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上的男子正是樑言,而他身旁的女子則是柳如是。
兩人從玉帶城出發,晝夜兼程,路上使用了三次長距離的傳送法陣,也還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抵達此處。
也多虧了柳如是,若非她出面,樑言就算花再多的仙蘊石恐怕也無權使用這種傳送法陣。
“你們是誰的弟子?”柳如是詢問道。
“回稟前輩,我們都是萬法書院,落仙師的學生。”
“落知秋?”
柳如是眉頭一挑,呵呵笑道:“我說嘛,原來是那個老古板的弟子,怪不得禮數如此周到。”
此言一出,法陣周圍的修士都不由得一愣,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過了片刻,其中一名年輕男子斟酌着說道:“前輩,您也是儒門中人,和我老師一樣的修爲,爲何要羞辱同門?”
柳如是頗感無趣,打了個哈欠:“行了行了,你就當我胡言亂語,不必放在心上。我這次來是爲了虛境論道一事,否則也不願踏足你們蒼梧境。”
說完,不等其餘人迴應,化爲一道遁光瀟灑離去。
在場的一衆年輕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面露苦笑,看起來都對這位儒門前輩無可奈何。
樑言也只能笑着搖了搖頭,對衆人一拱手,隨後化爲遁光,追隨柳如是而去。
傳送法陣建立在一座繁華仙城的中央。
此城名爲“落霞城”,規模極大,足足有玉帶城的百倍,就是和南極仙洲的七山十二城相比也不遑多讓。
城中人聲鼎沸,形形色色的修士往來其中,或是交流心得,或是品茶訪友,又或是坊市淘寶……修仙百態,不一而足。
最有意思的是,來到這裡的修士從築基期到化劫境都有。
同一個城市,既能滿足低階修士所需,又能吸引到高階修士,而且讓所有人都遵守規則,沒有半點亂象。
不得不說,儒盟的治理還真是井井有條!
樑言心中頗爲感慨,但他沒有過多停留,催動遁光緊隨在柳如是的身後,很快就離開了落霞城,往西北方向飛去。
半日之後,兩人已經遠離了城鎮,進入了山林之地。
此處景色奇特,到處都生長着奇異的古樹,這種古樹足足百丈來高,遮天蔽日,樹葉都爲火紅之色。
一眼望去,彷彿進入了無邊無際的火海,就連天空晚霞也被映照成了火紅之色。
“這就是蒼梧境麼?景色果然奇特!”樑言在心中暗暗忖道。
當年普濟給了他一張地圖,上面將東韻靈州劃分爲七個區域,只是這七個區域沒有標註名字,勢力劃分也很模糊。
直到這一趟旅程,樑言才從柳如是的口中弄清楚了東韻靈州的地形分佈。
原來東韻靈州總共分爲七大域,分別是:靈霄域,蒼梧境,星瀚海,長生界,玄冰原,幽溟淵,以及荒古遺蹟。
其中,蒼梧境是儒盟總壇所在,藏劍書院和萬法書院都設立在這片區域。
至於聖靈書院和清風書院,卻是在長生界中。
蒼梧境最大的特點,就是這裡到處都生長着一種奇異的古樹,名爲“赤霄蒼梧”。
此樹能凝聚零散的靈氣,祛除雜質,轉化成精純的靈氣供修真者修煉使用。
也是因爲這個特點,使得這片區域的修煉要比其他地方簡單許多。
“天地造化,果然是鬼斧神工……”
樑言一路飛遁,也不忘欣賞沿途的景色。
修爲高還是有修爲高的好處,倘若當年沒有走出南垂,做一井底之蛙,又怎能見這天下之大?見各方生靈之妙?
他一路欣賞美景,柳如是卻不言不語。
兩人風馳電掣,又飛遁了月餘。
這天清晨,天邊朝霞剛剛升起,樑言看見前方出現了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
在這片山脈上有各種奇異的機關造物,還有形形色色的建築,這些建築和機關造物互相呼應,形成了無數個法陣!
