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我抱着未滿一週歲的兒子,坐上了開往江州市的火車,那裡生活着我日夜思念的至親。
“喂,姐!我們已經在火車站了,晚上七點二十的火車,明天下午兩點左右到江州。”我們剛到火車站,就立刻打電話給我的二姐。
“好,到了就打電話給我,我讓你姐夫去接你們。還有,你們要注意照顧好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時刻看好孩子。既然決定來了,就不要害怕。爸媽雖然還在生你們的氣,但是,心裡還是有你的。再說,我們也會勸他們的。這邊還有叔叔,表叔他們,也會幫你們的!你們也不要想太多。路上注意安全就行了!”
“好,知道了,姐,我們會看好孩子的!到了就打電話給你,就麻煩姐夫了!那就掛電話了!”丈夫說過,便掛斷了電話。
“說了不用擔心,會有人接我們的,你還總是擔心去了沒人理我們。”我望着丈夫說。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說,不說了!”丈夫支支吾吾的低語着。
就在我們閒談之際,前面排着的隊伍有了動靜,丈夫將兒子偏着的小腦袋扶正,另一隻手緊抓着一包行李。我拖着行李箱,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隨着大部隊,我們走上了站臺。
“等下看看你能不能從你的車廂走到我這邊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一起了。”我小聲的對丈夫說。
“應該不行,晚上一般車廂會關上的。”丈夫看着遠方說。
“好吧,不行的話,今天晚上你就辛苦一下了。讓你買硬臥,你偏不買。一晚上沒地方坐着,累死了!”我嗔怪道。
“硬臥太貴了,你和兒子睡硬臥就行了。我一個人,站票挺好的,到時候,我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就行了。”
正說着,只聽“轟隆隆——”,火車停在了我們面前,我小心翼翼的接過丈夫懷裡熟睡的兒子,慢慢走進了硬臥車廂。等我轉過頭,從車窗看到,丈夫正飛快的跑向另一邊的車廂。走在搖晃的車廂裡,踉蹌着找了很久,才發現我的牀鋪在上鋪。太高了,我帶着孩子,睡在上鋪,太不安全了。
於是,我朝着下鋪的旅客說:“可以跟您換一下牀鋪嗎?我帶着孩子,上上鋪不太方便,也不太安全。”
“可以!”下鋪的人爽快的答應了。
“謝謝您,麻煩了!”我連聲感謝。
將孩子放在我身旁,我輕聲地躺在硬臥牀鋪上,聽到火車哐哐聲,輾轉難眠。只能坐起身子,望着漆黑的窗外,心裡忐忑不安。火車駛向前方,前方只有黑暗,黑暗裡充滿着未知的變換。望着黑天摸地的窗外,我不經陷入了回憶……
2012年,我21歲,高三畢業,我來到了父母打工的城市——江州。從小就是留守兒童的我,來到父母身邊,總是小心謹慎。生怕因爲自己的原因,惹得他們不高興。當我說出要做暑假工的時候。剛開始,爸媽不以爲然,總覺得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能做什麼?在我一再堅持下,才同意讓我和我媽一起去找工作。
那時候,我腿腳不方便的叔叔在羣租房裡開了一間小小的雜貨店,我沒事就會幫他看一下。
有一天,我在小店裡,透過矮小的屋檐下,往外看去,窄小的水泥路對面蹲着三個男孩。正當我疑惑他們在做什麼時,突然,其中一個高高的男生走了進來,我立刻警覺了起來。
“能不能幫我拿一塊雪糕?貴一點的!”男孩說。
“你要哪一種?”我瞥了一眼,竟看到他漲紅的臉。
“這種吧!多少錢?”他低着頭喃喃道
“4元!”我低語着,不敢擡頭。
“好,拿兩支。”他從冰箱裡拿出了兩支雪糕,並付了十元錢。
“找你兩元”我快速地將兩枚硬幣拍在桌子上。
“這支……這支送給你吃”說完,他就帶着他的紅臉,跑了出去。
“哎,我……我不吃”我立刻追出去。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屋外清涼的夏風,輕輕地吹在我發熱的臉上。
以後的幾天,他只要有時間,就會到小店裡來。什麼也不說,只會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當我們四目相對時,他就會急匆匆的走掉。
過了幾天,我和我媽在家門口找到一個私人工廠。老闆經常來我叔叔小店買東西,他們之間很熟。看在我叔叔和我媽媽的面子上,老闆也讓我去幫忙。週二的早上,我媽帶着我一起去廠裡報道。剛一走進廠門口,從門縫裡,我就瞥見了一抹熟悉的面容。於是,我再也不敢擡頭了。
