口的假象，換句話說他是要讓其他人分心分神，這樣他就可以對付自己，甚至對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下手了！
見鳳傾城臉色變化着，初塵先生忍不住問道，“傾城？怎麼了？”
“沒事。”鳳傾城搖頭，“你說這紫靈玉可以跟聖君交流，是什麼意思？”
“他可以通過另外半塊紫靈玉找到你的所在，他可以以幻象的方式見你，”初塵先生頓了頓，“雖然他的幻象暫時對你沒有大礙，但是如果他的力量日漸強大，可能會傷害你的孩子。”
“那……如果我想見他呢？”鳳傾城眸色微動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