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辮子
“自韃虜竊國以來,先有嘉定三屠,揚州十日,罹難者億萬,中華大地爲之一紅;後有甲午之敗,辛丑奇恥,國人無一人不羞愧偷生。國恥至斯,無一人膽敢遺忘,然韃虜視國爲一家一姓之國,視億兆百姓爲奴爲婢,先有鐵路國有,掠奪民財,再有皇室內閣,欺騙士紳,……
吾軍之建,本爲守護一方平安,庇佑一地黎庶。然今國爲苟存,民爲苟安,再無一絲尊嚴、安樂可言……吾輩所求,無非生民、富民、存國、強國,清廷不允,我便自爲……當今之時,吾軍之使命,唯推翻滿清,重樹中華,清室不倒,誓不休兵。”
一夜之間,這無數的佈告好像天降一般,突兀的出現在高州城內外,識文斷字的警察不住的向百姓講解着佈告的內容,講述着滿清的罪惡,另外他們還有一項任務,就是讓百姓把辮子剪了。如非出於必要,孫復不願意強迫百姓剪辮子,能說動他們自願最好。
孫復貼出的告示似乎並沒有對這些普通百姓構成影響,仍然是和往日一樣忙碌,面對解說的警察也沒有絲毫的恐慌和緊張。
不過還是有人發現講解的眼前的警察手多了一個剪刀,取笑道“老王,你一個警察,帶剪刀幹嘛?難不成要轉行學女工,哈哈……”
被稱爲老王的這人,其實年紀並不大,今年也不過三十來歲,原本是高州的捕快,後來因爲爲人厚道誠懇就被編入警察隊伍,在自己的巡邏街道上和人相處的極好,少有紅臉的時候。
這不,老王面對衆人的取笑和哄笑都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說“我這手裡的剪刀可不是我個人的,是上面發的,至於作用嘛,也不是做女工,而是用來給男人們剪辮子的。”
有一個過來湊熱鬧的破落戶摸了摸腦袋上油膩沾滿污垢的辮子,疑惑的說“剪辮子?剪辮子幹嘛,這可是祖宗留下來的,秀才們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剪的。”
嘿嘿一笑,老王解釋說“辮子是祖宗留下來的不假,不過這個祖宗的祖宗原先可是不留辮子的,只是韃子來了之後才強迫你的祖宗留的。這告示上已經說了,咱們高州與韃子勢不兩立,我估計這幾日大軍就要討伐韃子了,這辮子自然是不能留了。上面已經說了,辮子呢,原則上是主張自願來剪,但是如果你不剪,那就只好強迫你剪了。”
老王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忙着勸告別人剪辮子的時候,大軍早已經低調的出發了,現在怕是已經出了高州境內了。
“怎麼強迫?”
老王陰笑着說“很簡單,見過殺人吧?”
那破落戶點了點頭,警察局未成立的時候,高州的犯人都是拉到菜市口直接砍頭,見過的人自然是不少。
“就像砍頭一樣,拉過你的辮子在案板上一架,拿刀子猛地一剁,咔嚓,辮子就斷成兩截了。”
猛吞了口口水,破落戶一陣恐慌,手掌不由得摸上了脖子,驚恐的說“這哪是剪辮子啊,明明是砍頭嘛!”
老王心裡有些好笑,寬慰道“別擔心,到時候動手的是那些扛長槍的武裝警察,他們的手穩着呢,肯定不會砍到你的腦袋的。”
巡警一般只是巡邏,佩帶長槍不便,而且用起來也不順手,一般都是裝備手槍,但是武警面對的敵人往往比較強大,作爲軍事化的部隊,自然是和軍隊相仿佩戴長槍。
緊張的不僅是那破落戶,圍觀的其他人也是一陣恐懼,拿刀砍辮子,要是稍不留心就把腦袋砍掉了,容不得馬虎。
有人試探的問道“老王,這事能不能不做,辮子大家都帶習慣了,剪掉恐怕一時不適應。”
堅決的搖了搖頭,老王摘下自己的帽子,指着只剩下半截的短髮說“我們局裡的所有警察都已經剪了,這次局長要求我們盡力勸說大家自願的剪掉鞭子。不然,嘿嘿,一天後,就要讓那些扛長槍的警察動手了,他們可不會像老王這麼勸着大家,見到辮子就直接拉過來,照着鞭子一剁,一刀兩斷。”
“嘶”
人羣中傳出一陣抽冷氣的聲音,武警平時都是板着臉揹着長槍的形象,自然不如和大家時常接觸的巡警熟絡親切。而且武警都是滿臉的煞氣,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是善人,加上老百姓對當官的和當兵的有種發自天性的恐懼,所有聽到武警時顯得有些害怕。
見大家都被嚇了一跳,老王又裝出好臉接着勸道“辮子剪掉了,不禁好看了許多,而且也很舒服,腦袋瞬間就輕鬆了,好像要飛起來一樣。現在把辮子剪掉了,省得明天丟人,被人強行剪了辮子和自己主動的可就差遠了。而且以後韃子建立的朝廷都要被推翻了,你還留着一條辮子做什麼,到時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的。”
有幾個圍過來的年輕人似乎有些意動的樣子,老王不由加了把勁“我可是聽說了,以後軍隊和那些工廠都不用帶辮子的男人了,要是現在剪了,說不定馬上就能向軍營報到。想想那些當兵的,餉銀那麼高,還很威武,回到家裡,上門說親的都能把門檻踩破了。”
說起當兵的時候,幾個年輕人的眼睛明顯又亮了幾分,相互對視了一眼,當先一個朝着老王說“王叔,把你的剪刀借我用用,我把辮子剪了,與韃子勢不兩立。”
“好嘞,你接着”老王心頭一喜,這些課都是政績,如果自己能在剪辮子上立個功勞,說不得還能在退休之前再往上升一升呢!
