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去世之後,後宮中算是一時間沒有人管事了。
榮妃嚇破了膽子,一病就是好幾個月。
宜妃不肯往前湊,成妃素來不多事,其他幾個嬪妃更是沒有什麼機會的。
正月十一這一天,康熙爺下旨,恢復了佟佳氏貴妃的位份,又晉了良嬪的位份,成了良妃。
這一來,貴妃統領六宮,名正言順。
只是,眼看着直郡王如今是得寵的時候,八爺母子,算是橫空出世了。
景陽宮中,良妃接了聖旨,就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一般站了起來。
八福晉忙道:“兒臣恭喜額娘了!”
“起來吧,這是萬歲爺的恩典。”良妃笑着道。
“正是呢,額娘如今可是正經妃子了,該好好擺上一桌慶祝一下。”八福晉道。
“這事也不急,等過完了年再說吧,貴妃那,估計要先擺上一桌的。”良妃笑道。
不管這頭,她們如何高興,乾清宮裡,皇子們的卻各有心思。
就連八爺,高興之餘,也不得不清楚一個道理,他如今在皇阿瑪的眼裡,算是正經的排上號了。
可是,這是好事麼?
宮妃晉位的消息傳到了遵化的時候,雅璃已經叫人安排好了過十五的東西。
明兒就是十五了。
府裡處處掛着花燈,花園裡更是掛滿了花燈。
特意出去找了個做花燈的師傅呢,紙質的嫌容易壞,所以做的都是紗燈。
橫豎也不缺這些個東西,初二的時候,太子爺就叫人回府去拿來的。
不過,十五一早起,天氣就不大好。
“奴才瞧着,怕是要想下雪了。”凝露道。
主子興興頭頭的準備了那麼多花燈,這要是下雪了可怎麼辦?
“下雪也要賞,不過就是孩子們瞧不到了。”不能叫孩子們冒雪。
“哎,奴才叫人好好掛,儘量避着雪。”好在都是紗燈,不至於壞了。
到了午膳後,果然開始下雪了,雅璃嘆了一聲道:“晚上,還是叫孩子們吃湯圓吧。”
“二格格還說,要自己做呢。”秋實笑道。
“自己做也成,不如下午就拿來東西,咱們自己動手吧。晚上煮了正好。”雅璃想着,她是會做湯圓的,這倒是不費事。帶着孩子玩兒了算是。
大家都知道她的本意是玩兒,這點事也累不到,所以就笑着出張羅去了。
不料,她們還沒開始呢,太子爺就聽說了,帶着大阿哥也回來圍觀來了……
於是,就擺在外間桌上,雅璃和二格格做元宵,大阿哥就被烤……
和好了糯米的面,就是各種餡兒了。
雅璃選了好幾種,有最常見了的芝麻白糖,加了熟了的豬油,餡兒都是炒過的,聞着就很香。
然後是紅豆餡兒,煮熟的,加了蜂蜜也加了一些豬油。
還有一種是鮮肉餡兒,新鮮的豬瘦肉,剁碎了就跟餃子餡兒似得。
這吃法是南方的,北方人不這麼吃,可也不是沒見過,所以要餡兒的時候,膳房只是一會就安頓好了,一點都沒驚訝。
二格格剛滿了兩歲沒幾個月,哪裡會包這個,純屬是給她一塊麪,逗着她玩兒罷了。
不過她也算是乖,只玩自己眼前的一團面和幾個小碗裡的餡兒。
那頭,太子爺坐着喝茶,大阿哥正背書呢。
“嗯,尚可。”太子爺道。
一篇勸學歌和一篇神童詩背完,都沒有停頓的,太子爺很滿意。
雅璃卻暗暗地搖頭。
不料,叫太子爺看見了。
“何以搖頭?莫不是背錯了,孤沒聽出來?”太子爺很有興趣。
大阿哥也是眼巴巴的看着額娘,難道額孃的學問比阿瑪還好呢?
“哪有錯,我就是隨意搖頭罷了。”雅璃笑着,將一個包好的元宵沾上糯米粉,放好。
“雅璃有話不說,這可不對。”太子爺笑着看她,分明就是有話說的嘛。
雅璃伸手,輕輕戳二格格,這丫頭想伸手過來拿包好的元宵了。
二格格被抓住,咯咯笑就低頭繼續包自己的去了。
“倒是沒錯,只是我不太喜歡這個……認知?”雅璃想了想,不知詞彙對不對。
“哦?願聞其詳。”太子爺顯然興趣很大。
“這個詩的意思,無非是勸人讀書上進的,本來沒錯……可是……罷了,我不說了,幾千年下來,士農工商,都是覺得讀書最好。我就不說了吧。”雅璃笑着搖頭。
“額娘……”大阿哥眼巴巴的看着她,顯然想聽。
“說罷,就咱們自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孤也看看,雅璃的學問如何。”太子爺笑道。
雅璃猶豫了一下,停住手裡的活計看他:“我也覺得,讀書是好事。尤其是民間的孩子,讀書是出路啊。”
太子爺挑眉看她,笑着接了一句:“但是?”
“對呀,但是……”雅璃笑了笑:“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是讀書的材料。君不見,多少人一輩子都在科考,考場中,七老八十的,只要能走,就要考試……”
“家境好的也就罷了,家境不好的……家裡人怎麼活一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就將這世上的行業打擊了個七七八八,殊不知,沒有農民,就沒食物,沒有商人,就不能流通。要是天下人都去讀書了,那……不是要餓死?”
這話,多數還是說給大阿哥聽的,太子爺豈會不懂?
“額娘……那……讀書不是沒用了?”大阿哥瞪大眼道。
“讀書當然有用,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的。回回科考,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過去的少,過不去的,怎麼辦呢?”
“那……這個詩是不是不好?”大阿哥皺眉。
“不是不好,是不實際。讀書人吃着農民種的糧食,穿着商人販賣的衣裳,也聽着伶人們的曲子,住着工匠們建造的房子……偏要說一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難道不矯情?”雅璃笑着,又拿了一小塊面,繼續做元宵。
“哈哈哈,可記住你額孃的話了?”太子爺起身,笑問。
“記住了,可是……這詩……還學麼?”大阿哥摸頭,完全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