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胡說什麼呢!”
魚玄機把眼一瞪,佯怒道:“師父我的命還長着呢,你可別咒師父”
他雖然裝作生氣,可是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因爲,他已經看到了樑言眼中的一絲悲傷。
“瞞得了別人,瞞不了自己,師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樑言嘆了口氣道:“之前在七鬥峰,您的話只說了一半,如果我再晚個二、三十年回來,說不定就看不到您了吧?”
聽到這裡,魚玄機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眼中出現了一絲落寞之色。
“唉臭小子,什麼事情都看得這麼清楚,就不能讓師父我裝裝糊塗嗎?”
魚玄機說着,從腰間取下一個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忽的笑道:
“說起來師父我當年也算是宗門裡的天才弟子,在雲罡宗的同輩弟子中脫穎而出,本以爲能夠劍指大道,卻不想天道難測,最終還是沒能跨過這一道門檻啊!”
“混賬,你要幹什麼!”
忽然,兩個蠶蛹同時停止震動,緊接着,強大的氣息從蠶蛹中蔓延出來,很快就席捲了整個山峰。
“師父,你沒聽錯,我想幫你們突破通玄境的瓶頸。”樑言臉色平靜。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什麼?!”
因爲金丹境的修爲,已經是天道所能容許的極限,一旦步入通玄境,就已經不是世俗之人,被稱爲“真君”。
“師尊,師伯。”
忽然,灰衣男子睜開了雙眼,表情十分嚴肅。
短短的一點時間,好似過去了幾個春秋。
另外一邊,樑言的額角也流下了汗珠。
魚玄機大怒,還想再罵什麼,周圍的青色霞光卻猛然暴漲,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裡面。
天道雖然不言不語,但它卻最是公平。在天道眼中,萬千生靈皆是一般,但凡有人要成就“真君”,試圖凌駕於萬千生靈之上,就會感覺到天道的制約。
“他”
樑言離開南垂之前,魚玄機已經是金丹後期了,可如今兩百多年過去,他依然只有金丹巔峰。
這兩個蠶蛹都被青絲環繞,一層接一層,覆蓋了不知多少圈,此時還在有規律的一脹一縮,彷彿心跳一般。
到了第三天夜晚,月光撒下,落在觀魚峰峰頂,映照出一座玄青色的大陣。
樑言起身,向魚玄機和山何在拜了幾拜,恭敬道:“你們擔心弟子,寧願坐化也不想突破,但弟子卻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就這樣死去。請恕弟子無禮,弟子要用生平所學之術,爲師尊、師伯打破玄關,力證通玄!”
修真之路就是這樣。
“不行!”
“既然如此,師尊、師伯,弟子得罪了。”
夜幕之中,一道遁光劃破天際,由遠及近,很快就來到了觀魚峰峰頂。
其實他自己突破境界的時候,往往心如止水,但看魚玄機與山何在突破,反倒是提心吊膽。
他如今已有化劫境的修爲,境界遠遠高出兩人,但僅憑這一點,還是有些不夠。
元牙老道深吸了一口氣,帶着山何在和魚玄機從半空中落下,來到了樑言的面前。
“有人突破了?”
“什麼?!”
第一個到達這裡的人,是雲罡宗的太上長老,元牙老道。
如果有人進入陣中,必然會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爲這裡居然有兩個巨大的蠶蛹。
他懸浮在觀魚峰的峰頂,擡頭看去,只見月光下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師侄魚玄機,另外一人卻是自己的弟子山何在。
霞光洞穿了夜幕,也破開了觀魚峰峰頂的陣法。
聽了兩人的一番勸說,樑言依舊臉色平靜,微微一笑道:“師父、師伯,你們不用爲我擔心,徒兒既然做出這個決定,自然就不怕天道反噬。你們是我最敬重的幾人之一,若我沒有這個能力也就罷了,但我有如今的成就,卻對恩師見死不救的話,今後恐怕道心受損.”
