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9章 最後的心願

無心和李半瘸聽後,都有些疑惑。

“箐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無心問道。

她並不知道箐箐的身份,但根據之前的蛛絲馬跡,也大概猜到這個小女孩的身世可能與玄牝珠有關。

“意思是,箐箐該回去了。”

箐箐的臉色十分平靜,看了一眼無心,笑道:“無心姊姊,多謝你這一路的照顧,之前在地宮那次也是你救了我,說起來我欠你的太多,這輩子可能也無法償還了。”

“說什麼傻話呢?”

無心皺了皺眉,問道:“剛纔你說要回去,回哪去?”

箐箐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半空中的玄牝珠,道:“喏,就是那裡!”

“玄牝珠?”

“嗯,我能夠感覺到,現在的玄牝珠並不完整,如果沒猜錯的話,缺少的那部分,應該就是我!”

轟隆隆!

星空蒼穹還在不斷震動,夜幕之外的那個巨大人影,此時越發的清晰起來。

“箐箐!”

短短的一段路程,衆人卻好似渡過了漫長的時間。

“把這個交給行雲哥哥吧。”

距離越來越近。

“原來這纔是玄牝珠的本來面貌”

樑言面無表情,但眼眸之中卻閃過一絲哀慟。

“我曾經答應過他,要陪他離開這個小世界,一起去看外面的景色,還要一起探索劍道的極致如今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履行諾言了,希望這枚玉佩能夠代替我,陪在他的身邊”

樑言微微點頭,鄭重地接過了玉佩。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

他知道,玄牝珠之所以能有這種威力,是因爲箐箐犧牲了自己,補全了玄牝珠缺失的部分。

刷!

劍光劃過,將包裹玄牝珠的紅色光罩撕開了一個極小的缺口。

箐箐喃喃道:“這裡的修士與世無爭,他們不應該承受這種無妄之災,我的父親.神農扈,他一輩子殫精竭慮,甚至不惜強行渡劫,就是爲了保住琅嬛大陸,護佑這一方生靈。他是個好人,不應該是這種下場。”

“可惜我沒有以前的記憶,十萬年的孤獨時光,一定很冷吧”

“交給我。”

夜幕之下,有死亡的氣息,也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他們把這歸功於先祖的英靈,歸功於地底的圖騰,卻怎麼也不會想到,爲衆人換來一線生機的,只是一個眼睛比山泉還清澈的女孩。

“琅嬛大陸,很美”

“我知道的。”

“這已經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但至少今夜,神農扈不想思考這些。

他雖有“神農聖體”,但此時也到了極限,不敢再硬抗周圍的劇毒,只能施展劍訣,利用“無垢神雷”的劍氣來把毒雲盪開,然後找準機會,從毒雲的縫隙中逃出。

千丈,百丈.十丈!

只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箐箐了

樑言看着箐箐消失的地方,這一瞬間有些失神,竟然呆愣了片刻。

“箐箐.”無心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複雜。

“小心!”

箐箐的雙眼有些朦朧,這一瞬間,她回憶起了過往的兩百年。

樑言臉色凝重,手中法訣急掐。

“樑哥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

這是前不久無心送給她的,還有同樣的半塊玉佩,在古行雲那裡。

無心看着頭頂的黃色星雲,發出了一聲感慨。

將近五十年的時間,他已經和箐箐十分熟悉了,回想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箐箐只是一個想要偷跑出去玩的小女孩,如果不是自己把她撞回了琅嬛大陸,她的命運是否會不一樣?

想到這裡,樑言深深嘆了一口氣。

好在樑言有“神農聖體”,主動替箐箐和老金擋下了這些劇毒。

“嗯。”

樑言轉過頭去,只見玄牝珠內霞光流轉,無數道土黃色的光芒彷彿利劍一般射出,瞬間就洞穿了周圍的紅色光幕。

直到老金一聲大吼,纔將他重新喚醒。

他沒想到,這小妮子的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讓自己送她去赴死.

“箐箐,你已經決定了嗎?”

“謝謝你,樑哥哥”箐箐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樑言聽到老金的叫聲,擡頭看去,只見三顆流星同時從蒼穹落下,幾乎把自己的退路盡數封死!

“走!”

“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庇護這一界生靈,本來是我的職責,可最終卻落在了你的肩上.”

