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黑牡丹從宮外傳回消息,說廣州的事情與恭親王無關,請皇后不必掛懷,良慎才稍稍放下心。可轉而一想黑牡丹本就是奕?陣營的,又擔憂他的消息是否真實,加之奕?久不露面,更加讓她心神不定。
咸豐六年冬,英*艦炮轟廣州城,英軍打入廣州燒殺搶掠無所不爲,戰火一直綿延到咸豐七年,英國不僅向法國政府提出聯合出兵,組成英法聯軍侵略中國,還聯合了美國進行外交支持,俄國外交代表更是假以調停人的面目出現在北京,表面是爲了調停中國與聯軍的戰事,實際不過是爲了趁機漁利而已。
清政府常年受太平軍和捻軍困擾,兵力空虛,根本無力抵抗強勢而來的洋槍洋炮,奕詝應付內憂外患已心力交瘁,長年居住在養心殿,日夜召見忠臣良將,無奈外敵來勢洶洶,大清卻沒有精兵抵抗,連丟城池無數……
良慎心疼奕詝爲君的艱辛,日日到養心殿端茶送飯,生怕奕詝因國事憂心急出病來,可往往空等着茶冷了、飯涼了,奕詝還是伏在案邊,無心服用。
“皇上,吃些點心再看吧,人不是鐵打的,總得吃飯啊!”良慎端着御膳房新送來的點心苦口婆心的勸說着,因皇上早已不按時辰用膳,御膳房只得時時備着熱湯熱飯,以備皇上得空了隨時可用。
“放下吧!”奕詝只是擡了擡筆桿,連看都沒有功夫看良慎一眼。
良慎無奈的看着奕詝,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瘦了一圈,脣色也變得蒼白,令人見之不忍。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容貴人端着茶從外頭進來,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皇上,又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將手中的茶盤遞給皇后。
良慎嘆息着接過茶盤遞了過去。
“皇上不肯用膳,好歹喝口茶潤潤吧!”
奕詝依舊沒擡頭,只是伸出手去接過了茶盞,眼睛依舊盯着桌上的奏摺,他本是最愛品茶的人,這會子卻只是一揚脖灌了下去,恐怕連什麼味道都沒嚐出來。
容貴人日日陪着皇上,不眠不休的在養心殿烹煮參茶,只要皇上醒着,她便從來不睡,只爲皇上桌上的茶永遠是熱的。
“萬歲爺,桂良大人來了!”曹德壽走進來通報。
“快傳!”奕詝擡頭說道,又對站在一側的皇后和容貴人擺擺手,示意她們暫且避出去。
皇后和容貴人雙雙行禮退了出去,出門前,良慎輕輕的拍了拍容貴人越發瘦弱的肩膀,曾經傾城絕色的紅顏,現在熬得也不成樣子了。
“有勞你了!”良慎沉重的說了一句。
“只求娘娘常來勸勸皇上,再這樣下去,皇上的身子就毀了!”容貴人紅了眼圈,驕傲如她,若是之前斷然不肯這樣低下的哀求皇后,只是現在不同了,一切都沒有皇上重要,皇上看重皇后,也許他會格外珍視皇后的話,也許會因爲皇后的掛懷而稍微珍重自己!
“唉!”良慎嘆息着搖搖頭,轉身回了鍾粹宮,留下無助的容貴人依然守候在養心殿裡煮茶。
鍾粹宮裡格外熱鬧,榮安已經兩歲多了,已能說一些簡單的話語,載淳也已滿了一週歲,每日咿咿呀呀個不停。
良慎近日常常到養心殿伺候,有些顧不上她們,每每看到良慎回宮,榮安便一口一個“皇額娘”的跑過來抱住良慎的膝蓋撒嬌。
“榮安乖!”良慎摸了摸榮安的頭,吃力的將她抱了起來,也唯有看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才覺得這宮中尚有一絲生機。
“常青,孩子們都還好吧?”良慎放下榮安,問了問這幾日一直在宮中主事的常青。
“都好!只是常常鬧着要見皇阿瑪,奴才們實在沒法子!”常青說着將良慎扶進寢殿,良慎無力的躺在牀上揉着腦仁。
“他們的皇阿瑪我看是非要累死自己不可,連我都勸不動,這可怎麼好?”
“南邊的戰事,連我們奴才們聽了都驚心動魄,何況是皇上了?恐怕唯有戰事平息了,皇上才能安心。”常青拿了一張毯子蓋在了良慎的腿上。
良慎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戰事平息,恐怕再也沒有那一天了……
翊坤宮麗妃看着載淳一天天長大,心中不平,自打載淳出生那天起,她就打定主意要這個孩子夭折在襁褓之中。
無奈,皇后將他視若珍寶,讓她找不到任何機會下手,等着等着便等到了現在。
近日皇后的心思都在皇上的身上,顧不上大阿哥載淳,正是好時機!