大陣中嵌套着小陣,環環相扣,變化多端,根本無法琢磨。
樑言對法陣一道還算是有天賦,但只遠遠看了一眼,居然就陷入其中,只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他僅僅推演出其中的幾個變化,心中已然驚悚。
直覺告訴他,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如果繼續推演下去,恐怕自己會心力交瘁而死……
“這裡就是儒盟四大書院之一的藏劍書院麼?”樑言喃喃自語道。
柳如是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剛纔是不是去推演書院佈局了?告訴你,千萬別陷入其中。此乃玉祖所傳之陣道,變化萬方,就算你窮盡全部心力也難窺其一二,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原來是玉祖所佈之局!”
樑言內心好受了一些,呵呵笑道:“是我見識粗淺了,多謝道友提醒。”
柳如是嫣然一笑,不再多說,帶領樑言一路向前方的山脈飛去。
沒過多久,兩人便來到了最外圍的一座山峰峰頂。
距離近了,樑言才發現,從這裡開始每一座山峰之間都有霞光互相連接,雖然這些霞光並無殺氣,但想要混入其中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正思忖間,山峰後方忽然飛來五個修士,統一的書生打扮,修爲都是金丹後期,似乎是負責巡邏這片區域的修士。
“來者何人?”其中一名年輕男子高聲問道。
柳如是沒有廢話,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塊令牌,朝對面晃了晃。
那年輕男子看清了令牌,臉色一變,立刻作出恭敬之色。
“原來是柳前輩,失敬失敬!在下張遷,負責這片區域的巡邏任務,不知前輩來我藏劍書院所爲何事?”
柳如是收起令牌,淡淡道:“我奉儒盟總壇之命,主持玉帶城的招賢考覈,我身旁此人脫穎而出,他選擇加入你們藏劍書院,所以我就帶他來你們這裡了。”
張遷聽後,微感驚訝。
要知道,四大書院派去主持招賢考覈的修士,一般都會想方設法爲自己所在的書院招攬人才,沒想到柳如是居然把人領到藏劍書院來了。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
張遷打量了樑言一眼,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位前輩也是個劍修!而且實力不差,我可不能得罪了。”
想到這裡,他立刻向樑言拱手笑道:“恭喜前輩通過了招賢考覈,等會只要登記過後,您就是我們書院的一員了,不知道前輩會不會開壇授課?晚輩一定要去聆聽教誨。”
樑言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會套近乎,不由得啞然失笑。
停頓了片刻,淡淡道:“鹿某才疏學淺,這次來藏劍書院主要還是聽教,傳道授業非吾擅長。”
張遷聽後,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了,本想一睹前輩風采,看來晚輩沒有這個福緣。”
“行了,你也別在這裡拍馬屁了!”
柳如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淡淡道:“我大老遠把人送來,趕緊讓我們進去,將鹿道友安頓好之後,我還要去儒盟總壇覆命。”
“是。”
張遷等人不敢怠慢,急忙施法打開了外圍的防禦結界,同時又掏出兩枚不同的玉佩,分別交給了柳如是與樑言。
“這是兩位前輩的身份玉佩,只要按照玉佩上的指引,就能找到聚賢閣的位置了。”
聚賢閣本是藏劍書院用來招收弟子的地方,不過現在還沒到收人的時間,因此暫時閒置,被書院用來作爲虛境論道的登記之處。
樑言伸手接過玉佩,低頭一看,果然發現上面有一條紅線,紅線的末端正是聚賢閣。
“多謝了!”樑言微微拱手。
“和他們廢什麼話。”
柳如是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飛進了藏劍書院。
樑言見此情景,只能輕輕一嘆,隨後身形一閃,同樣也進入了書院。
到了裡面,沒有禁法的阻隔,樑言能看見無數造型精美的閣樓和院落。
有不少閣樓裡面正在上課,或是一個金丹境的老師講解劍罡之術,又或是通玄境的老師傳授學生凝練劍丸之法,各個區域所學所授皆不相同,習練的劍法也各有玄妙。
這一刻,樑言忽然有一種找到了同類的感覺。
劍道難行,劍修更是稀少!
