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一夜。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小船靠近了河邊。
如今正是陽春時節,春寒未去,河面還有一層濃濃的白霧,朝霞灑在河邊的枝葉上,映照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
片刻之後,小船在岸邊停靠。
河面白霧茫茫,只隱約能看到小船的輪廓,船頭位置似乎掛了一個青色葫蘆,在清晨的微風中左搖右晃。
在剛剛過去的一夜中,這葫蘆不知道在船頭搖晃了多少個來回?而且看葫蘆口位置散發的淡淡青光,似乎是被某種法術給封印了
噗通!
河岸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只見草廬的後面,有兩個年輕男女,正趴在圍牆上,往小船停靠的位置探頭探腦地張望。
“我說古師兄,你看了這麼久,有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啊?”
開口說話的正是箐箐。
樑言雖然沒有收她爲徒,但她心裡還是把樑言當作自己的師父,私下裡總是和古行雲以同門相稱。
“三天子劍。”
“師父已經發現我們了,這是警告,再不走可就要脫層皮了!”
無心修煉了《紫薇天戮真訣》,而樑言修煉了《神農帝經》,兩人的體質都有所改變,在雙修的時候能夠產生感應也就不奇怪了。
樑言哈哈一笑,走到無心面前,正準備把她攔腰抱起,耳尖卻是一動,聽到了遠處的破空之聲。
她心知肚明,眉眼含笑,順勢倒下,臨了還不忘補充一句:
“剛纔那些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們人族的臭道士說.唔.”
“你這兩個小徒弟,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已經突破到了劍罡期,看樣子資質不差啊。”
“三天子劍?”
“我在想啊.”無心的聲音軟糯酥麻,伏在樑言的耳邊輕輕道:“聽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使之陰陽交匯,水乳交融,是爲得道也.啊!”
不等古行雲把話說完,箐箐就叫道:“剛纔那股劍氣嚇死個人了,箐箐猜一定是樑哥哥成功了!畢竟你十年前就說要開創一套劍法,咱們等了十年,今天終於能見到了,能不高興嗎?”
樑言沒有多說什麼,擡手法訣一掐,將紫雷天音劍收回了太虛葫中。
“咦?”
“哎呀,我的好師哥!”
那魔雲看出了變化,在半空中一陣扭曲,片刻後生出了四尊魔頭法相,手持各種不同的兵刃向天迎戰。
“沒見過你這麼嫌棄自己徒弟的師父。”無心掩嘴一笑,眼中全是樑言的影子。
所以《紫薇天戮真訣》和《神農帝經》有許多互補互通的地方,兩門功法雖然說不上一脈相承,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古行雲的臉色越發尷尬,正想再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青芒從河邊疾馳而來。
“資質尚可,就是不務正道,大半夜裡跑來偷看,我剛纔應該鎖了他們的經脈,把他們在樹上吊個三天三夜。”樑言淡淡道。
古行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看上去並不是很理解。
轟隆隆!
劍光落下,化爲太陰神雷,彷彿一片汪洋大海,瞬間就把四尊魔頭吞噬了進去。
“抱歉,抱歉!”
“樑哥哥!”
無心聽後,噗嗤一笑。
裝可憐是箐箐的必殺技,而且只對古行雲好使。本來她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練劍的時候被古行雲給刺傷,當時把這位師兄嚇得臉色蒼白,從那以後箐箐就知道了,關鍵時刻可以用這個法子。
當年的凌紫和神農拓是一對道侶,《紫薇天戮真訣》原本有許多弊端,但兩人結合之後,神農拓根據自己所學所思,替凌紫改良了這部功法。
他掃了一眼古行雲,又看了一眼箐箐,淡淡開口道:“你們兩個跟隨我修煉也有些時日了,且把劍罡施展出來,讓爲師看看。”
魔頭奮力抵抗,但那劍氣太過霸道,每一劍都像是在刮骨剜肉,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把這四尊魔頭斬殺得支離破碎.
“不打了!”
