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說得有些道理,只是……”胤禛心下已是認同了她說法,只是去通州無疑要冒大險,很可能一去就回不來了。當年靖雪爲了這個徐容遠,不惜服毒自,到後是與皇阿瑪反目,連公主身份也不要,只爲與徐容遠長相守。
若是徐容遠死了,靖雪必然會傷心難過,他不忍心。
然這一切,那拉氏是不知情,胤禛也不想再提及這段宮闈隱秘。
“只是什麼?難道皇上有好人選?”那拉氏不解地問道。
“那倒不是。”胤禛又想了一陣子沉聲道:“就依皇后說,着徐太醫去通州救治染上瘟疫百姓。”
他不願靖雪傷心,可是除卻徐太醫之外,誠然想不出適合人選,齊太醫、鄧太醫等人醫術雖高,但瘟病一類素不擅長,而且年紀又大,相對身子不像年輕人那般強健,這類人對瘟病是沒抵抗力,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瘟病纏上,到時病未治成,人倒是先死了。
如此,事情被定了下來,由徐太醫刻日起程前往通州治除瘟疫,胤禛恐其一人難以驅除此等大疫,另派楊太醫與一干京城名醫隨行,務必要瘟疫大範圍爆發前將之消滅,解通州倖存百姓於水火之中。
容遠收到旨意時候,並沒有說什麼,身爲醫者,本就該以治病救人爲目,通州雖險,但總要有人去。
午後,他照例去承乾宮給弘曆換藥,進了三月後,紫禁城已經許久沒有感覺到有震感,而住氈棚中又不是長久之計,是以各宮主子除卻宮殿損毀實嚴重不能住人,其餘均陸續搬回了宮殿居住。
地震那會兒,弘曆正與凌若一起,逃出來時,胳膊不慎被劃了一道口子,幸而不深,只是皮肉傷。這些日子凌若除了給胤禛送膳食之外便是照顧弘曆。
容遠將弘曆纏胳膊上紗布解開後仔細看了一眼道:“很好,傷口已經癒合了,只要繼續敷用微臣留下藥膏,不出十日就會完全癒合,也不會有疤痕留下,不過四阿哥記着傷口痊癒前不可以沾水,紗布每日換一次,藥膏一定要敷遍整個傷口,不可以有遺漏。”
“我知道,多謝徐太醫。”看着他動作熟練地替自己敷上淡綠色藥膏,弘曆有些奇怪地道:“對了,徐太醫你這樣交待,難道往後你不再來替我換藥了嗎?”
容遠用乾淨紗布將弘曆傷口重包紮好後,方纔擡頭看了弘曆以及同樣滿面疑惑凌若一眼,輕聲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通州,短期內怕是不能回來了。”
弘曆或許不清楚此刻通州是何情況,凌若卻是曉得,眼下去那裡,簡直與送死無異,命水秀將弘曆帶下去後,她問道:“這是何人意思?”
“是皇上下旨,明日就要起程,何時回來尚是不定之數。”容遠一邊說着一邊將給弘曆敷用藥膏放桌上,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垂聲道:“又或許你我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時。”
通州,太過危險,容遠管有一身不輸於任何人醫術,但也沒有什麼把握,然君令不可違,他必須要走這一趟。
聽得他後面那句話,凌若心裡頓時堵得慌,思索了一會兒脫口道:“不如我去向皇上說說,讓他另擇人選。”
容遠待她”全文_好,她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何況容遠之所以會入太醫院,也皆是因她之故,她欠他實良多,此時此刻又如何忍心眼睜睜看着容遠去送死。
容遠卻是搖頭道:“不必,你是娘娘,我是太醫,你替我求情於情理不符。何況你我雖光明磊落,並無不可對人言之事,但過往之事總是存,萬一惹得皇上懷疑,追查當年事,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此話,凌若也不禁沉默了,當年事始終是心中一根刺,莫看胤禛今日寵她信她,又許她以妃子高位,其實自己宮裡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一個行差踏錯,等待自己就將是粉身碎骨。
胤禛是帝王,而且是一個多疑帝王!
沉默許久,容遠笑一笑道:“娘娘不必太擔心,適才那些話不過是玩笑之語罷了。微臣小時候,曾有一相士替微臣算過命,說微臣至少可以活到八十歲。”
凌若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然心裡還是沉重不堪。
“天色不早,微臣該回去準備了。”容遠拱一拱手,背了藥箱轉身離去,走到門檻時,忽地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頭道:“萬一……微臣這一次回不來話,還請娘娘照拂靖雪一二,微臣虧欠她良多。”
凌若怔怔地聽着,他身影即將消失眼前時候,倏然站起向,步走到門檻邊,大聲道:“既然知道虧欠靖雪良多,那就活着回來償還。”
容遠腳步一頓,但也只是一頓而已,旋即以步伐離去,很就消失凌若視線內。
這日胤禛一直忙到夜色深深,方纔將手中事忙完,起身動一動發酸手腳,擡眼時恰好看到夜空中繁星點點,乾脆命李|德全留殿中,自己一人走到養心殿外頭索“海天中文”看|院子裡仰望深邃廣闊星空,不論何時何地,星空美麗總能讓他心情寧靜祥和。
不知過了多久,胤禛隱約聽到不遠處有兩個宮女說話,從聲音裡認出這兩人正是養心殿裡負責茶水玉蘭和白蘭,他起先並不意,直至無意中聽到“徐太醫”、“通州”等字,方纔打起精神細聽。
“白蘭,你曉得嗎?今兒個皇上下旨命徐太醫和楊太醫他們去通州呢?”說話聲尖細是玉蘭。
“通州?去那裡做什麼,不是都讓地震給震塌了嗎,聽說沒幾個人活着。”白蘭聲音裡透着幾分茫然。
玉蘭聽到這話,大呼小叫地道:“你連這也不知道嗎?通州那邊啊,出大事了呢,我聽前面侍候人說,通州發生大瘟疫,不止那些倖存者給染上了,連去救人官兵也得了。皇上把太醫院人都叫去瞧了,可是沒一個人能治,甚至連同去小太監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