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蔣尊簋
張鳴岐指掌兩廣事務多年,雖然還沒有達到令出如山的地步,但是在廣州地面上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接到張鳴岐的命令,最先向武元所部投降的不是距離他最近的黃士龍,而是新軍的另外一股勢力,以張哲培、蔣尊簋爲首的四十九協和工程、輜重等部。
黃士龍手裡只有五十協的兩個標和炮標的兩個營,但是張鳴岐的手令一下,留守軍營的一百標和兩個炮營按照張鳴岐的命令直接向武元投降了,手裡只剩下不到千人的黃士龍再也無力迴天,黯然退場,向武元交出了軍權。
廣州新軍二十五鎮一萬多人,除了在戰亂中喪失的不到五百人,剩下的近一萬兩千人全部成了蔡鍔的戰利品。新軍與舊軍不同,接受了完全西方化的軍事訓練,雖然比起孫復攢下的老兵相比差了些,但是比起那些僅僅接受了三個月基本訓練的新兵卻是不分上下。最重要的是,由於張鳴岐平時對革命黨去排斥和警戒,廣東新軍中革命黨人數量極少,軍中思想還是比較乾淨的。
廣州大局已定,蔡鍔卻是沒有任命任何官職,廣州城仍然處於老舊官吏的控制下。治安由警察局和最晚入城的六旅來共同維護,警察局負責巡查和搜索,而六旅只負責巡邏和必要時幫助警察處理一些暴力對抗的事情。蔡鍔手裡有四個旅的兵力,可以控制住廣州城裡的治安,但是卻沒有合適的人手管理民事。
一封電報已經傳向了高州,具體的回報卻是還要等上一等。廣東新軍仍然住在燕塘、北校場兩處軍營,只是被收繳的武器彈藥,沒有受到苛刻的對待,新軍的情緒倒還平靜。蔡鍔來到燕塘校場不只是瞭解新軍兵士的情緒和境況,還是爲了一位老朋友,老故人。
新軍四十九協協統蔣尊簋是留日士官生的佼佼者,與蔡鍔同時騎兵科的同學,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只是被“士官三傑”的名頭給壓着了,倒顯得他不太出名。若是說起能力,蔣尊簋比起蔡鍔許是稍遜一籌,但是差別也沒有太大。
蔣尊簋一身新軍協都統軍服,帶着一個圓框眼睛,一對細長的八字鬍架在嘴脣上,看上去有着這個時代的明顯特徵。看到蔡鍔到來的時候,蔣尊簋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只是眼神仍有那麼一絲詫異。
“鬆坡還是這麼耐不住性子啊,我本以爲你還要等兩天才會來,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揮手斥退了身邊的衛兵,蔡鍔感慨道“許久不見,沒想到百器兄竟然到了廣州新軍任職,還成了一協協統,真是世事無常啊!”
怪異的笑了笑,蔣尊簋打趣道“更無常的是我剛剛到任一年多些,就成了鬆坡的‘階下囚’。”
蔡鍔尷尬的的一笑,說“百器兄就不要嘲弄我了,我們從留學日本,到廣西共職,你還不瞭解我嘛?我若是知道百器兄在廣州,斷然不會不知會百器兄的。”
蔣尊簋指着蔡鍔,苦笑着說“鬆坡也學會撒謊了,你都帶兵來了,怎麼可能不知道新軍的軍官有哪些?我蔣尊簋來到廣州從未刻意隱藏,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被蔣尊簋拆穿了謊言,蔡鍔沒有絲毫的不滿,一笑之後就不在理會了。
“百器兄以後可有什麼打算,不如隨我一起回高州一趟,尋個職位如何?”蔡鍔對蔣尊簋的能力也是極爲了解,看到這樣的大才,自然不願意放過,加上兩人的關係,蔡鍔不願意和蔣尊簋成爲對手,共主而仕,是最好的主意了。
輕笑一聲,蔣尊簋微閉着雙眼就不再出聲,似乎睡着了一樣。看着蔣尊簋的樣子,蔡鍔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了,低聲問道“百器兄到底準備如何,蔡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百器兄還沒有決斷嘛?現在武昌起義已經成功,武漢三鎮脫離了滿清韃虜的控制,那些韃子想要奪回武漢三鎮,恐怕短期內沒什麼希望了。我聽說袁世凱已經拒絕了朝廷任命的湖廣總督的職位,如果他不出山,北洋六鎮根本不會有多大的戰鬥力,只有武漢革命軍能夠抵擋住韃子的第一波進攻,甚至打出一個小勝仗,那麼全國就會掀起一場革命的高潮,到時候就算是袁世凱重出,手握六鎮雄軍,也無力改變大局了。”
北洋六鎮是袁世凱一手拉起來的,可以說是袁家的私軍,雖然這幾年朝廷不住的打壓分化,仍然無法改變袁世凱對北洋六鎮的掌控。只有袁世凱不出山,已經被裁撤了大半兵員的六鎮怕是真的不能打贏革命軍。蔣尊簋想了一圈,心裡仍有糾結,自己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做出決斷。
“鬆坡,我很好奇,到底是那位能夠養起這麼一支大軍。兩廣之地只有廣州還算富庶些,但是養起兩萬大軍,難度仍然不小。你到底在爲誰效忠,還是鬆坡直接就是主人?”