箐箐慘叫一聲,和古行雲一同摔了個狗啃泥。
古行雲聽後,急忙搖頭道:“師尊,我們不是因爲自己殺出了道場而高興,而是替師尊感到高興。剛纔遠遠就看到劍氣雷動,猜測應該是師尊成功悟出了自己的劍道”
“看你們那高興的樣子。”樑言瞥了兩人一眼,淡淡道:“我留在道場中的劍氣並不強,就算你們能在三天之內殺出道場,也並不代表你們的修行合格了。”
半空中傳來了一聲嬌嗔,緊接着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從黑夜中出現,輕輕落在了草廬的院子裡面。
“是!”
“打住,打住!”
“道侶?”箐箐歪着腦袋,自言自語道:“以後師兄也會和箐箐成爲道侶嗎?我們之間也會做這種事情嗎?”
古行雲被她問得有些尷尬,思忖了片刻,只能含糊答道:“你不懂,這是道侶之間做的事情。”
豈料魔雲纔剛剛靠近,就被這道雷霆劍光捅了個窟窿,無數劍氣奔騰而出,化爲一條條電蛇,瞬間就把魔雲劈成了無數團指甲蓋大小的紫霧。
附近的草木早已經化爲飛灰,就連空間都有些扭曲,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下一片魔雲,靜靜懸浮在半空之中。
“那師尊開創的這套劍法叫什麼名字?”古行雲問道。
這一套劍法,能夠在三大神雷之間來回切換。動時如霹靂雷光,斬邪滅神;散時如太陰之水,浩浩蕩蕩;凝時又如無垢之軀,萬法不沾。
“是啊,是啊!”
“別想打聽了,師父何等手段?他在船上設了結界,憑我們的實力哪裡看得到?”
光影流年,歲月無痕。
聽了兩人一番話,樑言的臉色漸漸舒展。
從他身後刷出一道劍光,劍光之中蘊含了霹靂神威,剛猛霸道,勢不可當,彷彿滅絕一切的天罰,要將這世間的污穢洗盡!
劍光直衝天際,頭頂那魔雲似有所覺,立刻分出一半前來阻擋。
這天夜裡,草廬之外,樑言負手而立。
這十年的時間,樑言和無心一同結廬而居,每當閒暇之時,兩人或是泛舟湖上,或是林間漫步,又或是雪中煮茶,看上去彷彿世俗中的戀人,享受着來之不易的靜謐時光。
在他身旁,絲絲縷縷的雷電之力密佈在周圍,時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剛開始的時候,樑言和無心都有些摸不着頭緒,但是次數多了,兩人也漸漸醒悟過來。
刷!
劍光在半空中一個轉折,陽氣轉陰,竟然化爲陰柔之雷,從半空中洋洋灑下,將剩下的一半魔雲也籠罩在內。
就在此時,樑言猛然睜開了雙眼。
正說話間,遁光已經靠近,落在院子外面,正是古行雲和箐箐。
樑言看到這一幕,臉色不置可否,又把目光投向了箐箐。
“你有心事?”樑言挑眉問道。
其實,雷者,天罰也。
樑言本來有些心虛,可擡頭一看,卻見無心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角眉梢盡是狡黠之色。
箐箐一把拉住了古行雲,笑道:“我又不會把你偷看的事情告訴師父,伱快跟我說說,師父師孃在船裡面幹些什麼啊?怎麼一個晚上都沒出來?”
“我是答應陪你試劍,可你這劍法的威力也太強了,我剛纔一不留神,辛苦修煉的四尊魔神都被你給斬了,白白浪費了我兩年的時間!”無心沒好氣地說道。
“師尊!”
無心的話還沒說完,發現自己被攔腰抱起,下一刻已經到了牀榻之上。
朝霞映照之下,小船春風又生。
古行雲第一個答應,手中劍訣一掐,一柄黑色重劍飛出,劍氣奔騰,化爲劍罡,足足有十丈來長。
轉眼間,距離無心出關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歲月,彈指一揮。
無心靠在樑言的懷裡,臉色慵懶,心滿意足。
“箐箐是器靈凝聚的肉身,天生對飛劍有很強的親和力,是個練劍的好苗子。”
箐箐撒起了嬌,兩隻手抱着古行雲的手臂,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師哥,你就告訴我嘛,人家真的很好奇,師父師孃到底在裡面做什麼?爲什麼船頭的葫蘆搖晃了整整一夜啊?”
