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會走.哪怕她執意要將他留下.仍然改變不了什麼.
月淺曦深知這一點.抹了把淚.嬌聲說：“那你能帶上它嗎.”
她從納戒裡取出了傳音符咒.遞了過去.
炎洛嵐遲疑片刻.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終是伸手接過.
“啊.還有這個.”月淺曦像獻寶一樣把在山嶺裡親手煉製的儲物戒指拿了出來.“這是我淬鍊的.你一併收下吧.戒指裡的空間很大.可以裝不少東西.”
炎洛嵐眯着眼打量那枚極其眼熟的儲物戒指.
此物他似乎在哪兒見過.
“本尊不缺納戒.”如此普通的空間戒指.他要多少有多少.
“可它是我親手煉化的.費了好大的勁兒.”月淺曦低着頭.神色略顯灰暗.“你能別嫌棄它嗎.”
炎洛嵐很是不喜她這副黯然神傷的樣子.手腕輕晃.戒指已穩穩落入了掌心.隨後.利落地轉身出門.
月淺曦一路追出房門.卻只來得及見到他騎着朱雀消失在天邊的身影.
他又走了……
一股酸意從心尖涌上眼眶.
沒關係的.至少他沒有拒絕她的禮物.不是嗎.
他在神殿的身份非同一般.肯定是要回去的.只要她能成功進入神殿.還能和他見面.到時候.她絕對不會再眼睜睜看着他一次次離開了.
雲袖下.雙手用力握緊.堅定且決然的目光緊緊望着天際.
一個時辰後.月淺曦才慢慢吞吞地離開了宅子.尋着南訣三人的氣息去到城門口.
剛靠近城牆.便見一大幫武者圍在那方.衝着中央指指點點.
她才離開了一會兒.該不會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月淺曦從人羣末端躋身進去.
中央的空曠雪地上.南訣正指着一名陌生男子的鼻子怒斥他：“你這傢伙心肝太黑了.居然對自己的契約獸這麼兇殘.它是你的同伴.不是你的奴隸.你看看.你把它禍害成什麼樣了.”
被瓔珞用保護罩護住的龜獸.可憐巴巴地蜷在地上.嗚嗷叫着.
“你還替他求情.”南訣從雪狼那兒聽明白了龜獸的話.氣得直跳腳.
月淺曦擰了下眉.目光在人羣中一掃.竟沒能在一個人臉上看出絲不忍.所見到的是看好戲般的玩味與嗤笑.
她忽然想起初到天鏡之地時.那名奴隸犀牛獸的男子說過的話.
不論最初是否心存善良.到最後都將被同化嗎.
可惜.那是他們.不是她.
“南訣.”月淺曦冷不防出聲.上前拍了拍南訣的肩膀.
“淺曦.你回來了.”南訣仔細把她打量了一番.確定人沒受傷後.才鬆了口氣.然後噼裡啪啦開始講述這人奴隸龜獸的惡行.末了.還眨着眼.小心翼翼地問.“我這樣做你不會生氣吧.”
他最擔心的就是淺曦會不認同他路見不平的做法.
月淺曦搖搖頭：“你做得很對.”
說罷.入體九重天的強悍威壓自腳下升起.如一道巨浪.筆直地向男子撲去.
“唔.”男子身軀猛僵.憤怒到充血的面龐煞是蒼白似紙.冰天雪地裡.他的面上竟滲出了層層涼汗.
他的修爲只入體六重.即使動用十成的力量.也不可能與之頑抗.
“想活命.立下天地誓約.從今往後不許再對契約獸施暴.更不許肆意凌虐.”月淺曦淡淡地說道.可這話落在男子的耳中.猶如惡魔之音.
他咬牙不言.他的契約獸他愛怎麼着.輪得到旁人管嗎.
“哦.骨頭這麼硬.”威壓再度加重.
男子僵直的身軀漸漸折彎.五臟六腑似被碾壓成了一團.
“我……我立.”
這個女人是認真的.如果他不立誓約.她真的會殺了他.
生死關頭.尊嚴算得了什麼.
月淺曦滿意地收回外放的靈力.
天地威壓從天而降.契約結成.只要有誓約在.他往後但凡敢違約.將會受到可怕的反噬.
“你們給我等着.”男子狼狽地站起身.狠狠剮了眼月淺曦一行人.
今日出醜的事.他絕不會就此算了.
“好啊.我月淺曦等着你.”月淺曦巧笑嫣然.甚至故意報上了名字.
“她就是月淺曦.”人羣中有驚呼聲傳出.“最近聲名遠播的武者.”
“難怪她會插手這種小事.犯到她手上.這人真夠倒黴的.”不少武者同情地說道.
男子再沒臉待下去.腳踏火焰凌空飛入了城中.
龜獸掙扎着從保護罩內行出.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在被契約的那一刻.它的生命就和契約者連在了一起.哪怕對方折磨它.丟棄它.它都不能背主.
月淺曦不忍地挪開了眼.心情有些沉重.
“進城吧.”
她率先轉身.正欲進城.哪知這時.大地忽然出現了震動.駭然的魔獸威壓從城中刮出.
