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着,何青的表情越發淡定起來,而一旁的明覺,在感知結界對靈力的大幅消耗後,神色卻越來越難看。
他的靈力在這近百年的光陰維繫中已經少之又少,如今一面,和何青相互牽制,一邊又要供給這結界……眼看着,就要撐不住了。
——可是不行啊!
他暗自咬牙。
裡頭藏着的,是義父維持了近百年的屍身,無論如何,是絕不能就這樣暴露在何青這個玄術師面前的。
然而下一刻,“喀嚓喀嚓”的聲音便陸續響起。明明聲音並不大,聽在他耳中,卻不不啻於九天驚雷!
明覺心頭豁然一驚,連手中長鞭都凝滯了一瞬。下一刻,他整個人便如同瘋了一般,飛快的貼近何青身邊。
“住手——”
他嘶聲喊道。
可何青眼見曙光就在前頭,又怎麼會輕易撒手呢?只有弄明白明覺究竟是要做什麼,才能更加有效地攔住他,而且,一勞永逸。
她回過頭來,一邊將長劍橫在胸前,牢牢牽制住那根長鞭,一邊厲聲問道:“你盜取別人時間時,指使陳瑛娘抽取別人魂力時,甚至做下那一樁樁一件件的惡事時,怎麼從未想過住手?!”
上一次陳瑛娘一副甘心赴死的模樣,她沒察覺出來,便也罷了。可如今……
她想起陳茹說的話,還有所經歷的樁樁件件事背後的影子,此刻恨聲說道:“但凡你有一絲絲的心軟,也不會犯下這樣多的罪孽!通體淨無瑕穢又怎樣?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如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讓你一次一次做下這樣的惡事!”
明明,他是那樣的出衆。
說話間,她左手長劍用力一收,只聽一聲皮肉撕拉聲,肩頭那被洞穿的傷口又一次崩裂,汩汩鮮血立刻流淌出來,順着黑紅白交雜的衣襟,慢慢向下蔓延。
何青卻全不在意。
她能感覺到,在自己右手手掌底下,那結界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明覺自然也有感覺。
他咬咬牙,世間人無辜又怎樣,沒有一個,曾像義父對他那樣好!自己逆天而行,不知做了幾多努力,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何青看到義父的存在!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倏地放開了手中原本與何青僵持不下的硃紅長鞭。接着,又迅速探上前去,一掌打向何青的後背!
這一招拼盡了全力,沒有半分留手,看那上頭隱隱蘊藏的靈力,倘若何青就這麼應下,非死即傷!
何青感受到身後隱隱呼嘯而來的風聲,可手掌底下的結界也在同時“喀嚓、喀嚓”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接着,那些靈力沒了主人,此刻飛快的消融在這天地當中……
而此刻,正廳裡隱藏的一切,即將全部展現在何青的面前。
她不肯放過這難得的一瞬間,只能微微向前跨過一步,試圖減輕後背襲來的那股能量。
然而,意外的是,就在明覺手掌印在何青後背的那一刻,她那久未見動靜的右眼瞳孔,竟綻放出金燦燦的光芒來。
霎那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滿了她的腦海,何青的神色立刻變了。
“真是膽大妄爲!”
她的表情變得平淡無比,甚至連口中說出的話,都不再受她自己操控。話語中帶着淡淡的呵斥意味,令人熟悉又陌生。
而與此同時,明覺擊向她後背的那隻手掌,卻只覺彷彿打在一團棉花上,滿身噴薄欲出的靈力如泥牛入海,半分不見蹤影。
反而在下一刻,有一股力量從何青後背涌出,透過他的掌心,竟一寸寸向上攀爬!
明覺悶吭一聲,迅速收回手掌。
此刻,他的右臂軟綿綿垂在身側,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剛纔那一股神秘力量,已經將他的手骨都寸寸打斷。
連帶着他的後背也隱隱發熱起來,脊椎骨都開始抽痛。
然而此刻,正廳的一切已經暴露在何青面前。
何青驚訝的看着眼前這一切——屋子裡頭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只在正中央的臺子上,放了一具棺材。
她怔愣一瞬,這接二連三的變化,讓她此刻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在何青還沒從眼前情況中反應過來時,明覺已經一把扣住了,放在這裡足足百年的那具棺材。
梧桐木的棺材裡,義父的屍身依舊栩栩如生,倘若忽略已經蔓延至膝蓋的青氣——
他此刻,便與活人也沒什麼兩樣。
明覺如今只有一隻手臂能動,此刻動用僅剩的靈力死死扣住那具棺材,飛快地向外竄去。
殘留在這空蕩蕩正廳當中的,只有經年累月殘留下的長方形印痕。
何青豁然清醒。
她連忙順着明覺的身影向外追出,身無掛礙,動作自然飛快。
然而卻見此刻,那冰雪一般的少年臉色陡然涌出兩抹決斷來!
何青心道:不好!
在那一瞬間,明覺經過院子當中那棵碩大的梧桐樹身邊時,用力伸腳一踹!
一陣看似輕飄飄的抖動過後,梧桐樹那幾人合抱的枝幹,便發出一陣令人心驚的“嘎吱”聲,伴隨着枝葉在房頂“撲簌簌”摩擦的聲音,這不知歷經了多少滄桑歲月,又被明覺用秘法拘禁了多少年的梧桐樹,終於在今天連身軀也被人打斷。這碩大的梧桐樹不知歷經幾多春秋,層疊疊的枝葉四面八方的生長,已然有部分覆蓋了周圍好幾處人家。
如今,它突然傾斜倒下,何青便在院子裡,也能聽到周圍人家的驚呼聲!
在那直直的一截主幹即將倒向一處人家的房頂時,何青終於停下腳步,用盡全力,伸手攔住那棵梧桐樹。
在一陣令人心驚的“嘎吱”聲中,小院終於又重新歸爲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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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系下午有一節大課,陸邵丹正專心做着筆記,卻聽手機提示燈一閃。
她心頭一跳,不顧即將記下的重點,立刻打開來看。
卻見上頭,是何青發來的一條簡短的信息。
“邵丹,到梧桐苑來接我。順便帶上醫生,去你們家的農莊。”
她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