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並未聽到康熙對太子處置,因爲他已經一陣強過一陣暈旋中失去了意識,等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牀榻上,而百官與太子等人早不見了蹤影。
“姐姐,四爺醒了。”耳邊傳來女子歡悅聲音,卻是伊蘭。
呃,自己被送回府了嗎?待眼睛逐漸適應了屋中明亮後,胤禛惻目望去,只見凌若與伊蘭正一臉憂心地看着自己。
“四爺感覺如何嗎?頭還暈嗎?”凌若關切地問着,一邊自擺牀邊紫檀木雕童子圖小几上梅花甕中取出一直溫裡面藥,遞到胤禛嘴邊,那廂伊蘭已經知機扶起胤禛,並取了幾個軟墊讓他靠身後,“太醫說四爺一醒就立刻服藥,有安神益腦之用。”
被她這麼一說,胤禛果然感覺太陽穴依然隱隱作痛,接過藥一口飲,將藥碗遞還給凌若時,目光順勢打量了一下屋內陳設,發現自己並不府中,反倒有些像養心殿。
凌若看到了他眼中疑惑,軟聲道:“這是養心殿西暖閣,四爺乾清宮暈了之後,皇上命人將您擡到這裡來醫治,隨後又傳嫡福晉與妾身來這裡侍候四爺,至於伊蘭……”她頗有些無奈地道:“這丫頭聽得四爺出事,急不得了,非央着要一道來不可,虧得李公公通融,讓她以侍女身份跟了進來。”
胤禛撫着額頭低聲道:“蓮意人呢?”
“嫡福晉去送德妃娘娘了,知道四爺出事,德妃娘娘擔心不已,這裡坐了許久,剛剛纔走。”正說着話,門開了,卻是那拉氏進來,看到胤禛平安無事醒來,她歡喜得雙手合什,迭聲說着佛祖保佑。
“太子事後來怎麼樣了?”得知太子被廢禁宗人府之後,胤禛一陣沉默,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事,之後又問及胤祥,不想這次凌若與那拉氏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這個態度令胤禛不安,一再追問之下方知,胤祥始終是被廢太子事給牽連了,就康熙下旨廢除胤礽太子位後沒多久,再次下旨,褥奪胤祥貝勒爵位,囚禁於十三阿哥府,無令不得釋。
這件事從發生到現不足一日功夫,然因茲事體大,關乎朝廷大計,早已傳遍了朝野內外,連凌若等人亦有耳聞。
聽到這裡,胤禛反倒是鬆了口氣,只是圈禁而已,應是不幸中大幸了,康熙四十七年,太子第一次被廢時候,胤祥也被圈禁過,不久就被放了出來,這次想來也不會圈禁太久。
胤禛做夢也想不到,這一次,胤祥會足足被圈禁十二年之久,直至康熙駕崩那一天……
出宮時候,意外碰到了被押離毓慶宮太子妃石氏,大冬天,她只穿了一件香灰色棉衣,一應華衣珠飾都被除下,冷風中凍得天瑟瑟發抖,卻還被不住催着走,
想來今日之前,身爲太子妃石氏絕對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落魄時候吧;昔日康熙雖廢太子,卻未將她趕出毓慶宮,依舊許她居於宮中。
太子倒了,依附於太子石氏也將舉族皆傾,而僅僅六年前,一個石厚德,將凌柱幾乎逼得無路可走;也是六年前,石氏慫恿榮貴妃將凌若自秀女名冊中剔除,將她貶至胤禛府中爲格格;
而如今,凌若已是深得雍親王寵愛庶福晉;石氏卻成了廢妃;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經過石氏身側時,凌若並沒有停下來看她一眼,因爲此時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經此一劫,太子永不可能復起,石氏將會宗人府過完她淒涼後半生。
紫禁依舊,毓慶依舊,只是少了兩個人而已……
“姐姐,皇宮可真大,比咱們府還要大好多倍呢!”回來馬車上,伊蘭興奮地說着,因爲是跟着凌若來,所以不能由着着她走,從金水橋入宮後,就一路奔着養心殿來,饒是如此,皇宮之華美莊嚴也依舊令她歎爲觀止。
此刻,車中只有她與凌若兩人,胤禛與那拉氏乘另一輛馬車上。
“皇宮自是大,否則也不會被城爲紫禁城,它是城中之城。”凌若微笑着解釋。自上次之後,伊蘭性子改善了許多,不再似以前那般驕縱枉爲,至少面對凌若時如此,姐妹之間親近了不少,倒有些像以前還家中時候,這個改變令凌若欣慰。
“說到這個,蘭兒,你今年就該參加選秀了。”一直以來凌若都覺得伊蘭尚小,然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十四歲,是個大姑娘了。
聽到這個,伊蘭神色一震,收回目光低低道:“姐姐,我不想入宮。”
重檐黃瓦紫禁城固然好,可是那裡主人卻是已入垂暮之年老人,足足比她大了四十餘歲,日日與這樣一個長滿老年斑老人相處,縱是宮殿再華美亦是瞭然無趣,而且指不定他什麼時候就龍馭賓天了,到時候,自己沒當幾年妃子就成寡婦了。
與之相比,年輕俊美胤禛自然合心意;何況,早數年前,她就已經發過誓,此生一定要嫁給胤禛,成爲雍王府女主人!
不過這些話,此刻她是絕對不會與凌若說,她還要靠這個姐姐一步步達成目。
凌若哪知伊蘭這麼多心思,只道她是不願嫁入宮庭受那規矩約束,撫着她飽滿如天邊明月臉頰柔聲道:“姐姐也不想你入宮,放心,大選之時,姐姐一定設法求皇上替你指一門好親事。”
“多謝姐姐。”伊蘭開心地攀住凌若脖子,不入宮纔是要緊,至於留雍王府事可以慢慢再想辦法。
凌若微笑着摟緊了這個與她流着相同血液妹妹,不住轉動車軲轆中回到了雍王府。
胤禛頭尚有些不舒服,所以一回院,狗兒立即扶了他回鏤雲開月館休息,那拉氏與凌若則回了各自院中。
剛到淨思居,守門口李衛與小路子便立刻迎上來打了個千兒,隨後擁着她們往正堂走,許是天黑緣故,又許是跟後面李衛步子邁得大了些,竟然一不小心踩到了伊蘭繡鞋,若非凌若扶了她一把,少不得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