“小心.”月淺曦扶了皇甫諾言一把.右手捻決.喚出屏障將他們保護在內.
“咦.那不是龍龜嗎.”南訣指着城門內慢吞吞行來的魔獸身影.驚呼道.
這隻龍龜他們在榮寧大陸上曾見過.
龍龜緩慢擡腳.每走一步.大地都會隨之一震.
而在它的背上.傲然站着一抹白色人影.
月淺曦自是認得這人的.當初在奧蘭學院.便是她差點要了南訣的命.
雙眸內跳竄起兩團熠熠的火苗.那時.她連這女子的威壓都難抵擋.可現在.她變強了.強大能與她一戰.
戰意洶洶的目光隔空落在白衣聖師身上.
面紗後.秀眉微凝.冷冽的眸凌空與月淺曦撞上.
“是你.”紅脣微啓.蘊含着龐大靈力的聲音炸響在月淺曦耳畔.
如果是曾經的她.恐怕只這聲波.就足以震傷她的五臟六腑.
但現在.她卻掏了掏耳朵.勾脣笑道：“原來是聖師大人您啊.真巧.”
她的修爲……
白衣女子瞳孔輕縮.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竟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難怪冕下會欽點她入神殿.這份天賦的確百年難得一見.
“冕下聖諭.信徒月淺曦天賦出衆.得大帝青睞.可入神殿終生供奉大帝.沐浴大帝榮光.”她平靜地宣佈道.冰冷的嗓音被靈力吹至各處.不論是城裡還是城外的武者.都聽得一清二楚.
南訣四人臉色大變.他們前不久還琢磨着怎樣進入神殿.現在餡餅就掉下來了.
城門前全場死寂.聚集在此的武者皆是一副目瞪口呆之色.尤是天鏡之地土生土長的信徒.更是大感驚訝.
往年即使有初來者天賦不錯.能被神殿選中.宣佈喜訊的也不過是神廟的使徒.從未有過大聖師親自現身的先河.
一雙雙驚愕不定的眸轉向月淺曦.這女人運氣真好.竟能得此殊榮.
衆人莫不是羨慕嫉妒恨.他們苦修一生.求的不正是能有幸進神殿伺候嗎.
“淺曦.你聽到了嗎.我們成功了.”南訣在狠狠掐了自己幾下後.終於確定這是真的.他激動地拽住月淺曦的衣袖.連連道喜.
就連皇甫諾言二人.亦是喜出望外.他們盼了這麼久.總算盼到了這一天.
“我就知道.月姑娘能行.”皇甫諾言喃喃道.
相較他們的神色.月淺曦卻顯得格外鎮定.
她的確很開心能得到神殿的接納.有資格正大光明進出.但她心頭卻泛起了一絲疑惑.
洛嵐前腳剛到.且不願她前往神殿.後腳神殿的聖諭就下達了.
她從不相信這世上有巧合一說.這裡邊必定藏有玄機.
月淺曦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但她卻未曾因此改變主意.
前方是刀山.還是火海.她都會闖上一闖.
與此同時.雪山之巔的明月宮外.
暖色的陽光從長空灑落.投落在院中那片粉中透紅的桃花林上.周遭銀裝素裹的蒼茫風景.與這池桃花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抹飄渺出塵的倩影正倚身坐在林間的石凳上.冰天雪地的天氣下.她只着了一席輕如薄紗的白蘇羅裙.繡銀邊的裙襬拖曳在身後.青絲如瀑.隨意垂落在背部.只一個背影.卻透着驚心動魄的美.
“冕下.大人回來了.”一名聖師從空氣的旋渦裡走出.恭敬地跪在地上.
“嗯.”天籟般悅耳的聲音.從女子嬌豔的紅脣裡悠悠飄出.
沒過多久.炎洛嵐便如閒庭信步般來到桃花林.
“阿洛.”女子拂袖起身.青絲微揚.拂過炎洛嵐的面龐.
他不悅地後退了半步.任由髮絲落空.
白色面巾後.女子美麗動人的秋眸裡.極快隱過一絲失落.須彌.就被溫柔取代.
“瞧你.衣襟都亂了.”她柔聲輕嘆.白皙的手指探向炎洛嵐的衣襟.想爲他撫平上邊的幾道摺痕.
“冕下.”炎洛嵐擡手截住了她的柔荑.“何事着急召本尊回殿.”
他疏離地問道.對女子滿腔的柔情視若無睹.
“這次下界.阿洛你想必見過了我欽點的女信徒.覺得如何.”女子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指.施施然回座.提起石桌上的茶壺.爲他斟了杯溫茶.
“不過如此.”炎洛嵐諷笑一聲.“就她的實力.怎配入神殿.”
“是嗎.”女子握着茶盞的手黯然收緊.
阿洛.這話真的是出自你的內心嗎.還是說.你僅是不願她來到神殿.擔心她會在此隕落.
“像她這樣的年紀.能達到入體巔峰的修爲.世間罕見.阿洛.你眼光太高了.世上可沒幾人能如你一樣.短短數日.就能達到常人不敢想象的境界.”女子斂去了眸中的猜疑.柔如春風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