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若是因爲衛氏的不好就不肯同衛氏親近,轉頭又叫僖貴妃個額娘,那還算什麼孝敬的好兒子,也說不準他眼下知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不也得好好替他的好額娘收拾爛攤子,一句狠話說不得?”
端妃笑笑:“這倒是了,不過說來這衛氏倒是有幾分福氣,白得個這樣有本事的兒子,就是不知今日想謀什麼福氣了。”
幾人意味深長的看着衛氏,眼神又從衛氏挪到產房外焦急的萬歲爺身上。
衛氏只是靠着兒子便有過不完的好日子了,她若是想在進一步,莫不是得巴上萬歲爺才成?
可她衛氏又不是一二十歲鮮麗的小姑娘了,從前又沒少受磋磨,雖她比德貴妃小了半歲一歲的,可她哪兒比得上認保養得宜,眼角早見了細紋,萬歲爺失心瘋了纔會看上衛氏那副尊容。
就是不知這衛氏是不是有什麼不一般的手段。
端妃幾個除了關切着產房裡貴妃的消息,旁的事兒也顧不上做了,只好好盯着衛氏的動作去。
且等了一二個時辰,茶水都換了幾輪,那衛氏竟還老老實實的,太后娘娘也到了,萬歲爺恐太后娘娘和衆女眷受不住臘月的寒風,叫人都去廂房吃茶等待,唯他留在門前守候。
這衛氏頗有自知之明,知自己身份低微,只尋了個不打眼的角落立着,永和宮的奴才們不待見她,顧着體面沒趕人走,只無視着,不給個墩子歇歇腳,也不給盞熱茶暖暖身,如此不見衛氏面露不悅,這養氣工夫倒是不錯,不愧是給僖貴妃做了這麼些年的奴才。
衆女眷亦不會多管閒事,也跟着無視去,只管叫人從晨起站到午時,總歸是衛氏自找的難堪,當初沒人請她來。
眼看着快過了午膳的點了,衆人都飢腸轆轆,康熙爺也跟着越發急躁,倒不是餓的,他一顆心都牽掛着裡頭的一大一小,幾次着人進去問,就差親自陪着了。
回想着玉琭生先前的四個孩子,除了生胤禛時難些,後頭幾個都是順當的,這一胎當也要不了那麼多時辰、、、、、千萬不能出事了。
康熙爺在門外踱得越來越快,指間盤着的玉珠也撥得噠噠作響,攪得心池一片驚濤駭浪,每每有奴才端着染得血紅的銅盆出來,都叫他心中一提,既期盼得些玉琭的消息,又害怕得了什麼不好的。
“都三個時辰了!裡頭的接生嬤嬤是幹什麼吃的!貴妃如何了!你們這些狗奴才定然是憊懶的!先前還送進吃食湯水給貴妃,打半個時辰前也不送了,不叫貴妃吃用些她如何受的住!”
康熙爺努了,抓着一捧着銅盆的嬤嬤便一陣怒斥,嚇得那嬤嬤噗通跪了下去,盆中淡紅的血水都潑了一地,在雪地上尤其刺目。
“玄燁!冷靜些,才三個時辰而已,女子生產那個不吃一回苦頭,你如此慌亂如何叫貴妃安心生產呢!”
那嬤嬤自是嚇得抖如篩糠,舌頭打結,還是太后娘娘站出來輕叱了一句,這才叫康熙爺略回了神,收回一腔焦躁放過了跟前兒的奴才。
花月聞聲推門而出,儘量放平聲音稟道:“還請萬歲爺和娘娘稍安勿躁,貴妃娘娘眼下一切都好,只是孩子略大了點,而娘娘又不及年輕時氣力足,故而慢了些。”
“眼下疼得密了,娘娘吃用不下,也不大有力氣說話,只是託奴才出來說,請娘娘和萬歲爺安心。”一聽玉琭還能叫花月捎花出來,衆人也就安心不少,太后正想再勸康熙爺,誰道一擡頭正瞧見人包子淚欲掉不掉的託在下眼睫上,可是自責壞了。
太后抿了抿脣,到底是不忍說了,只叫中後宮女眷進廂房等着去,莫瞧見了康熙爺脆弱的一面,到底是天子呢。
康熙爺飛快抹了把眼皮,細細吩咐花月:“好、好,知道你們主子平安朕就放心了,你且仔細伺候着,告訴貴妃,朕一直都在,叫她不必害怕,太醫院統共三十九位御醫,盡數在永和宮候着呢。”
被提到的一衆御醫頓時覺得脖頸一涼,萬歲爺的意思他們再明白不過,若是貴妃娘娘不好,那便是叫整個太醫院賠罪了。
說來也冤,這三十九位裡,只六位是治婦人科,四位治小兒的,其餘的哪兒管娘娘生孩子的事兒,而今天子一怒,他們也得在雪地裡陪着,拿命來陪着。
生孩子就是做額孃的拿命來換孩子的命的,全看天意,而今也沒什麼好法子,只能盼着娘娘和孩子洪福齊天,能賞他們過個好年。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幾乎將立在外頭等待的人凍得失去知覺了,這才聽得產房內忽得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
衆人頓時面上帶了輕快的笑意,總算是生了。
衆女眷們坐不住,紛紛候在產房門前等待好消息,不一會兒,產房便開了一掌寬的縫兒容萬歲爺和太后娘娘看看孩子。
“恭喜萬歲爺,賀喜萬歲爺,貴妃喜得皇子!”
德貴妃竟又得了個皇子,衆人微微驚呼,正欲翹首看看那金貴的小人兒,誰道說時遲那時快,萬歲爺擠進門縫兒接過孩子,“嘭”地一聲兒就將門給閉上了,太后娘娘都被康熙爺這突如其來的失態驚了一跳。
然想起那小小的孩子,太后娘娘又很快釋然,甚至縱容着康熙爺的不規矩,打發後宮女眷各自回去,趕明兒貴妃方便些了再來探望也不遲。
衆人見此,也只能按捺住豔羨和好奇,各自回去。
僖貴妃原還有心陪着太后娘娘多等一陣,然她身子實在不濟,只是在寒風中多站了會子便顫抖得厲害,一陣寒風就能將她吹透了似的,便只好回去,如此不免落到了衆人之後。
正要跨過門檻,僖貴妃因着未用早膳午膳,忽得一陣虛軟襲來,身邊的知秋連忙扶住主子的手臂,正要叫人托住另一邊快些扶主子上輦回去,誰道擡頭一看,娘娘的右手邊已然有人補上。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僖貴妃主僕都痛恨極了的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