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箭精準地射到了那翻滾而下的包裹之上,瞬間,只聽嘭——一聲悶響,那包裹整個兒炸裂了開來,立時漫天焰火,如同落雨一般朝着山下的那些官兵的頭上落了下去。
瞬間,黑暗的環境被徹底照亮,山坡上火光片片,伴隨着官兵們的慘叫和哀號聲,大火漫延開來,接上了那些蟠曲在山石之上的松樹,呼啦啦地,藉助風勢,兇猛地擴張了開來。
山坡上本就長滿了紅茅草和馬尾松,這兩種東西,都是一旦着火就很難撲滅的植物,所以,程義把那個包着硝石、硫磺,以及紅白磷的包裹丟出去進行引燃的時候,就已經是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了。毀山燒林,這種行爲,不但是一種大罪,而且即便是在尋常人的觀念之中,也是一種極爲不道德的行爲。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農村的人,慣常對大山懷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他們都知道那茂密的森林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長起來的,而一旦燒燬了,就不知道又要多少年月才能恢復,所以,燒山毀林的行爲,是嚴格禁止的。一般來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大家都不會這麼幹。
程義心裡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而他現在之所以這麼幹,那實在是因爲他心裡憤怒到了極點,已經是有點想要和那些官兵同歸於盡的意思了。
整個山頭之上,正在阻擊官兵的程氏族人,其實並沒有多少,只有二三十口,基本上算是整個家族的最精英力量了。這些人,每少一個,都是家族的巨大損失。而此刻的程義,又因爲程全的死,在心理存在一定的陰影,所以,當他再次看到中箭倒下的族人時,就禁不住有些狂暴起來了。
大火,兇悍地舔舐着生命,那些官兵很快就被火勢壓了下去,不敢再向前衝了,而山上的程氏族人也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衆人各自躲在山石後面,接着火光,互相對望着,都是心有餘悸,其中幾個人,此時正在慌忙地收拾死去的兩個族人。大家看到那兩個死去的人,神情都是莫名的悲憤,眼神中噙着淚花,手裡的武器緊緊地抓了起來,很想衝出去找那些官兵決一死戰。
就在這個時候,程主一和小球一起趕到了,他們首先見到了兩具並列躺在地上的屍體,禁不住眉頭一皺,滿心的凝重和感傷,隨即又看看四周,發現沒有更多的傷亡,不覺是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一起來到了程義的身邊。
情況怎樣了?程主一擡眼向山下看去,發現大火已經完全漫延了開來,燒得整個山谷都一片火紅了,那濃煙滾滾冒上來,薰得人張不開眼睛。
這個情況下,官兵們是肯定攻不上來,所以說,程氏一族的人算是暫時安全了,可是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畢竟那些京城裡來的人都不簡單,他們保不準會從別的山道上繞過來偷襲他們。這羣人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同僚都殺,所奉的命令就是竭盡全力誅殺程氏一族的所有人,所以,他們勢必會想盡一些辦法來完成任務。
但是,程氏一族又豈是好欺的?又豈是他們幾個小嘍囉隨便用箭射一射,用刀砍一砍就可以滅掉的?!笑話!
程義緊緊地攥着拳頭,緩緩地站起身來,身影在濃煙之中影影綽綽,隨即高聲大吼道:狗韃子們,你爺爺就在這裡等着你們,有膽的就上來吧!
程義,你做什麼?!見到程義的這個舉動,情知他已經陷入了仇恨和癲狂的狀態,程主一不覺是上前一把將他按坐了下來,隨即扭頭一看小球道:他的情緒已經失控了,你拖他下去,進到裂隙裡面躲着去,不要讓他亂動!