“呃”蔡鍔一拍腦門,就將孫復的事情像蔣尊簋抖摟了出來,只是一些涉嫌機密的事情,卻是沒說。
“什麼,積蓄力量三年?”大驚之下,蔣尊簋下意識的喊了出來,發現蔡鍔正盯着自己,蔣尊簋急忙平復了一下心境說“這個孫家少爺真不是一般人,三年時間拉起了這麼大的一支軍隊,還讓兩廣總督都一無所知,厲害啊!”
“只是我很好奇,手裡握着這麼一支大軍,他爲什麼不早些起義,非要等到現在?”
蔣尊簋的疑惑也是蔡鍔和其他人共有的疑惑,只是孫復對此僅僅是說了一句“時機未到”就不在解釋,蔡鍔這時也說不出答案了。
似乎知道蔡鍔答不出這樣的問題,蔣尊簋也沒有追問,空氣頓時僵在了哪裡。
高州,孫復接到蔡鍔的電報的時候,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四個旅以不到三百人的傷亡就控制了廣州,而且傷亡中真正死亡的不到百人,可謂是戰果赫然。當然殺敵數量也是有限,巡防營死傷過千,新軍也有數百人的傷亡,真正受損最大的是八旗新軍步炮隊,四個營,兩千多人,此時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加起來,也不過是不到三千人的傷亡,只不過死亡的比受傷的多些罷了。
戰果令人欣喜,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愁壞了孫復,廣州一地就要數十位官員治理,要是算是廣東一省,毫不客氣的說,孫復就是把自己派出去,也沒有這麼多的人手。
“百里兄,這廣州的民事該如何處理啊,一旦把那些舊吏給摘了,我們上哪去找這麼多的官員補充進去啊?”愁得直鬧頭皮的孫復,直接向身邊的蔣百里求問。
蔣百里苦笑着說“少帥如果是讓我處理軍事,倒還能說上兩句,可是民事,百里是一竅不通,怕是不能幫少帥出謀劃策了。”
“噢”失望的應了一聲,孫復也知道自己問錯人了,也不多說什麼。
孫復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鄭規到了何處?”
“前幾日聽說已經開始返回高州了,現在還沒有到,不過也該到了。”
蔣百里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稍顯輕緩的腳步聲不像是軍人所有,正在孫復疑惑的時候,就見外面走進來一個三十左右的儒雅男子,清秀的面容加上一身淺色長袍,像是一個書生,只是舉手投足之間的威嚴讓人不敢輕視。
儒雅男子躬身一禮,洪聲道“少爺,鄭規到了。”
“看來跑的最快的不只是曹操,表兄也是一號。”見鄭規一臉的疑惑,孫復解釋道“剛剛正在問表兄什麼時候回來,沒想到我話音剛落,表兄就到了。”
鄭規淺笑着說“本來兩日前就已經出發,路上碰到了颱風來襲,耽擱了一陣子。”
神色一緊,孫復緊張的問道“情況如何,受災在哪裡,我怎麼現在還沒有聽到消息?”
“少爺不用擔心,風力雖猛,但是規模不大,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耽擱了航路罷了。”聽到鄭規寬慰的話,孫復算是放下心來。前兩日基地提供的氣象情況只包括蔡鍔帶領船隊預定的航行路線和周圍的氣象情況,對其他地方沒有什麼數據,所以孫復纔會如此擔心。
放下了颱風的事情,孫復又想起了廣州的事情,問道“表兄,現在我們已經打下了廣州,但是卻沒有足夠的官員儲備,該如何是好?”
“少爺,我就是知道了這件事纔會急着來的,廣東爲富庶之地,如果貿然把一批新人送上高位,對他們,對百姓都不是一件好事。短期內,我們還是要用那些舊吏的,他們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勝在熟悉政務,只要我們嚴加約束,他們也是可以做事的。”
孫復點了點頭,貿然把沒有經驗的新人送上去,卻是不是一件好事,缺乏足夠的閱歷,他們很容易被那些老滑頭欺騙,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老百姓和自己。
“既然表兄如此說,那就暫時還用那些舊吏,不過對於民憤極大,我們還是不容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