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說:主人中的是至陽的火陽毒,所以不怕冷,怕的是烈火焚心!
胡伯還說:丫頭,這樣的毒,只有你的血纔是最好的藥引!
小悠的心忽然一抽,沒着沒落地瀰漫起無盡的痛楚與悲涼!她緩緩地蹲下身子,將自己顫抖的手指放在那女子的手腕上,然後壓抑着內心的激盪閉上雙眸,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只剩下那手腕之上傳來的脈搏。
那脈搏躍動着,猶如火焰一般,彷彿稍有不慎便會噴涌而出!小悠的臉色變了,變得慘白如紙!這樣的脈搏她並不陌生,四年前,鬼魅君毒發之時的脈搏,不就如此麼?只不過眼前這女子的,比起那時候的鬼魅君,更要炙熱激烈十倍不止!
小悠的手觸電般地縮了回來,她似乎終於明白,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誰!
她是丞相府的小姐,是洛文穆的女兒洛流蘇!
那一日在無相館,當她聽見人們議論丞相府毒入骨髓的小姐,當她聽見那懸賞的三千兩黃金,她以爲,這一切永遠不會和自己有任何關係,所以她什麼也不問,依舊開開心心地看着無相戲,喝着甘醇濃郁的九月釀……
她怎麼會想到,僅僅纔過去兩日,她竟然就站在了這位洛小姐的面前,探着她的脈搏,探究一個讓她害怕,讓她不安的真相!
她身形不穩地站起來,險些摔倒。鬼魅君臉色微變,下意識地伸出手,可是她低着眸,避開。
她哆嗦着,無比沙啞地說:“我不信。”
鬼魅君凝眸,問:“你不信什麼?是不信這女人體內的毒?還是不信西陵瑄將你帶到王城,只爲了取你身體裡四十九盞鮮血?”
小悠面色蒼白地搖着頭,故
作鎮定道:“他不會這樣對我!千小北,難道你忘了麼?他恨洛文穆,他怎麼可能會爲了洛文穆的女兒,取我的血,傷害我?”
鬼魅君眸色一痛,隨即冷笑:“你說對了,他是恨洛文穆!所以他必須接近他,他很清楚,只有接近他,才能一舉打敗他!千小悠,你別傻了,別再執迷不悟!這個局,他已經布了整整十年,從你們當初在靈霧鎮相遇,到後來你去蒼壁城,再到如今你跟着他來王城,這一切,都在他的局中!而你,只不過是他局中的一顆棋子!”
“不,不……”小悠驚恐地看着鬼魅君,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她說:“你騙我,你騙我!如果我真的只是一顆棋子,爲什麼他要對我那麼好?這世上,有人會在乎一顆棋子是否受傷麼?有人會教一顆棋子寫字麼?有人會讓一顆棋子去習學醫術,習學劍術麼?有人會親吻一顆棋子,說他這一生從未像現在這樣幸福過麼……”
“千小悠!”鬼魅君臉色一點一點地鐵青,終於怒極大喝。他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怒問:“究竟要我怎樣說,你纔會相信我?要我怎樣說,你纔會離開這裡跟我回靈霧山?!千小悠,你別逼我!”
“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我!”小悠哭了,他不讓他哭,她還是哭了!她的心太痛,痛得讓她已經顧不得他人的生死!她哀求:“千小北,讓我回月央行宮,讓我去等他……我給他做了鳳凰花露,我說過要等他回來,我說過要陪他一生,永不離開……”
她的話音未落,鬼魅君忽然揚起手掌,用力地甩在了她的臉上!寒冷安靜的冰室裡,只聽得“啪”的一聲響起,緊接着,小悠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悠愣住了,安靜了,她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地上,唯有淚水還在一滴一滴地落下……
鬼魅君的心彷彿被人挖去了一塊,方纔打她的那隻手,在不可自抑地隱隱顫抖!這一刻,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一種前所未有的疼痛與後悔!他
問自己,當初怎會由着她去蒼壁城?怎會由着她將一顆心交給西陵瑄?怎會由着她一步一步深陷在西陵瑄的局裡……
他曾經那樣早地認識她,當她還是一個臉上沾滿污漬的孩子的時候,當她還在靈霧山的樹林裡歡快奔跑抓一隻山雞的時候,當她跪在靈霧山的冰潭邊爲他取血解毒的時候,當她的師父們被黑衣人殺死的時候……
那時候,他就已經認識她,比所有人,都要早。
可是他認識了她,卻一直只是冷冷地旁觀,任由她隔三差五地食不果腹,任由她被三個師父使喚欺凌,任由她穿着一身單衣奔跑在冰天雪地裡,任由她躬着身子拖着重重的袋子孤獨地行走在寂冷的山路上……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旁觀,如果那時候他能早點看清自己的心,如果那時候他也像西陵瑄那樣給她溫暖和呵護,是否她就不會離開靈霧鎮,是否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利用,今日的痛苦,今日的眼淚……
他心痛地看着她,終於蹲下身去,將她抱起。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輕輕地塞進她的手中。
他說:“千小悠,你不是說,他在蒼壁城曾經教過你識字麼?這張紙上的字,你可認得?”
小悠不說話,渾身冰冷,低着頭,淚水滴落在紙上。
他嘆氣,揚起脣角冷笑:“千小悠,你不敢?你不是說你相信他麼?既然相信,又爲何不敢?”
小悠的手顫抖了一下,過了好久,她將那摺疊起來的紙緩緩打開!夜明珠發出來的光很亮,照得紙上的每一個字都那般清晰,清晰到讓她的眼睛陣陣痠疼,一顆心千瘡百孔!
——明日宴席之上,西陵瑄願獻藥引!
滿紙熟悉的字跡,落款處熟悉的名字,左下角熟悉的私章!
這曾經是讓她臉紅心跳的幸福,可是此刻,卻讓她猶如挫骨揚灰!
小悠笑了,笑得雙眼通紅,滿臉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