“終於.災難終於離開了.”

同一時間,琅嬛大陸的各個地方,無論是神農山的弟子,還是琅嬛百族的修士,此時全都擡頭看天。

下一刻,他手中法訣一掐,用“諸法空相”的護體金光護住了箐箐,兩人一同乘坐老金,朝高空中的玄牝珠飛去。

她轉頭看了一眼遠處,夜幕之下,黑火流星不斷劃過,不知有多少人在這黑夜之中慘叫哀嚎。

無心忽然指了指樑言身後的方向。

此言一出,無心臉色微變,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樑言。

下一刻,玄牝珠內生出一道霞光,在半空中不斷旋轉,彷彿一個漩渦,將箐箐吸收了進去。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着道:“箐箐,你的確是玄牝珠的一部分。作爲神農拓留下的法寶,你已經守護神農山十餘萬年。兩百年前,神農扈渡劫失敗,是你傾盡一切力量,爲他保住性命,但你的靈智和記憶也因此而消失,變回了一個初生的嬰兒。”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玄牝珠的霞光猛然綻放,這些霞光衝上蒼穹,原本已經四分五裂的蒼穹,竟然在霞光的照射下開始緩緩修復.

“成功了!結界的力量正在恢復!”李半瘸遠遠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這兩人也目睹了剛纔的一幕,臉色都有些唏噓。

“嗯。”箐箐臉色平靜地點了點頭。

“箐箐,還記得嗎?之前你總是纏着我,要喝我這葫蘆裡面的酒。可你不知道,這酒是我療傷所用,泡酒用的都是劇毒之物,味道很苦,所以一直沒讓你喝.”

樑言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抓住這個女孩的背影。

不過這些劇毒出自聖人之手,即使對方隔着結界施展神通,威力削弱了大半,樑言也不敢硬抗太多。

琅嬛大陸各處,衆人喜極而泣,奔走相告。

樑言聽後,心中一震,臉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箐箐。

“記得。”樑言點了點頭。

說到這裡,箐箐忽然轉身看向了樑言。

怪不得箐箐靠意念就能打開地宮大門,甚至她只要閉眼一想,地宮中的禁制都會自動解除,原來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竟然就是玄牝珠的器靈!

只是她的笑臉上,有淚光閃動.

“樑哥哥,謝謝你教我練劍,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神農山的某座山峰上,神農扈呆呆地站在山頂。

沉默片刻,樑言緩緩開口道:“這個不算願望,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告訴我,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都會盡力幫你實現。”

神農扈的眼神中滿是疲憊之色。

“箐箐.”

“老金,加快速度!”

箐箐在紅光之中聽到了他的叫喊,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純潔無邪的笑容。

樑言也是神情凝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箐箐,我必須要告訴你。你現在的肉身是神農扈幫你塑造的,只有留在這具肉身之中,你纔是你,而一旦回到玄牝珠內,你的意識將會融入法寶,到那個時候,你就死了”

樑言之前一直沉默,到了此時,方纔輕輕嘆道:“箐箐,我本來答應了神農扈,絕不將你的身世點破,但現在你自己已經察覺了,我再隱瞞也沒有意義.”

箐箐伸出手指,在玉佩上輕輕一點,將自己的本源之力分出一部分,注入了半塊玉佩之中。

“還差最後一步.樑哥哥,拜託了!”箐箐低聲道。

琅嬛大陸究竟何去何從,這是一個擺在他面前的難題。

聲音很輕,卻傳到了樑言的耳中。

他知道,那是因爲結界的力量得到修復,“毒聖”無法再讓自己的神通分身降臨此界。

他在懸崖邊上坐下,將腰間的一個葫蘆取了下來。

樑言的一席話說完,無心等人都是恍然大悟。

箐箐早就等候多時,此刻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化爲一道遁光,從那個極小的缺口中鑽了進去。

老金的速度極快,每次都能提前避開黑火流星,但那流星爆炸後擴散出的劇毒,早已覆蓋每一片區域,衆人根本避無可避。

而結界之所以能夠修復,只有一種可能。

神農扈長嘆一聲,目光掃向四周。

“一定是先祖保佑!”

砰!