麗妃原本已經部署好,讓最信任的貼身宮女綵衣去辦,誰知綵衣膽怯,唯恐弒殺皇子要株連九族,便悄悄的將這消息傳回了麗妃的孃家,瑞祥府中。
只因瑞祥曾格外叮囑女兒,進來時局不穩,太平軍已開始內訌,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大勢已去,不必抵抗太平軍,皇上也就不必像從前那樣依賴他的勢力,自己囂張跋扈的日子怕是也該到盡頭了!
瑞祥聽聞女兒的計劃,嚇的變了臉色,立刻請旨進宮探望女兒,皇上讓着瑞祥的三分薄面,竟恩准了!
麗妃在翊坤宮歡歡喜喜的迎接了父親,誰知當頭便遭了父親一陣呵斥。
“爲父聽聞你要對大阿哥下手?”瑞祥嚴厲的問道。
麗妃這才知道原來是爲着這事,惱怒綵衣將此事告訴了父親,怒目瞪着綵衣,嚇的綵衣低頭不語。
“你不必拿奴才撒氣!大妞兒,爲父在家裡對你百般寵愛,沒想到卻慣得你成了這樣無法無天的人!你若敢動大阿哥一根毫毛,休怪爲父不認你這個女兒!”瑞祥氣的吹鬍子瞪眼,一點面子不給女兒留。
“阿瑪!葉赫那拉氏那賤人母憑子貴,我看不慣!她有什麼?憑什麼越過我的威風去?”麗妃氣憤的說道。
“她什麼都沒有,她就是有大阿哥!爲父問你,你肚子裡可有二阿哥與她抗衡?”
“沒有。”麗妃恨恨的說道,皇上根本不搭理她,她去哪找二阿哥去?
“既然沒有,你若害了大阿哥便是斷了自己的生路,你知道不知道?”
麗妃很是詫異,不明白父親的話,但看父親如此生氣,也不敢追問,只是垂頭聽着。
“外頭支持恭親王奪權的呼聲越來越大,恭親王若真稱帝,你想想你的下場!”瑞祥拍着桌子說道。
麗妃只顧着自己嫉妒心強,倒沒想過這一層,若是恭親王稱帝,後宮就成了恭王府那些女人的了,她恐怕連找一條活路都難!
“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於江山穩固至關重要,你卻爲了自己的私慾要斷了皇室的香火,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爲父警告你,除非你爲皇上再次誕下皇子,否則,萬萬不可動大阿哥!”
“是。”麗妃雖心有不甘,可父親說的有理,也只得依從。國事動盪,若皇上遭遇不測,好歹還有大阿哥,至少她還有太妃之榮,如沒了大阿哥,皇位則非恭親王莫屬!
麗妃慶幸自己懸崖勒馬,若已經動手,恐怕後悔也晚了!
幾日後,鍾粹宮鬧出事來,大阿哥載淳上吐下瀉,高燒不退,太醫也束手無策,皇上心急如焚,命皇后好生照料大阿哥,不必再到養心殿支應。
良慎查了幾天,依然無有頭緒,大阿哥身子越來越虛弱,卻查不出到底是什麼病症,大阿哥平日裡用的東西也都查了一遍,也沒被人動什麼手腳。
“到底是誰算計我的載淳?”良慎看載淳被病痛折磨都已脫了相,心疼不已,自己卻毫無辦法,抓起手邊的茶杯便砸了下去。
“娘娘息怒……”常青輕聲勸解着,“茯苓和連翹都在大阿哥房裡伺候,相信一定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我的載淳哪裡還等得了那麼久?”良慎憤怒的說道。
“主子,懿妃娘娘來了。”金鈴子從外頭進來報了一聲,還未等良慎說話,懿妃就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
“皇后娘娘,請恕奴才魯莽,只因奴才太過擔憂大阿哥!”懿妃紅着眼圈跪在地上請罪。
“你起來吧!是本宮無用,護不住載淳!”良慎心中正是煩躁的時候,也懶得多說話,便叫她起來說話。
“娘娘,大阿哥到底是病,還是?”懿妃焦急的問。
良慎沉重的搖搖頭,說道:“現在還不知道,但本宮以爲,怕不是病!”
“二位娘娘,大阿哥又吐了!”茯苓匆匆來報,良慎聞言匆忙起身,帶着懿妃去了大阿哥房裡。
只見載淳面色如紙,無力的躺在小牀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前幾日還活潑歡實的孩子,竟然被折磨成這樣,良慎心疼的淚水連連!
“茯苓,大阿哥都吃了什麼?”懿妃問道。
茯苓自然知道懿妃的意思,想了想說道:“以前大阿哥已經能吃些軟飯了,這幾日虛弱,只給吃了乳母的奶和米糊。娘娘放心,凡大阿哥的飲食我們都用銀針試過的,無毒!”
“爲今之計,咱們只能從飲食上下手,雖試着無毒,可也難保有事,先斷一樣看看,皇后娘娘以爲如何?”懿妃說道。
良慎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些事情,片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