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火盆裡燃起的紙張，慕飛揚心如刀割。
她因爲自己的私心連累了爺爺……而現在，孤獨一人結局，是她的報應吧。
就在慕飛揚看着火盆燃燒時，有那麼一個瞬間，慕飛揚覺得這個院子，很冷，很空，也很大。
葉哥哥走了。
爺爺也走了。
到現在，只剩她一個人……以後，也只會是一個人。
……
慕飛揚就這麼獨自一人住在院子裡。
每天早上起牀，整理慕老的房間，整理葉添住過的房間，然後看書，吃飯……直到深夜。
沈閒和雲亭也想過來陪她，只不過慕飛揚現在的情況似乎更適合安靜。
北方的冬天飄起了鵝毛大雪。
頭一個晚上下的紛紛揚揚，第二天早上院子裡積了厚厚一層。
慕飛揚穿着棉衣，拿着掃把，沉默地清掃着院子。
嘩啦。
嘩啦。
掃把掃開積雪，慕飛揚呼出的寒氣一團團。
掃開了小花園裡的雪，慕飛揚拿着把剪刀，給慕老最愛的那株臘梅剪枝。
剪完後，繼續低頭掃雪。
這樣過度安靜和詭異寧靜，被一陣雜亂腳步聲打破。
大門外，匆匆走進來的一羣人。
爲首的是個女人，穿着華麗皮草，容貌美麗卻掩飾不住她已經步入中年的歲月。
慕飛揚擡起頭看着門口這羣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女人看見了慕飛揚，眼眶瞬間紅了，走下臺階，顫抖着聲音喊她，“你……你是慕飛揚？”
“我是，”慕飛揚淡淡的回答，握着掃把，看向那女人，“孝期不看診，請回去吧。”
慕飛揚以爲女人是來看病的，但女人卻紅着眼，大喊道：“飛揚，我是你媽媽呀！”
慕飛揚微微一怔，看着女人，“你……說什麼？”
“我，我是你媽媽，飛揚，”風瑜顫抖着聲音，幾乎要掉下眼淚來，“我真的是你媽媽，我找了你十九年……”
“……你是不是弄錯了，”慕飛揚蹙眉，心口一緊，“我父母在我懂事前就去世了。”
“我不會弄錯！你爸爸是不是叫慕瀾？你爺爺叫慕之璟？你今年十九歲了，在你後腰側，有一塊淡紅色的胎記！”
慕飛揚聽完風瑜說的話，整個人錯愕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後腰側……確實有一小塊淡紅色的胎記。
但……眼前這個衣着華麗，妝容精緻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她媽媽！
“不可能，”慕飛揚定定的說，“爺爺說過，我媽媽早已經去世，我爸爸是軍醫，當年是爲了救人殉職犧牲，你不可能是……我根本不認識你！”
“飛揚！我真的是你媽媽，你如果不信，我們可以去做鑑定！你是我生的，這一點不會改變。”風瑜說的十分堅定。
“你不是！”
“我是！”
看着不肯相信的慕飛揚，風瑜嘆了口氣，說：“我是你媽媽，而且……慕瀾也不是你爸爸，慕之璟更不是你爺爺。”
“你胡說！”慕飛揚倏然大喊，“你不是我媽媽！”
“飛揚，你怎麼還是不信呢！”
風瑜皺眉大聲說，“當年我爲了家族和一個男人……短暫交往了一段時間，分手後我發現懷孕了，那時候情勢不同，我就算能生下你，也不能把你留在身邊。後來我因緣巧合認識了慕瀾，和他交往後，我說我懷了他的孩子，在你出生前我想了個辦法把他支走，生下你後，我派人把你送到慕家，告訴慕瀾我難產死了。”
慕飛揚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風瑜，覺得周圍的雪透過了衣服，讓她渾身冰冷一片……
風瑜怕她還是不信，繼續說，“後來，那個男人知道我把他的孩子生下來了，就想搶走你。那天，慕瀾帶你出門，途中被人劫持，混亂中，載着你和慕瀾的車撞上大橋，慕瀾把你推出車外，他掉下橋死在了水裡……那個男人以爲慕瀾只是普通軍醫，想擺平這件事，可他沒想到，慕之璟竟然和軍方有關係，這件事被嚴查，那個男人也判了終身監禁。我告訴那個男人，如果他想讓自己的女兒活的好好的，就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世，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也就同意了。慕瀾死後，你被慕之璟養到了現在……我忌諱慕之璟背後的勢力，這麼多年，不敢和你見面，好不容易慕之璟死了，飛揚，你該認我和我走纔對！”
風瑜的話，就像腳下的雪，像看不見的刀，將慕飛揚一顆心割成了一片一片……
她望着風瑜。
望着這個自稱是她母親的女人。
慢慢的，緩緩的，一字一句的問：“我……不是爸爸的女兒？”
“你不是。”
“我也不是爺爺的孫女……”
“不是！”
慕飛揚呆呆的看着風瑜。
驀然，她猛地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掉了下來，笑的比哭更悽慘，“我不是爸爸的女兒，爸爸卻爲了救我而死……我也不是爺爺的孫女，爺爺卻因爲我……也死了……我什麼都不是……我什麼都不是！”
爺爺從小告訴他，飛揚，你的父親是爲救人而死，死得其所，是做了一個軍人應該做的事情。
可爺爺卻沒有告訴，飛揚，你的父親是爲救你而死，不……他就是因你而死！
可她，卻根本不是爸爸的女兒……
爺爺疼她，愛她，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卻獨自撫養她十九年，盡心竭力，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她。
直到最後，也是爲了成全她纔會死。
可她，也不是爺爺的孫女……
她誰都不是。
她根本沒有資格接受他們的犧牲。
她沒有資格……
慕飛揚痛苦的哭泣聲彷彿夾雜着無數恨意。
但這些恨意，都來自她自己。
她恨的是她自己。
“飛揚，你怎麼那麼傻啊，”風瑜走過來，避開了她手裡緊緊攥着的掃把，輕摟着她的肩膀，“這些和你都沒有關係，我當初把你給慕瀾，只是希望你能有個好人家照顧，誰知道會發生那種事，還有慕之璟，他年紀那麼大，早晚都會死的，和你根本沒關，別難過了，媽帶你走，咱不在這破地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