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瀾,這是給你的。”
微瀾打開盒子的時候不禁怔了一下,“利誘”這個詞在眼前晃了一下,連忙闔上將東西推了出去道:“不,不,這不是我的,這應該都是岸瀾的。與我沒有關係。”微瀾的聲音有些發顫。
太奶奶緩緩的將盒子打開,像是在撥弄時光留下的鉛華。一張張硃紅色的,深藍色的東西在老舊的桌子上緩緩攤開:房產證,土地證,礦產證。一張張的東西,顏色明亮,有的甚至燙着金字。
“你數數,這是三個礦的地證。這是三套屋子的房產證。還有一套是留給岸瀾和粱叔的。”
微瀾身子像被海膽刺了一下,不自覺得往後面直了一下身子。在頓石不超過五個私礦的地方。許家有三個,微瀾心中嘲諷,不禁擡頭望了一下,這間瀰漫着煙燻嫋嫋的屋子,咋看沒有什麼,深深一望卻是不可見底的。“奶奶,東西我不能要,你有話說吧。”
微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禁被自己不容拒絕的聲音怔了一下。錢,財產,身份雖然在她許微瀾眼中淡的如浮雲一般,但是試問有誰又是不喜歡這些的。有了錢,她就不用奔波在CBD的最底層,不用日日看着那些所謂領導的顏色過活。可以用錢承接起她那微薄的夢想,不讓感情在金錢的衝擊下,低下頭顱。
想到這裡微瀾的心猛然的抽搐了一下,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擡頭,卻在這時候碰到了奶奶犀利的眼神。
奶奶下頜微微動了一下,聲音堅定地說道:“微瀾,奶奶希望你能將艾瀾瀾接回來。”
微瀾將頭深深的埋了下去,面無表情。只是耳根處卻泛起了一絲絲的溫熱。艾瀾瀾,艾瀾瀾。還是艾瀾瀾。
奶奶依舊拿着那柄茶壺,搖搖裡面的茶汁,定定的看着微瀾。神色篤定的說道:“
微瀾,你是我從小帶大的,你動心了,是不是?”
微瀾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會出賣自己,連忙閃躲的說道:“沒有,沒有。這些錢我一分都是不能要的,艾瀾瀾,許家,艾瀾瀾。”說到這裡,悽然笑了一下:“與我有什麼關係。”
奶奶將一疊子東西嘩啦一下倒出來,一張一張的痛訴道:“沒有關係,你看看這一切到底與你有沒有關係。”
微瀾低着頭,一聲不響的看着青石地面,原本光潔的地面已經在歲月的沉澱之中,凹陷了長石,石英的原本機理。摩挲着腳掌前的高跟鞋,很是難受。
“這個礦是你大爺開的,當年還沒有私礦一說,爲了這張紙,你大爺頂着嚴寒酷暑,一年之中差點踩爛了政府機關,求爺爺,告奶奶的堅持將這件東西拿回來。到家的時候,雙腳上已經起滿了泡兒,一個個磨破了帶着膿血。”
過了一會兒,太奶奶擺弄起了第二件東西,聲音沉悶的道:“岸瀾的爸爸就是在這個時候去的,當年這第二的礦開起來的時候,風生水起,引得頓石一幫黑道的人眼饞。你二堂哥繼承你二叔的急性子。與黑道一幫人起了糾紛,手筋腳筋活活被挑斷了。後來你二堂哥好強受不了終日殘廢的生活,尋了短處。那時候已經有了岸瀾與他媽,孤兒寡母的留下了他們。”老太太嗚咽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道:“後來岸瀾他媽也去了。就只剩下岸瀾了。而岸瀾呢,小的時候沒有人管,在礦上玩,被重機車砸到了腳,就這麼成了這個樣子。”
微瀾沉默不語。
“還有。”太奶奶拋似得扔出了最後一個鐵字說到:“微瀾,你還記得你爸爸是怎麼去的。”
微瀾深深埋下去的頭,緩緩的擡了一下,心中恍若五味瓶子打翻一樣,千絲萬縷的翻騰了起來,苦苦的,
澀澀的壓抑着心頭。
“父親,”這個詞好像離着自己很是遙遠,就像是一個曠遠的金字徽章一樣在天邊飄遊飄遊的盪來盪去。八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了,聽一些口品不好的人提及過當年的事情。母親在嫁過來的時候,家裡面有一個青梅竹馬,不知道父親是怎麼看上的母親,生拉硬拽的將母親娶了過來。即便是有了微瀾與艾瀾瀾,日子也沒有安生過一天,天天在爭吵之中度過,每天面對的都是鍋碗瓢勺,滿地的狼藉。
那一年夏天的時候微瀾還在酣睡之中,外面院子裡面已經吵成了一片,小微瀾迷迷糊糊的擡起眼睛,透過窗戶看見外面的父母已經廝打在了一片。父親滿眼血絲的扯着母親的頭髮,地面上還殘留着暖瓶的碎片。當微瀾望向母親的時候頓時心驚肉跳的閉上了眼睛:母親的一半臉已經被開水灼傷了,粉紅粉紅的在外面暴漏着。
微瀾那時不禁慘叫一聲,母親有所察覺,附身向那片狼藉望了一眼,頓時驚了。這個美麗的女人忍受不住曾經的美好被這樣的破壞,嗚咽的哭了起來。甩身從這邊離開,向着鐵門的方向跑去。一眼都沒有看屋子裡面的微瀾。
微瀾此時已經是滿面淚痕,放聲大哭。而此時妹妹艾瀾瀾剛從外面回來,卻被母親抱着離開了,從此之後微瀾再也沒有見到過母親與妹妹。
後來的時候聽說在父親的窮追猛打之下,母親帶着妹妹投奔以前的竹馬,去了遙遠的西南方,年少的微瀾不知道去了哪個地方,只知道媽媽不要自己了,帶着妹妹跑了。
年年歲歲的堆積將微瀾的思念漸漸的劃開,剝離出了親情,剝離出了一顆不完整卻看似堅強的心。而父親這個好強癡情且敏感的男子也終究受不了這歲月以及自尊心的折磨,在一個冬天將自己關在礦井之中凍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