整個上午,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總是心不在焉地。當他走過來時,我又強裝鎮定!卻不敢擡頭看他,他也不太好意思在我這裡呆着,只能回到自己崗位,不再過來了。
到了下午,小組長把他調到我這邊,讓他當我的師傅,教我工作。就這樣,我們一起談天說地。他給我放他最喜歡的歌曲,我跟他說我最愛的電影。
就這樣,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我和這個同齡男孩之間產生了微妙的關係。他會和我一起出去玩,也會給我買我愛吃的東西。會因爲我的一句話,立刻趕到我身邊,即使沒打到車,也會跑着過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從沒感受過的。我喜歡跟他一起玩,他會在我滔滔不絕的時候,靜靜地聆聽着。他會因爲我怕黑時,緊緊地牽着我的手。他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漸漸地,我的心裡有了他的位置,我會因爲他不吃飯,爲他擔心。也會把自己不太愛吃的雞蛋留給他,並看着他吃掉以後,傻傻地笑。
可是,我是個乖乖女,從小到大,從沒有哪個男生這樣對我。不,應該說,以前喜歡的男生,對我從沒有過迴應。所以,我害怕,如果被我家人發現了,該怎麼辦?就這樣,那個暑假的兩個月,他讓我當他女朋友,我對他說,他只能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暑假快結束了,我該回去上學了。最後十天的一個晚上,他約我出去。我帶着弟弟和他一起逛街。不一會兒,他出現了,只見他從身後拿出一束玫瑰花,放在我面前。我看到後,腦袋一片空白,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得帶着弟弟,跑走了,並躲了起來。現在想想太傻了。最後,他發現了我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就告訴他,如果他能夠把這朵玫瑰花養到我回去的時候,還沒有凋謝,我們就在一起。
轉眼間,到了我回去的時候了,他立刻跑着過來,給我看了手機上的玫瑰花照片,並興奮地告訴我:“玫瑰花沒有凋謝!玫瑰花沒有凋謝!”
我臉紅着,小聲地說道:“嗯嗯,沒有凋謝。”
“那……那我可以送你回去嗎?”他看着我的眼睛說着。
我紅着臉,沒有說話。
就這樣,他陪着我,坐着火車,一路前行。將我送到了老家的市裡。我們在那裡整整玩了一天,到了晚上,該休息了。就去賓館開了房間。本來我打算開兩間房間的,但是,他卻說擔心我的安危,於是,我們開了一間雙人間。雖然他一直說不會碰我,但是,我還是比較謹慎。就穿着衣服睡覺。
結果到了半夜,慢慢地他就從他的牀上爬到了我的牀上,並緊緊抱住了我,我屏住呼吸,全身緊繃。不一會兒,他的手就不老實,對我上下其手。我又生氣又害怕。心一橫,對準他的臉啪啪啪啪啪啪,狠狠打了十幾下。並大哭道:“你在幹嘛?”
他可能也被我的舉動震驚到了,連連對我道歉,一直安慰着我。那個夜晚,他就那樣緊緊抱着我,一直到天明。
最後,我們一起回到了我的老家。爲了不讓我的爺爺奶奶有所懷疑,我對他們撒了謊。
我的學校在另一個省——北城。有一天,我正在學校裡打水,突然他打來電話跟我說,他辭職了,老闆壓榨他們,不給他們發工資。想到我這邊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既然他想來,我們就離得更近了。過了幾天,他就在北城找到了一份工作。並一直陪着我。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會想盡一切辦法出現在我的面前,就連我出去實習,他都會跟着一起去。
不過,關於他在江州工作的事情,後來從我媽媽那裡聽說,是因爲他們這些男孩子不聽管教,自己辭職了。老闆固然不對,但也不要我行我素,和老闆對着幹呀!媽媽還告誡我,不要和這些男孩子走太近,不太好。
然而,那時的我,哪能聽得進去呀。我們就這樣相戀了三年,就在還有兩個月,我就大學畢業的時候。原本打算,我們倆一起奮鬥,攢一點錢,再讓他去我家提親。可是,天不遂人願,我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當看到兩條槓時,我全身發抖,面無血色,好久都沒緩過來。
但,事情總要解決,再害怕也要面對!於是,我做了一個噩夢般的決定,帶着這個改變我一生的男孩——我的丈夫去見我的父母。我明白這次見面不會順利。因爲我們倆的家鄉相隔千里,既不青梅,也無竹馬;既沒有媒婆介紹,又是自由戀愛;再者他小學畢業,我大專畢業;我家四世同堂,他家只有母親獨在;門不當戶不對,懸殊太大!以上的任何一條,都是我們家族裡,迄今爲止,前所未有的存在!