修道之路,乃是與天爭壽,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路上衆人議論紛紛,修爲低的弟子還感覺不到什麼,修爲到達聚元境以上的弟子卻是心潮澎湃。
沉默許久之後,只聽樑言的聲音悠悠道:“弟子不才,想要出手一次,助師父、師伯打破玄關,證得通玄大道。”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境界比我高,自己應該更清楚,天道反噬是避無可避的,而且你修爲越高,反噬越強!師父不過是個老頭子,壽元耗盡,無法突破,這是命數!不應該讓我的命數再影響到你!”
“走,我們去看看。”
“混賬!你.”
蠶蛹前方,是一個灰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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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牙老道低頭看了一眼觀魚峰峰頂,一個灰衣男子正在夜幕中盤膝而坐,雙眼微閉,似乎正在運功。
而這層玄關,不知困住了多少天才修士。古往今來,許多人終其一生,數百年都無法突破,最終只能飲恨於此,鬱鬱而終
今晚,樑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神通手段,幫魚玄機和山何在打破玄關,力證通玄!
山何在也在旁說道:“魚師弟說得不錯,這可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你師父和我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這輩子也沒什麼指望,能出你這樣一個徒弟,魚師弟想必已經很欣慰了,絕不能因爲我們兩人的一點奢望,而讓你的大道之路就此荒廢。”
“這股氣息.好強,是不是有誰進入金丹境了?”
樑言臉色一喜,凝神看去。
只是此事風險不小,如果突破失敗,很有可能對魚玄機和山何在造成反噬。
魚玄機猛地搖了搖頭,嚴肅道:“幫別人強行打破瓶頸,可是觸犯了天道的大忌!就算你修爲高深,能做到這種逆天的事情,也會遭受天道反噬,影響你自己的大道之路!”
元牙老道驚呼了一聲,臉上的驚訝之色更盛。
強大的氣息向四周蔓延,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整個雲罡宗的修士,都感覺到了觀魚峰的異樣。
有時候,有些機緣,這一等,可能就是一輩子
時光流逝,歲月蹉跎。
樑言看着兩個曾經的故人,當年意氣風發,如今卻是兩鬢斑白,心中滋味複雜。
樑言話還沒說完,就被魚玄機打斷。
“成了!”
蠶蛹開始震動,裡面的修士似乎正在遭受極大的痛苦,氣息變得極爲混亂。
只見一道黃色霞光和一道黑色霞光分別在左右兩個蠶蛹中爆發,沒過多久,這兩道霞光就破開了各自蠶蛹的封鎖,向上沖天而起!
“是啊.”魚玄機臉色複雜,輕聲嘆道:“通玄境的瓶頸已經困了我們兩人數百年之久,眼看大限將至,本來打算安心赴死的。卻沒想到,樑言竟然有這種能耐,幫我們兩人強行打破了瓶頸!”
“他竟有如此鬼神不測之能!”
“不是什麼?你說話別吞吞吐吐啊!”先前那人埋怨道。
樑言之所以有底氣做這種事情,是因爲他熟讀《神農帝經》,對人體經脈和穴竅的瞭解,已經遠超同輩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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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通玄境的瓶頸卡了魚玄機整整兩百多年,而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壽元也即將耗盡。
他的雙手不斷掐訣,打出一道道靈力,開始幫魚玄機和山何在疏通經脈和穴道,爲即將到來的突破做準備
時間一點點過去,圓月落下,太陽升起,觀魚峰峰頂始終被一座大陣籠罩。
幫人打破瓶頸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剛纔損耗頗大,氣血也在翻騰,這會只能運轉功法,慢慢平復體內的氣血,調息經脈中的靈力。
兩人如今的氣息,儼然已經突破金丹境的極限!
片刻之後,樑言浮上半空,在月光之中盤膝而坐。
通過《神農帝經》上的手段,再結合自己的修爲境界,倒是有可能幫助魚玄機和山何在強行破境。
此時此刻,樑言還在閉目打坐。
說到這裡,魚玄機瞪了樑言一眼,拂袖轉身,要和山何在一同離去。
“小師弟,你說得好像不對當年師叔突破的時候我也在宗門內,可沒有這麼大的氣場,這股氣息,怕不是.”