山谷中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安靜祥和,同時又充滿了溫馨。
“還不快收了飛劍!”無心白了他一眼,佯怒道。
古行雲帶着箐箐發足狂奔,想到他師父的可怕劍氣,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河岸邊,小船內。
有的時候,兩人也會陰陽雙修,合而證道。
“啊!”
“好啊,看來今晚我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行!”
“呵呵,順其自然吧。”
“那你爲什麼還一直在偷看?”
箐箐從地上翻身起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身邊的古行雲一把拉住,往道場的方向飛奔。
箐箐抿嘴一笑,同樣掐了個劍訣,一柄細如柳枝的飛劍飛出,劍氣碧綠,化爲劍罡,僅僅只有三丈來長。
“我”古行雲被她問得一愣,隨即漲紅了臉,道:“我是師父的徒弟,有點好奇是很正常的吧?算了算了,非禮勿視,我還是回道場去練劍吧。”
“難爲你們有這份心了”樑言微微點頭,緊接着又嘆了口氣道:“可惜我這套劍法不能傳給你們,因爲你們沒有一人適合修煉。”
“哎,別走啊師兄!”
“哼!你也知道我修煉這幾尊魔神不易,打算怎麼賠我?”無心不依不饒道。
“三天子”就意味着三大神雷:斬邪、太陰、無垢!
早在十年之前,樑言就從“神霄印”中領悟出了雷電法則,同時又將這股法則之力與自己的劍道融合,在體內開創了屬於自己的“神霄劍印”!
而在這過去的十年之中,樑言利用“神霄劍印”不斷推演,不斷試招,最終創出了一套全新的劍法,取名爲《三天子劍》。
樑言睜開雙眼,回頭看了一眼院中的女子,不由得莞爾一笑。
說完,真的從牆上跳了下來,轉身往劍道道場的方向走去。
“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古行雲粗聲粗氣地說道。
“我劍法初成,運用不夠自如,能放不能收.剛纔那一下我是想避開的,可一時沒把握住,竟然毀掉了你辛苦修煉的魔神,實在是抱歉.”
還不等古行雲反應過來,這道青芒就已經打在他們面前的圍牆上,一時間泥土飛濺,強大的力量涌來,把兩人都從圍牆上給震了下來。
每當巫山雲雨之後,兩人都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功力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精進了許多。
樑言摸了摸鼻子,臉色有些尷尬。
樑言除了陪伴無心以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來參研自己的劍道。
樑言沉吟片刻,又嘆了口氣道:“只是她畢竟是玄牝珠的一部分,神農扈未必會放她離開,這也是我一直沒有答應收徒的原因。”
無心靠在樑言的肩膀上,用白玉似的手指在他胸口畫着圈,看上去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心裡對這兩個徒弟寶貝得很吧?那古行雲你肯定是要帶出去的,至於箐箐,你費盡心機撮合這門親事,怕不是也想把她拐跑?”
“不好,討人厭的傢伙來了。”樑言嘆了口氣道。
兩人同時行了一禮,臉上都有一絲激動之色。
可以說,《三天子劍》已經將三大神雷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僅沒有絲毫衝突,反而還變化如意,威力無窮!
箇中細節,樑言當然不會詳說。
“不錯!”
看到箐箐的飛劍,樑言微微點了點頭。
“劍修分七境,‘劍罡期’之後便是‘劍丸期’,想要凝劍成丸,首先要做的就是壓縮劍罡!劍罡並非越長越好,看似氣勢驚人,實則力量分散,只有將劍罡壓縮到一尺之內,纔有可能凝劍成丸,在劍道之路上更進一步。”
這番話,無異於一盆冷水,潑在了古行雲的頭上。
他看了一眼箐箐的“青葉劍”,又看了看自己的“鎮邪”,兩道劍罡相差懸殊,顯然自己又輸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