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中,打開木門進去,谷老師果然還沒有睡,在等他們。
百合打開客廳的門,谷老師正一人倚在沙發上,戴着他的老花鏡看電視。看見他們回來,谷老師挪挪身,說:“你們怎麼纔回來?”
百合看看谷老師,臉上窘了一下,然後,說:“爸爸,我帶左岸去谷家大院參觀了,他對那些明清時代的建築很感興趣,在那裡體驗了一下。所以,我們回來晚了。”
谷老師把視線又收回,投注到電視上,說:“哦!那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洗漱休息吧!”
百合看見谷老師又仰躺在沙發上,看着那些“戰爭片”,當年的地下黨鬧革命的電視,再看看他的兩鬢斑白,百合突然感覺有點心酸。
這麼多年,父親一直形單影隻的生活,除了學校,在家裡就是這部電視陪伴,作爲他的女兒,她一直在外打拼,自從上高中後,她幾乎就很少陪伴他了。
想到這裡,百合不由坐到谷老師旁邊,她默默的看了他兩眼。
谷老師似乎看出了百合此刻的心情,他對她笑笑:“又想起什麼了?我生活很好!日子很充實的。別擔心我!”
“爸爸,其實,你可以找個阿姨陪伴你。我和小溪都會理解的!只要你幸福。如今,我們都大了,你一人獨自生活,年齡也越來越大了,我們有時不放心!”百合由衷的說。
古老師,看看百合,笑笑:“這個年齡了,我沒有想過再娶了,如果要再婚,豈能等到現在。你和小溪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快樂!再說,明年,我就可以退休了,退休後,我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幫你做點事情!”
“爸爸,你這樣做,太苦了!我不想你這樣苦行僧般的過!”百合靠在古老師的肩頭。
曾經,這個肩膀,讓她感覺那麼有力,那麼有生機,如今,她卻明顯的感覺爸爸老了。需要她來照顧了。
谷老師不由回過頭,對百合說:“苦什麼苦,一點都不苦,人生這輩子,沒有人一帆風順的。爸爸這輩子,雖然經歷了你母親的早逝,但是,你和小溪都很聽話,都很懂事,你們就是我的驕傲。如今,你們也要成家立業了,爸爸也即將享受天倫之樂,人生這樣,已經是幸福的了!”
左岸看着百合和父親的對話,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股不可名狀的感覺。他能感到百合此刻心裡的巨浪翻滾。
谷老師見左岸沉默的坐在一邊,看
他們父女倆的對話,就招呼:“左岸,谷家大院如何?麗山的夜景也很美麗吧?”
左岸看着谷老師慈祥的目光:“爸爸,谷家大院很有感覺,在那裡一站,彷彿就時光倒流了。站在那裡,人就會感覺自己的渺小,千百年來,這些建築,會在人們的保護下,傳承下去,而我們人類,最多不過百年的壽命。有時想,世間人們,爭名奪利,蠅營狗苟,到底爲何?反正,在谷家大院,我感覺到了人類的渺小。”
谷老師看看左岸,他沒有想到,貴爲海天集團公司總經理,一出生就含着金湯匙的人,也有這樣的感概。
他看看左岸,目光中閃着慈愛的光芒:“左岸,沒有想到,出生在你那樣的家庭,居然也有這麼多想法。人生短暫,誰也沒有機會在這個地球永久的居住,所以,爸爸,希望你們快樂。希望你和百合以後的日子幸福!”
左岸看着谷老師,他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閃:“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百合幸福。你放心把她交給我!”
谷老師笑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你們洗簌一下去想休息吧。等學校一放假,我就去麗城,和你的父母見個面……”
百合聽着谷老師和左岸的對話,心裡又升起一股溫潤……
竹城,又是一個微雨茫茫的天。
豐子軒早上從麗城出發時,麗城就下着大雨。不知道爲什麼,他自從見了可媚後,就寢食難安,雖然,他已經在心裡明確的確認了,可媚就是他和楚天嬌的女兒,可是,他還是想從楚天嬌那裡得到證實。
他早上一起牀,看見窗外的大雨,就目光微蹙。他的夫人顧若熙就說:“子軒,今天是星期天,可以多睡會兒。”
豐子軒看看外邊,然後,對顧若熙說:“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和一個故人有約。”
顧若熙躺在牀上,用一隻胳膊枕着頭,她看着豐書記:“子軒,我總覺得你這向有心事,坐臥不寧的,咱們老夫老妻了,有什麼掏心窩子的話,你都可以給我說哈!”
豐子軒看着顧若熙:“你想多了。到了我們這個年齡,睡眠減少了,不是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着嗎?”
但是,他卻腹語:“我若告訴你,我有個親生女兒,如今就生活在麗城,你該是怎麼反映?若熙,有些話,我還是藏在自己心裡好些。”
顧若熙聽豐子軒這樣說,就笑了一下:“沒有
事情就好!那你今天外出,小心。這大冬天的,你還是多穿點,小心感冒了!人上了年紀,抵抗力就減弱了!”
“哦!好的!你在家裡也小心。要吃什麼,或者其它,就讓小蘭給你做吧!”
豐子軒交代完後,就出了家門。
以往,他要去哪裡,都是有司機接送。可是,今天,自己是到竹城做私密的事情,所以,他決定獨自一人單獨出行。
一出門,他就招手要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徑直去了長途車站。
由於是冬天,此刻,又還有點早,所以,長途客運站裡,人不是特別多。豐書記買了一張去竹城的車票,一會兒就上車了。
已經好久沒有坐過公共汽車的他,此刻,坐在車上,明顯的感覺到座位有點狹小。他看着窗外,雨水居然把車玻璃沖刷成了幾條水流。
他的心情驀然凝重起來。
這樣的天氣,顯然不利於出行,可是,他還是固執的要想去那個地方,想去解開心中的秘密。
一混就二十七年沒有見面了。當年那個人見人愛的“天嬌”,如今變成什麼樣了?
豐書記一路胡思亂想着,眼前不由浮現着當年楚天嬌的樣子。
一頭如瀑布的般秀髮披散齊肩,水靈靈的大眼睛、彈指可破的水嫩肌膚,一唱歌,就婉轉如百靈鳥,一擡步,一揮手,都是顧眸生輝。
那雙天生能電死男人的眼睛,曾經引來多少回頭率。
他那時,牽着她的手,走在竹城的大街小巷,引來多少羨慕、嫉妒的目光。
想到這裡,豐子軒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這麼好的女人,後來,竟然被自己遺棄。他到現在,都想扇自己一個耳光。
可是,當年那情景,自己如若不當“陳世美”,選擇家世背景都良好的“顧若熙”,或許,自己現在,都只能困在竹城,那個地方。
一生都在土地裡拋食、老實巴交的父母,一直期望自己能出人頭地,他們含辛茹苦的供養自己,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有個完美的愛情。
於是,在愛情和前程面前,豐子軒背信棄義的拋棄了“愛情”,選擇了“前程”,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心裡的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痕。
可是,他是男人,他有自己家族的使命,機會來了,他就要抓住命脈,努力攀登。
如今,人到老年,想到這些,還是不由兩眼痠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