年輕人接過剪刀,看了看隨身了十幾年的辮子,雖然有些討厭,但是終歸是自己身上長的,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總是有些感情了。
“唉”
嘆了口氣,年輕人立馬做出了決斷,拽過辮子,剪刀正巧卡住,手指猛一用力,一尺多長的辮子就掉落下來。沒有了辮子的拖墜,年輕人腦袋有種輕鬆的感覺,美妙極了。提着一尺長的黝黑辮子,年輕人把剪刀遞給同伴,興奮的說“剪掉辮子的感覺真舒服,好像瞬間腦子就清醒了幾分,以後我與韃子勢不兩立,你們也剪了吧!”
“君載,我也剪。”一個稍小些的再也忍不住了,接過剪刀說。那少年人動作極快,話音剛落,就把辮子剪了下來。沒有辮子,少年人初始有些不適應,晃了晃腦袋,剩餘的短髮披散開來,看上去很是怪異。
“卻是很輕鬆,不過有些怪怪的感覺。”摸了摸散亂的頭髮,少年人說道。
老王聞言不禁一樂,大笑道“年輕人,頭髮已經長在頭上十幾年了,突然沒了,當然有些不舒服,不過習慣了就好了。”
老王一臉讚賞的看着第一個剪去辮子的年輕人,問道“年輕人叫什麼,哪裡人士?”
那個年輕人淡然一笑,說“小子周君載,沙田鎮人,是高州中學堂的學生。”
老王看到年輕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心裡不由起了愛才之下,問道“周家小子,可有興趣來茂名警察局做事,如果願意,我就豁出去這張老臉向局長求求,可以直接把你招進來。”巡警的招募沒有武警那麼嚴格,警察局長都有權舉薦,不過培訓還是要有獨立的培訓機構完成。
周君載搖了搖頭,歉意的說“多謝王叔厚愛,不過君載已經準備和幾位同學同去參軍,恐怕要讓王叔失望了。”
老王確實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露出笑臉,好奇的問道“你怎麼認識我?”
“王叔是茂名警察局有名的人物,怕是這城裡沒有幾個人不認識您了,能把每月的一半餉銀送去孤兒學校,茂名全城只有王叔一人而已。”
周君載的話算是撓到老王的癢癢肉了,老王嘿嘿直笑。老王的妻子在早年的鼠疫中喪生,至今未續,只是陪着老母過活,老王在警察局的職位雖然不高,但是卻是一位老人,聲望極佳,每月的收入也是比旁人高出許多,平時聽從老母的囑託,把用不完的銀元送去孤兒學校行善,倒是撈了個“和善老王”的名頭。
正在說話間的功夫,另外幾名年輕人都已經剪完了辮子,招呼着周君載走了。目送着幾個留着垂頸長髮的年輕人離開,老王有開始繼續勸說其他人剪髮,可惜雖然有人看到那幾個年輕人剪髮有些心動,但是仍是不願意剪去帶來幾十年的奴隸標誌。
“百里兄,今天的剪辮子的情況如何啊?”剛剛處理完一份輜重運輸的文件,孫復揉了揉太陽穴,隨意的問道。
說起剪辮子,蔣百里也有些頭疼,“情況倒是不錯,只是剪辮子的多是年輕人,那些老人和壯年人不是很積極,要是這樣下去,怕是到了明年也剪不去全城的辮子。”
“那就讓武警出動吧,先由工廠、學校、和那些大姓家族開始,顯示一下我們的決心。完成了他們的剪辮子,再對平民動手,儘量不要動用武力,如果實在不剪,就告訴他們,收辮子稅,一條辮子一塊銀元。”
蔣百里眼睛一亮,輕笑着說“這招雖然對那些地主豪紳來說沒有,但是老百姓就有效多了,整日裡爲柴米油鹽算計,沒人會捨得一塊銀元交辮子稅的。不過還是要防着那些有些家資的頑固派不願意剪啊!”
“哼”孫復獰笑着說“如果真有人寧交銀子不剪辮子,那就天天罰,罰到他剪爲止。”
說完,孫復又嘆道“哎,如果只是辮子的問題就不會這麼煩惱了,不剪辮子他們就沒有一點改變的感覺,這樣下去我們也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ps:昨天本意三更,結果寫的時候卡着了,只寫出了兩個半章,今天又有事情,只好兩更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