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這是朕的兒子麼?
“……那可是他的弟弟啊!”
“弘曆居然,居然……”
“砰!”一杯滾燙的茶水猛地被雍正摔到了地上,熱水四濺。
蘇培盛心下一抽氣,很是慶幸自己就侍立在皇上身後,而那那盞茶水摔的位置是前面,離自己,也離皇上有段距離。
不然的話,被濺到,不死,那真是要被滾燙的茶水濺到燙到一層皮的。
更慶幸沒有傷到皇上,對的,在蘇培盛心裡皇上比自個還重要。
“朕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弘曆居然有這樣的想法,簡直……”雍正鐵青着一張臉,那一雙一向幽深至極的眸子裡盛滿了失望與不可置信!
“這是朕的兒子麼?”雍正輕輕呢喃着,不願相信着。
那一瞬間,一直挺直脊背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霎時間駝背了,老了許多。
明明才四十多,又保養的好,看起來才而立之年,應該還年輕着的。
可蘇培盛就是一瞬間覺得自家主子,變老了,整個人身上散發着頹敗的氣息。
“皇上……”蘇培盛想勸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
說天家自來無感情?
可蘇培盛再瞭解不過自家主子的,自家主子雖然看起來冰冷嚴肅無情,可偏偏又最是重情。
他知道,主子壓根不信,或者說嚴根就覺得這句話只是外界對天家情的妄加揣測,主子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果然
下一刻蘇培盛耳朵旁再次響起雍正略帶疑惑和失望的聲音。
“明明朕不是這樣的人,從小朕就嚴格教導他,也是嚴格挑選合格的師傅教導他,怎麼弘曆就變成了這樣?”
雍正皺緊眉頭,怎麼思考都想不明白弘曆怎麼變成如何模樣?
“就算後來皇阿瑪將弘曆挑進宮教導,上書房的師傅也都是合格的,更何況還有皇阿瑪看着,即使那是皇阿瑪最後的兩年,即使精力不再像以前那般充沛,但對宮裡的掌控一直在。”
“皇阿瑪雖然對太子二哥最爲疼愛,但對我們其他兄弟也不曾忽視過,也不是無情之人。更甚至,皇阿瑪對二伯等兄弟,感情也很好,也不曾有過弘曆這種想法。”
“爲何……”
雍正越想越不明白,但也越想越苦悶。
做皇帝私情越少越好,這對天下百姓才越顯公心。但是作爲皇帝,感情又是必須的。
如果一個人冷冰冰,連最基本的親情都……特別是原本和自己感情挺好的,沒什麼衝突的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是假的,那麼這樣的人做了皇帝后,他對百姓的公心又有幾分真心。
這樣的人,他敢將天下的重擔交付出去嗎?
不能!
雍正立馬就在心裡作答。
雍正想着自己這段時日裡不眠不休處理朝政,解決先帝后期執政時留下的隱患,比如貪污腐敗橫行等等,以及接下來自己要執行的一系列使朝政清明的政策手段,不禁開始反問自己:
下一任皇帝如果是弘曆,會繼續自己的政策手段嗎?
不會!
下一任皇帝如果是弘曆,那會不會再次出現先帝執政後期那般貪污腐敗橫行的景況?
會!
因爲弘曆崇慕皇阿瑪,而且是後期的皇阿瑪,過於在意對百官的仁,而忽視對百姓的仁。
一想到未來再次出現貪官污吏橫行的景象,雍正登時不再頹敗了,冰冷刺骨的氣息再次出現。
“朕,絕不想再看到這一幕。”
雍正喃喃自語着,腦海裡不斷閃過他還是雍親王的時候,奉命賑災並徹查河道爲何決口看到的那一幕幕慘樣。
衣衫襤褸皮包骨似的,餓了許多天渾身無力,受肆虐水災迫害的災民們,那一雙雙呆滯死寂的眼眸。
他們沒了生的渴望,只靜靜地或坐或躺在泥濘的地上,等死。
他們本不應該受此劫難的。
因爲朝廷早早撥了款去修河道,防止接下來的雨季發大水。
但銀子被貪污了絕大部分,只剩少少的一部分用在了修河道上,以致於當時修的那一段河道偷工減料的厲害。
以致於,一場漂泊大雨中,這一段河道決了口。
以致於,很多人在這一場災難裡沒了性命,而很多人在這一場災難裡成了等死的人。
是的,等死的人。
皇阿瑪仁慈,快馬加鞭讓人帶了聖旨讓當地官員開倉放糧賑災,但,倉庫裡的糧食早就被倒賣了,無糧可賑。
反而一個勁地催京裡送糧食來賑災,但送來的糧食,即使有他這個雍親王鎮着,一個不注意,依然會被貪掉。
呵呵,這些個官員貪婪成性。
皇阿瑪知道後,的確是非常震怒,可最後居然放了這些人一馬,居然沒有斬了這些個貪官,居然只是擼掉這些人的官位而已!!!
有的甚至只是降職貶到其他地方繼續當官!!!
一點都沒有皇阿瑪年輕時候雷霆手段!
他都懂,皇阿瑪年輕時候英明,老了想要個好名聲,所以後面纔會對那些個貪官污吏鬆了鬆手。
可他不甘心,也看不慣吶!
皇阿瑪是得了仁的名聲,官員們也好過了許多,但百姓們卻難過了許多!
他雖然是大清的皇帝,是異族皇帝,但他很贊同唐太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觀點。
即使他是異族皇帝,但他是大清的皇帝,天下萬民是大清的百姓,怎麼能對他們如此不仁。
貪官污吏纔是阻止大清繼續下去的敵人,當皇帝,就要抑制貪官污吏。
但如此崇慕年邁皇阿瑪的弘曆,即使對待一向和他感情好一起長大的弘晝也要拿捏他,想把他當做奴才的感情涼薄的弘曆,能對百姓有幾分真心?
雍正腦海裡答案已經出來了,但他不想接受,也不會接受。
他握緊拳頭,喃喃道:“對,不能就這麼接受,要改變弘曆,影響他,讓他懂得當皇帝必須要有善待百姓的真心。”
但要如何改變弘曆?
想着想着,雍正又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一個太監走了進來。
蘇培盛當即從雍正身後走了出來,向走進來的太監走去。
那走進來的太監只進來幾步,看到地上碎裂的茶盞心裡一咯噔,但面上依舊還繃得住,看似絲毫沒有受影響。
蘇培盛走近,小聲詢問:“什麼事?”
“怡親王來了。”
蘇培盛繃着的臉突然笑了,他看着那太監先是小聲吩咐:“讓人進來將地上拾掇好。”
然後:“待稟報過皇上,我親自去請王爺進來。”說完,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那太監連忙出去,然後叫人進來,然後悄無聲息間,碎裂的茶盞,和灑落地上的茶葉都沒了,只剩下還未乾的茶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