原本瞞着所有人,和丈夫相戀三年,年少無知,偷嚐了禁果,就已經讓人不齒了。現在未婚先孕,更是恥辱至極,家門不幸啊!但,我還是傻傻地,憧憬着美好,帶着他去見了我父母。當時的我,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決定。
2015年,這個本該開滿鮮花的五月,我們鼓起勇氣來到了江州,
結果可想而知,我的父母勃然大怒。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們決定讓丈夫的父母過來,商量結婚的事。可是,丈夫的父親剛去世不久,母親也以各種理由不願過來。最終,丈夫的親哥過來,卻把事情全部搞砸了!
想到這裡,我重重的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給丈夫發了條語音:“老公,你睡了嗎?你現在找到座位了嗎?要不然,你來我這邊,我們將就一下。”
“沒有,你也沒睡嗎?兒子沒醒吧?不用了,可能關上了,我隨便找個地方睡一會兒吧!”丈夫很快就回復了我。
“你說,我們這次過去,會不會再發生~那~那件事?”我嘆着氣說
“不會的,別想太多,睡覺吧。天亮了,我看能不能過去看看你們。”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之中,天漸漸亮了。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了。
“兒子醒了嗎?”聽着熟悉的聲音,我看到了丈夫的身影。
“你真的過來了,能過來呀?”我驚喜的說着,立刻拉住了丈夫的手。
“可以過來,通的”
“那你昨天晚上,在哪裡睡的?”我關切的問道。
“在餐廳的桌子上趴了一會兒”
“那你現在趕快在這裡睡一會兒,肯定很累了!”我坐起身子,給丈夫留出了位置。
“好,我睡一會兒”說罷,他就在我旁邊睡下了。
“小姑娘,看你們的行李沒帶多少,這次來江州是來旅行的嗎?”
順着聲音尋去,昨夜和我換牀鋪的大姐,探出腦袋,笑着說。
“嗯~嗯~去江州有事情要辦”我支支吾吾半天才回了這幾個字。
“媽~媽~哇哇~”兒子轉個身,突然驚醒大哭。我趕緊把他抱在懷裡,背過身,立即解開上衣。孩子咕嚕咕嚕吃起了奶,再看看丈夫,他沒有動靜,我的心才放下。
不一會兒,孩子不哭鬧了。我便將他平放在牀鋪上,換上新的尿不溼。然後拿起包裹裡的小玩具,陪他玩了起來。
“我說,姑娘呀!我看你兒子屁屁上長了什麼東西。來,我這裡有個藥膏,很好用的,對這些皮膚問題有奇效的!”大姐越說越激動。
“哦哦,是嗎?不用了大姐,他這個可能是溼疹吧,買了藥了。”我尷尬地不知所措。
“來,我幫你抹,很好用的!”說罷,大姐就迅速地從上鋪下來,拿起藥膏,就抹在了孩子的身上。“我包你明天就好!不騙你!”
“好~好~謝謝大姐!”
“沒關係的,看你的年紀和我女兒差不多,挺親切的!”大姐說着就走上了牀鋪。
這時,丈夫也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一點五十五了。
“列車前方到站——江州站,請各位……”
聽着廣播聲,我們倆便開始收拾行李,我牽着孩子,丈夫提着東西,我們下車了!
走下列車,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看着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這次的歸來,是否是我的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