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屍(二)
“啥東西那麼好笑。”嚴靖曦湊近一看頓時滿頭黑線,盒子裡一副金澄澄的假牙在日光燈下閃閃發亮,底座還是雕刻着“金牙大狀”四個大字,無比惡俗。
喬烈兒笑着把金牙放嘴邊比較了一下,“像麼?”
“不許笑,人家一片心意。”嚴靖曦拉開抽屜趕緊把金牙藏起來,“走,咱們回家。”
喬烈兒好不容易纔止住笑容,搭着他的肩下樓回家去。
南國幾乎沒有秋季,風高物燥的日子僅僅維持了個把月,一場雨澆蓋下來就能降7-8度直接把G市帶進了冬季。
嚴靖曦打着傘,喬烈兒雙手插在衣兜裡依偎並行,小貨車停在馬路邊上,一盆盆沾着雨水的柑桔年花從貨卡上卸下來,守攤人穿着雨衣和雨靴躲在用透明塑料布和竹子架起簡易的棚子冷得直跺腳,水珠逐漸匯聚直到塑料承託不住的重量時順着邊沿滴落。
“快過年了。”喬烈兒看着沿路臨時擺賣的攤檔,按地方風俗春節前夕G市都會舉辦花市,“你今年回去嗎?”
“我能回去哪?”嚴靖曦苦笑着說,“我沒有老家,王健仁也生死未卜。”
想起去年的春節時沒有家的他跟着傻愣子王健仁回湘西老家,王家待他如家人,溼冷的大山中一鍋熱騰騰年夜飯暖進心窩裡頭,想不到大半年後王健仁卻像人間蒸發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到這裡嚴靖曦別過頭吸了下鼻子。
“還有我嘛。”喬烈兒靠近輕拉他的衣袖,“咱們一起過。”
“你不用回家吃年夜飯?”嚴靖曦揉了揉他的頭,“你願意,你爸媽也不願意。”
“這個你不用管。”喬烈兒停下來側頭看着他,“只要一起過,在哪都願意?”
“嗯~”嚴靖曦點頭,“當然。”
工人正忙碌地搭建花市的棚架,正爲入口的牌樓裝上華麗的燈飾。
喬烈兒的臉上洋溢着朝氣,“等花市開了,我帶你去逛一下。”
“好啊!等着你這個土著帶見識。”
走進僻靜的橫馬路,喬烈兒左右前後看了看沒人,伸進嚴靖曦的衣兜握着他的手,彼此相視一笑,笑意寫滿了甜蜜。
雨夜的地面映着沿路的霓虹燈,一把傘下撐起一方天地,我的生命因你而燃亮,我的生命因你而精彩!
Z市,審訊室。
郭明祥把永久墓園的負責人帶進來,“請坐。”
負責人是一名中年發福的男人,不安地搓着手跟趙捷飛和郭明祥兩人面對面而坐。
趙捷飛給郭明祥使了個眼神,郭明祥起身爲那人倒了杯水。
“你的名字?”趙捷飛翻開記錄本。
中年發福的男人接過水杯,天氣已經轉冷了,額角卻冒着汗,“陶輝。”
“那塊地誰要了?”趙捷飛的眼角狹長上挑,盯着人看時總讓人不寒而顫。
“墓園的地不太好賣。”陶輝的回憶着,“大概一年前有個男人向我們租了東南面的小山坡,當時想地閒着也閒着,這不可以盤活賺點錢。”
趙捷飛問道,“名字。”
“不知道。”陶輝搖了搖頭。
“怎麼會不知道?”趙捷飛筆尖戳着紙張,“租個山頭還沒有交易記錄?”
陶輝吞嚥了一下口水,也不敢吱聲。
“你們是桌底下交易吧?”趙捷飛跟郭明祥對視了一下,“看來等會要轉交去稅局,查查瞞報收入到底偷漏了多少稅。”
“阿SIR,求你了!”陶輝拱手求饒,“我知道錯了,只是一時的貪念。”
“那你得配合我們警方調查將功贖罪。”
陶輝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答應,“絕不隱瞞。”
“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就見過一次,租出去後我沒再去那個山頭。”陶輝努力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果有照片也許能認出來。”
趙捷飛拿出根據兩具焦屍頭骨復原的圖像,“是他們嗎?”
陶輝眯起眼捧着照片仔細辨認,“這個兩人我是在墓園見過,但不是他們來租地。”
案情像剛撥開的迷霧,才清晰了一點又被蒙上,趙捷飛託着腮指尖敲着桌面,看來幕後還有人,到底能不能揪住線頭把團伙扯出來呢?
司法鑑證科。
劉星邊套上解剖服邊側頭夾着電話跟女友說,“秋高氣爽,週末咱們去燒烤。”
“要是剖完了你還能去燒烤。”徐強鬼魅一樣冷不丁出現在他身後,“那你就是我帶過最出色的徒弟。”
聽完徐強的話,劉星後背生起寒意,頭皮發麻。
焦炭一樣的屍體呈拳鬥姿勢躺在解剖臺上,手指粘連卷曲,面目全非,男女老幼都分不清。
劉星的針管剛碰到屍體,焦黑乾裂的皮膚就碎裂掉,好不容易找出肋骨間骨縫,穿刺針□□心臟抽取心包。
徐強在光鏡下觀察屍體水皰和痂皮,沒有巨噬細胞增生。
死者的胸腔被打開,支氣管和肺部被剖開,從喉頭到支氣管再到雙肺,整個呼吸道內沒有發現菸灰炭末。
開顱是對於法醫來說一件相當頭疼的事,因爲首先要爲死者剃髮,焦屍唯一的好處就省了這一步。
高速轉頭的電鋸切割堅硬顱骨,尖銳的鑽頭與骨頭磨擦高溫中產生的骨頭碎屑的味道十分難聞,顱內並沒有發現血塊。
徐強把完整切出來的顱骨倒放金屬託盤上,“劉星,碳氧血紅蛋白在心臟及大動脈血內含Hb-CO檢驗結果出來嗎?”
“一具沒有,另一具有20%。”
同樣在另一具屍體的氣管內,徐強發現了些許菸灰炭末,他先後剖開兩名死者的腹腔,取出胃容物進行毒物分析。
徐強把血樣溶解於鹼性溶液中,直接吸入原子吸收光譜儀,“氰化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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