即便相隔很遠,衆人也都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短短的一段路程,老金左躲右閃,迂迴曲折,足足花了十息的時間,才與無心、李半瘸重新會合。

“就是現在!”

很快,漩渦消失。

這些黑火流星有極強的破壞力,所落之處,就算是神農扈的四大親傳弟子也難以抵擋,而且流星爆炸之後,還會有猛烈的劇毒擴散開來,尋常修士沾之即死,屍體統統化爲血水,把琅嬛大陸的山河都染紅了。

終於,樑言和箐箐衝破重重阻礙,來到了玄牝珠的面前。

樑言雖然也有一絲欣慰,但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成長的喜悅,無憂無慮的生活,偶爾的惡作劇那些都是和父親一起渡過的美好時光。

箐箐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珠,但很快就被她伸手抹去,展顏笑道:“這一世,雖然只有短短的兩百多年,但我卻看到了陽光,看到了山河我和父親渡過了悠然的時光,也和你們有一段美好的回憶,有這些已經足夠了。”

樑言則是默不作聲。

樑言保護着箐箐,在夜幕之下飛遁。

這團星雲遮蔽了整座神農山,頭頂的黑火流星落入星雲之中,立刻消失不見,山脈中的毒人被這團星雲籠罩,也瞬間土崩瓦解,化爲一縷青煙飄散在半空。

時隔兩百多年,箐箐終於回到了玄牝珠內。

“樑哥哥,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幫我實現三個願望嗎?”

“對,先祖的靈魂還存在於這片大陸,他們沒有拋棄我們!”

樑言看了一眼四周匯聚而來的毒雲,忍不住催促道。

箐箐微微一笑道:“前面兩個願望你都幫我實現了,現在就剩最後一個願望.天上的黑火流星太多了,我想讓你把我送到玄牝珠那裡,可以嗎?”

箐箐想了想,忽然把自己頸脖上的半塊玉佩扯了下來。

此人就像隔着一扇門板,不停敲擊着琅嬛大陸的夜空,看樣子不把這蒼穹打得四分五裂,他就絕對不會停手!

隨着他的攻勢越發猛烈,從星空中落下的黑火流星也越來越多。

“神農扈對你深感愧疚,他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想看看山外的世界,所以沒有把重生之後的你繼續束縛在玄牝珠內,而是幫你塑造了肉身,將你帶出山谷,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說到這裡,神農扈的臉上盡是落寞之色。

原本困住他的人影,在不久之前消失了。

此時此刻,玄牝珠被一層紅光籠罩,看上去就像放在火爐中烘烤,靈光忽明忽滅,隨時都可能破碎。

經過這件事情,恐怕整個琅嬛大陸的修士都知道了,自己所在的這片大陸只是一個小世界,外面還有更廣闊的世界。

轟隆!

這個散發着青草氣息的女孩,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只留下了這樣一句感激的話語。

他原本就黝黑的臉上,此時佈滿了皺紋,彷彿這一瞬間蒼老了上千年。

“樑言,你看!”

紅色光罩再也無法束縛玄牝珠,在半空中四分五裂,而玄牝珠則升上高空,不斷變大,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化爲了一團土黃色的星雲。

今夜,琅嬛大陸死傷無數。

箐箐的臉色十分平靜,只是眼神之中似乎藏着一絲眷戀。

箐箐將玉佩送到了樑言面前,眼神中的不捨和眷戀再也隱藏不住,一行清淚劃過了她的臉頰。

樑言不敢再逗留下去,駕馭老金疾馳而逃。

“好。”

紫雷天音劍從太虛葫中飛出,在半空化爲一道斬邪神雷,劍氣奔騰浩蕩,只一瞬間就到了玄牝珠的上方。

老金不滿地抗議了一聲,同時雙翅怒扇,猶如一顆金色流星,直奔玄牝珠飛去。

當他們發現蒼穹之上不再掉落黑火流星,當他們發現碎裂的星空開始逐漸修復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將葫蘆的瓶塞拔出,瓶口朝下,裡面的苦酒“咕咚咕咚”地流了出來,彷彿一條小型河流,從萬丈高的懸崖上傾瀉而下。

朦朧之間,酒河中似乎映出了一張熟悉的容顏,雙眸清澈,天真無邪,對着自己淺淺一笑。

“父親?”

“在呢,這次一起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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