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有老師傳道授業,爲學生講解疑惑,還有同窗一同學習,探討劍道上的種種難題……
這在南極仙洲是不敢想象的。
“在想什麼呢?”柳如是忽然笑問道。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這藏劍書院氛圍不錯,果然是天下劍修夢寐以求的聖地。”樑言由衷感慨道。
“呵呵,劍修一道何其難走?天下向往之人如過江之鯽,但真正有天賦的卻是鳳毛麟角,我看道友天賦不錯,希望你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樑言聽後,灑然一笑:“多謝道友吉言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玉佩上的紅線很快就到了盡頭。
前方山峰上,出現了一座大氣恢宏的閣樓,閣樓正上方有一塊牌匾,上書:“聚賢閣”三個大字!
“我們到了。”
柳如是微微一笑,按落了遁光,和樑言一同來到門口。
這裡十分冷清,方圓百里都看不到半個人影。
樑言跟隨柳如是走入閣樓,發現裡面只有一人。
此人是個年輕男子,眉如墨畫,面如冠玉,作書生打扮,此時正坐在一張紅木桌上酣睡。
他以手支頭,雙眼微閉,旁邊擺放着一個香爐,淡淡青煙繚繞在身旁,好似雲遮霧繞。
“咳咳!”柳如是咳嗽了一聲。
那書生似有所覺,眼皮微微跳動。
下一刻,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唉!
榻上意姍姍,窗外日遲遲。
案頭香篆繞,春風拂柳絲。
墨淡情思遠,宿念有誰知?
雲閒花影動,幽夢入新詩……”
此人眼都不睜,搖頭晃腦,當場作詩一首,唱完後又伸了個懶腰,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哦?這不是‘焚琴仙子’柳如是麼?稀客,稀客!怎麼有空來我們藏劍書院啊?”
“哼,當我稀罕麼?你們藏劍書院不是僞君子就是真小人,若不是接了儒盟總壇的命令,我都懶得來蒼梧境。”柳如是語氣冷淡,半點好臉色都沒有。
可那書生卻毫不在意,呵呵笑道:“仙子罵得好,罵得好啊!我藏劍書院的確不是人待的地方,方某不願同流合污,早就想離開這裡了!不知仙子的聖靈書院可還收人?有勞仙子把方某收了吧。”
柳如是聽後,明顯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這人如此無賴,簡直就是打蛇上杆,原本準備好的一些譏諷之語此刻都說不出來了。
停頓片刻之後,柳如是哼了一聲:“方惜,我們聖靈書院可不收你這樣的無賴,憑白壞了名聲!”
“哈哈哈!”
名叫“方惜”的男子絲毫不惱,反而大笑了一聲,緊接着目光一轉,看向了樑言。
“敢問這位是?”
不等樑言回答,柳如是便搶先道:“他叫‘鹿玄機’,在玉帶城的招賢考覈中脫穎而出,因爲自身是劍修,所以選擇了你們藏劍書院。”
方惜聽後,立刻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哦?閣下居然也是劍修?”
說話的同時,目光炯炯,向樑言看來。
兩人隔空對視。
瞬間,樑言感覺對方劍意奔涌,身上散發出凌厲的氣勢,彷彿有一柄無形之劍向自己破空斬來!
“嗯?”
樑言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掐訣施法,在身前凝聚出一層法力屏障。
可那無形之劍根本不受法力的影響,毫無阻礙地穿透了法力屏障,同時也穿透了樑言的心窩。
“你!”
樑言心中一驚,急忙施展法力探查體內的情況。
可令他意外的是,自己體內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半點劍傷,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怎麼會這樣?你剛纔……”
樑言擡起頭來,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了對面的方惜。
可那方惜卻是笑意盈盈,正用饒有興致的目光打量着他,看起來並不打算解釋。
正當樑言疑惑之時,內心深處,忽然泛起一抹苦澀之感……
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一點淡淡的感覺。
但很快,隨着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涌現,這種苦澀之感迅速氾濫,最終猶如大海潮汐般將他徹底淹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