是!小球說話間,上前抓起程義的手臂,往肩頭一扛,轉身就飛奔而去了。程義臨走還兇狠地大叫着,吵着要給族人報仇。
大夥見到程義的狀況,不覺也都是義憤填胸,各自抓起武器,再次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都聚過來,聽我說。將程義送走了之後,程主一低喚一聲,把大夥都叫了過來,隨即指着裡面幾個年紀比較輕的,對他們道:你們幾個,擡着地上躺着的那兩個,趕緊撤退,進到裂隙裡面去,那裡面現在很安全,一切我都和苦月說好了,到時候你們聽小傢伙的安排就是了。餘下的,你們也都不要再射箭丟石頭了,沒用的,這火這麼大,那些官兵肯定遠遠退開躲去了。我們現在暫時安全的,但是,等到這火滅了,他們肯定要追上來。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做點事情。
什麼事情,大伯你說吧,我們聽你的。大夥聽到程主一的話,都是點了點頭。
首先是這裡的山頭,大火之後定然一片焦黑,如果他們還是從這個山口上來的話,勢必要經過我們腳下的這塊地方,我們可以現在這裡預先做一些佈置,這樣的話,可以先消耗他們一部分兵力。程主一說完話,指定了幾個地方,讓幾個族人開挖了起來,然後又領着餘下的族人撤到了裂隙前面的那片平坦的空地上,指着一道從巖壁上流下的細小泉水道:這個地方,他們肯定要取水,是一處最佳的陷阱,小猴子你過來。程主一說話間把家族之中最能爬樹的一個瘦瘦的侄子叫了過來。
這包藥你收在腰裡,然後你沿着這泉水往上爬,就掛在半山腰,藏在樹層裡面,看到他們上來了,要取水了,就把這藥丟到溪水裡面去。這藥很毒,此番說不定會殃及下游的一些生靈,但是形勢所迫,我們也只有狠一點了。程主一說話間將一個小紙包塞到了小猴子的手裡,那小猴子領命爬山上去了。
看着小猴子上去之後,程主一領着衆人又來到了裂隙的入口處,回身看了看,發現身邊只剩下五六個人了,不覺是點了點頭道:這裡都是石頭的地面,做不了陷阱,但是這個山口很窄,易守難攻,所以,我要你們都從這兩邊的石壁爬上去,能爬多高爬多高,上去之後,找穩立足點,多聚集一些石頭之類的東西,實在不行就使用弓箭也可以,待到他們想要衝進裂隙裡面去,就亂箭齊發,亂石砸下,而他們若是也想要沿着石壁爬上去,你們就繼續往上攀,直到爬到山頂上爲止,到了山頂,就從山頂往山後跑,先躲開他們的追擊,日後有機會再回來找我們。
聽到程主一的話,那幾人都是點了點頭,隨即各自走到裂隙兩側,抓着上面的灌木和雜草,向着山上攀爬了上去。
由於這些人都是農村漢子,而且是程主一特地留下來的,個個都是長得極爲精壯,所以攀爬山壁完全不是問題,不片刻都已經爬出十來丈高,各自躲在了山腰的樹層之中了。
見到一切安排妥當了,程主一慢悠悠地點了一袋煙,站在裂隙口淡定地抽了起來。
一袋煙抽完了,那些負責挖坑的族人也都回來了,程主一隨即帶着他們一起撤進了裂隙之中。
此時的裂隙裡面,火把輝耀,人影晃動,狹窄的通道里擠着大車,使得通道變得有些擁擠,但是也充滿了人氣,不像先前那樣空寂和荒涼了。
這個時候,在隊伍的最前方,正有一羣人在掄着錘子、撬棍、斧頭,對裂隙兩邊的石壁開砸。
嘁哩喀喳,噼裡啪啦,咔咔咔——
火把照明,幹活的人熱火朝天,有男有女,程義和小球也都在其列。
而這些幹活的人身後,卻正站着一個幼小的身影,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一把桃木劍,腰裡彆着一把短刀,正在沿着通道左右走着,仔細查看着,尋找着更多的石窟所在,不多時,小傢伙將耳朵貼到了石壁上,然後用手敲了敲石壁,仔細聽了聽,隨即發現石壁後面是中空的,不覺是對一名族人高聲叫道:六嬸,你來砸這邊,這裡又是一個。
好的,苦月你繼續找去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隨着苦月的聲音落下,一個女人提着一個錘子走了上來,對着那石壁砸了開來。
見到這個狀況,小傢伙點了點頭,繼續向着裂隙底部走去了,一邊走還一邊高聲叫道:各位叔叔嬸嬸們都注意了,砸開石壁之後,千萬不要看那裡面雕像的眼睛,如果有誰不小心看了,被迷住了,旁邊的人一定要及時抱住,等到他清醒過來再放開!
當心好了,我們都會注意的,小苦月,這次可是多虧了你了,不錯!聽到程苦月的話,大夥不覺都是看了看他,爽快地點了點頭。見到大家信任的眼神,程苦月不覺是有些害羞,但是很快又鎮定了下來,繼續尋找石窟去了。
這邊,程主一領着一衆族人走了進來,正好看到了程苦月安排大夥幹活的場面,那神態沉穩,心思細緻,完全不輸給成年人。見到這個狀況,程主一禁不住欣慰地點了點頭,面上浮起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