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遠面容一搐,澀聲道:“微臣等人會剖開凌福晉肚子將孩子取出來,不過如此一來,凌福晉必死無疑。”
胤禛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就他們說話時候,正從東方升起太陽被不知從何處來烏雲遮蔽,緊接着天色以肉眼可見速度暗下來,昏暗莫明,同時遠處隱隱有雷聲傳來。
“王爺,溫福晉適才所言不錯,孩子可以再有,凌福晉命卻只有一條,還請王爺三思而後行。”容遠知道以自己身份,實不該說這些,但要他眼睜睜看凌若喪命,卻是萬萬做不到,哪怕會惹人懷疑,他也必須要勸胤禛保下大人。
天邊有銀蛇飛舞,不時劃破陰暗天際,驚雷滾過重重烏雲,衆人耳邊炸響,驚得一衆福晉格格花容失色,緊緊捂了耳朵縮一邊。
胤禛卻像沒聽到一般,開門走了出去,就天暗下來那一刻,外頭開始起風,嗚嗚作響,捲起來不及掃去落葉盤旋半空中,又一聲雷響之後,有雨滴落下,繼而變成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雷聲、閃電、風雨,這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以至周庸根本來不及拿傘,只能脫下衣裳舉胤禛頭頂,可惜只一會兒功夫,他那件薄薄衣裳就被雨澆了個通透,雨水不斷滲透衣裳滴胤禛額間,破膚而入冰涼令胤禛寒毛直豎同時也下定了決心。97xsNet
他回身,對還跪地上週二孃一字一句道:“保住凌福晉命,不惜一切代價。”
“民婦遵命。”跪了老半天週二娘答應一聲,趕緊爬進來,不待她進去,水秀已經從裡面跑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對胤禛道:“主子讓奴婢來告訴王爺,說如果要她與孩子之間要保一個話,請王爺一定要保住孩子命。”
這句話令已經一隻腳跨過門檻週二娘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看向胤禛,後者只是搖搖頭道:“按我剛纔說話去做,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一定要保證凌福晉安然無恙,至於孩子……”他痛苦地閉一閉目,“隨緣吧。”
這個決定,令年氏微微變色,原本這是一個極好機會,可以除去鈕祜祿氏這個心腹大患,至於活下來那個孩子,沒有額娘庇護根本不足爲慮。不曾想後關頭胤禛竟然心軟,爲了這個女人居然連子嗣都放棄。究竟她是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竟將胤禛迷惑到這個地步,實可恨至極!
那拉氏同樣不甘心,而除了不甘之外還有深一層憂心,從胤禛眼下態度上可以看出,鈕祜祿氏他心中佔據了很重要位置,想要除她,怕是不易。
週二娘進去約摸一盞茶功夫後,屋中突然傳一聲嬰兒啼哭聲,顯然孩子降生了,這本是一件喜事,胤禛臉色卻是驟變,孩子出生了,那麼凌若……她難道……
想到這裡,胤禛心神劇痛,不顧旁人阻攔,也不顧之前產房血腥污穢勸諫,一把推開門衝了進去。
他看到週二娘拿着銀剪子正替一個小小身上還沾着血嬰兒剪斷臍帶;他看到凌若閉目靜靜地躺牀上,錦被下身子看不到起伏痕跡。
眼前這一幕,令胤禛腦袋像是被誰狠狠打了一下般,耳朵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只能怔怔望着躺牀上那個女子。
若兒……你當真離我遠去了嗎?
爲什麼?我已經捨棄孩子救你,爲何你還要離我而去?是怪我剛纔猶豫了,所以要懲罰我嗎?
七年間,他與她相處一幕幕腦海中自動閃現,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清晰如昨日。連胤禛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與她每一次接觸、每一次相見,都深深印刻腦海中,從不曾遺忘。
他拖着近乎失去知覺雙腿,一步步來到瀰漫着濃重血腥氣息牀邊,手顫抖着伸出,卻遲遲不敢落凌若鼻下,唯恐真感覺不到她呼吸。
好怕,真好怕,這一刻,胤禛彷彿回到了康熙二十八年,孝懿仁皇后過世時候,也是這樣,因爲失去了一直庇護愛惜自己人而害怕得徹夜失眠,直至去了長春gng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恢復過來。
“若兒……”隨着這個哽咽聲音,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落凌若臉上。
這樣傷心中,他突然看到凌若睫毛顫了一下,隨即睜開了眼,看到近咫尺胤禛愣了一下,虛弱地說道:“四爺你怎麼進來了?”
“若兒你沒死!你真沒死!”發現了這個事實胤禛悲喜交集,一把抱起疲軟無力凌若緊緊摟懷中,心中是失而復得喜悅。
被抱起那一刻,凌若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臉頰滑落,正好落到脣間,是鹹澀味道,彷彿是眼淚。而她從剛纔到現並沒有流過淚,聯想到適才昏睡中感覺到那滴灼熱還有胤禛剛纔話,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擡手,努力環住胤禛,動情地道:“妾身說過,要一輩子陪着王爺,怎麼會捨得死,縱使被閻王拉去了鬼門關,妾身也會努力找路回來。”
“答應我,不要死,若兒,不要死!”悶悶聲音自凌若頸間傳來。
“好,若兒答應四爺,只要四爺不讓若兒死,若兒就努力地活下去。”她笑,眸中有着深深感動。
這個時候,週二娘已經給孩子洗過澡包裹大紅挑着不斷頭福字大紅襁褓中,她不敢打攪,只抱着孩子站一旁,還是凌若招手道:“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瞧瞧。”
聽到她這話,胤禛纔想起孩子來,連忙將凌若平放牀上,自己則小心地接過孩子抱到她面前。因是九月早產孩子,身量略有些小,皮膚紅紅有些發皺,頭上並不像一般剛出生孩子那樣沒什麼毛髮,而是長了一頭濃密黑髮,溼溼貼額上。
“若兒你瞧,他正看你呢。”剛纔抱過來時候,胤禛就發現這個剛剛離開母體孩子竟然沒有睡覺,而是睜着眼睛看他們,小小舌頭還不住舔着裹身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