魚玄機與山何在相視一笑,點頭道:“不錯,是樑言幫我們打破玄關的。”
他的身上有青色靈光閃動,隨着手中法訣不斷變化,靈光也結成一個個複雜的法印,分別進入對面的兩個蠶蛹之中。
剩下的話,自然也就聽不見了.
樑言表情嚴肅,雙手法訣急掐,一道道靈力飛快涌出,不斷匯入青色霞光之中。
因爲這次突破之人的氣息實在太強,很有可能便是通玄老祖,而且有些實力不弱的弟子已經感應到,突破之人還不止一個,這更加讓他們喜出望外。
金丹境到通玄,有一個極高的門檻。
他停止了掐訣,把左右雙手一合,食中二指並指向前,身後的青色靈光傾巢而出,分成左右兩股,同時涌入了兩個蠶蛹之中。
這一瞬間,元牙老道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雲罡宗中,一道接一道遁光亮起,都往觀魚峰趕來。
不只是魚玄機,雲罡宗宗主山河在,恐怕也是大限將至。
“怕不是.我們雲罡宗要出第二個通玄老祖了!”
再看身旁的山何在,也和自己一樣,被這股力量束縛,不受控制的漂浮在半空之中。
“慚愧!”山何在也感慨道:“弟子二人學藝不精,一把年紀了,卻要自己的徒弟來幫忙。他這樣強行干擾天道,必然會引起天道反噬,恐怕對他未來的修行不利啊。”
當年他曾有機會打破玄關,成就通玄,可惜在關鍵時刻,九幽盟的人出手,讓他功虧一簣。
時間一點點過去,樑言緊緊盯着眼前的兩個蠶蛹。
若他們能經受住這種痛苦,便能推開大門,看清自身,識得本我,晉級“真君”!
如果他們扛不住這最後一步,那自己就只有啓用預先準備好的大陣,保住兩人的元神和肉身,防止他們受到嚴重的反噬。
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樑言又擡手打出幾道法訣,在觀魚峰峰頂佈下了一個保護性的陣法,這樣萬一突破失敗,也能保護自己的師父和師伯不被反噬。
元牙老道、魚玄機等人也大概猜到了他現在的狀態,於是就站在一邊,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打擾了樑言。
樑言看着兩人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這裡本就少有人來,經過樑言十日講道之後,衆人也大都返回了自己的洞府,開始潛心修煉,更加沒有人在這個時候來觀魚峰了。
所以,每個人的體內都有一層玄關。只有修爲到了金丹巔峰,纔可以觸摸到這層玄關,這就是天道對於衆生的壓制!
想要突破通玄境,就必須打破這層玄關,跳出天道的牢籠,瞭解真實的自己。
樑言話音剛落,魚玄機與山何在都是臉色大變。
話音剛落,兩道青色霞光從他的袖中飛出,一左一右,分別將魚玄機和山何在捲入其中。
魚玄機纔剛剛走出幾步,手掐法決,正欲騰空而起,卻忽然感到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將他體內的經脈和靈力全都鎖住,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動彈。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又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眼,驚訝道:“你們.你們都已經打破玄關,證得通玄了?”
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步,自己已經竭盡所能,剩下最後一步,只能靠魚玄機和山何在的毅力。
魚玄機漂浮在半空之中,回頭瞪着樑言,口中怒喝道。
就這樣,觀魚峰在安靜的氣氛中渡過了三天。
樑言聽後,臉色有些複雜。
“我的好徒弟,你剛纔說什麼?你要幫我們兩個老頭子強行破境?”魚玄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口問道。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過後,樑言緩緩睜開了雙眼。
“臭小子,你沒事吧!”魚玄機第一個開口。
他突破瓶頸,原本走到盡頭的修真之路又翻開了新的篇章,心中固然驚喜萬分,但此時卻怎麼也笑不起來。
“恭喜師父、師伯,從今以後,便是通玄真君了!”
樑言微微一笑,聲音似乎有些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