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
白衍率領鐵騎護送嬴政、太后抵達邯鄲時,王翦、王賁、蒙恬等一衆將軍,已經早就在城外等候。
沿途有蒙恬、王賁帶回來的秦軍看守,加之白衍的鐵騎護送,並沒有出現任何狀況。
城外。
白衍帶領宴茂、殷誼、仇善等一衆將軍,來到王翦等人面前,翻身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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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衍沒有着急與王翦等人輯禮,因爲伴隨着大軍停下,六駒馬車中的嬴政,已經從馬車內出來。
沿途的白姓早已經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張望。
王翦等一衆將軍,見到嬴政後,全都對着嬴政輯禮。
白衍自然也不例外,跟着一起對着嬴政輯禮。
禮畢之後,嬴政在說話,而這時候白衍便把注意力放在四周。
看着周圍的部署,以及城樓上的守備,整個過程白衍不敢有一絲大意。
從中牟城趕到邯鄲,沒有更卒、步卒,也整整耗費三日。
這三日內除了趕路便是趕路。
在趙太后病危之後,別說嬴政沒有閒情雅緻看沿途的景色,就是白衍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膽,生怕太后有個意外,或者倒黴起來,碰上大雪。
眼下好不容易平安無事抵達邯鄲,白衍自然鬆口氣,也更不希望這時候出現什麼意外。
片刻後。
看着嬴政見過蒙恬、王賁等人後,召王翦老將軍一同乘坐馬車入城,白衍並沒有意外。
以王翦的能力,以及在秦國的資歷,率軍滅趙之後得到這份殊榮,乃至嬴政的重視,這些都不讓人意外。
當初魏老便得到過這份殊榮,不過後面魏老很早便離開秦國。
如今秦國之中,得到這份殊榮的,還有尉繚、李斯、昌平君等人,隨便一個都是泰斗級別的人物。
城門外。
白衍看着嬴政與王翦進入馬車後,便轉身向王賁、蒙恬等將軍,以及其他秦國官員大臣輯禮。
看着王賁等人回禮後,白衍便繼續乘坐馬車,下令全軍將士入城。
都城內。
這一日,由於嬴政到來,整個邯鄲城都人滿爲患,所有人都想着看一看,因爲所有人都清楚,很可能畢生之年,只有這一次機會。
更別說,邯鄲城與嬴政的關係,在嬴政繼位爲秦王,甚至更早的時候,便傳入邯鄲百姓耳中。
至少在長平之戰過後。
不少邯鄲老人都依稀聽到過,那時候在趙國爲質子的秦異人逃離邯鄲後,留下一對孤寡在邯鄲,叫什麼姬,什麼政的。
如今趙國被滅。
而派兵滅掉趙國的,赫然便是當初在邯鄲躲躲藏藏的孩童嬴政。
這不得不讓趙人唏噓感慨。
在邯鄲,乃至趙國,不知都少人都在私底下嘆息過,若是知道有今日,當初就應該殺死嬴政、趙姬這對被拋下的母子。
從城門前往邯鄲王宮的主幹道上。
在王翦等一衆將軍的安排下,全都被秦國士卒看守得嚴嚴實實。
白衍與蒙恬等人騎着戰馬,護送嬴政前往王宮的路上,除了少許自認爲有才之士闖入要見嬴政外,倒也沒有其他事情。
等到了邯鄲王宮。
白衍一刻懸着的心,緩緩落地,這連日的奔波,一直繃着的心絃也終於放鬆下來。
嬴政的馬車有王翦陪同,外面更有蒙恬、王賁等一衆大將,等會乘坐後面馬車的楊老將軍、茅焦、李崇等人也會過來,白衍便不湊熱鬧,轉身駕馭戰馬去到後面的一輛六駒馬車旁。
“夏醫丞,太后可有醒來?”
白衍翻身下馬,看着醫師在馬車內片刻後出來,輕聲問道。
當初在中牟城,白衍還不知道這名醫師的名諱,而這三日的奔波,白衍照顧太后之餘,也終於得知這年紀輕輕的太醫丞,名叫夏無且。
夏無且雖然不是扁鵲弟子,但年紀輕輕,其一身醫術聚百家之所長,在秦國朝堂內十分有名,也是嬴政的貼身醫師,整日都跟在嬴政身旁,即使是上朝也不例外。
“白將軍!”
夏無且對着白衍輯禮,隨後看着白衍,緩緩搖頭。
意思是太后此刻依舊沒有醒過來。
眼下他也束手無策,不知道太后何時能醒,甚至還會不會再醒過來。
“趙大人!”
白衍對着夏無且回禮後,沉思間,看到趙高走來,於是轉身對着趙高輯禮。
“白將軍!”
趙高也對着白衍擡手輯禮,隨後又與夏無且互相輯禮。
在趙高後面,二十來名魁梧男子擡着一張木牀走來,木牀很大,更有薄紗覆蓋,讓人看不起裡面是何摸樣。
從趙姬離開中牟城第二日,便陷入昏迷後,沿途城邑都會提前備好大牀。
白衍與夏無且、趙高退步後,看着宦官、侍女小心翼翼的把昏迷的太后從馬車內擡到大牀上,蓋好被褥,再由那些中府衛擡進邯鄲王宮。
“白將軍,無且便先與趙大人,送太后去靜養。”
夏無且轉身對着白衍輯禮道。
一旁的趙高也擡手輯禮。
“有勞二位大人!”
白衍拱手回禮,隨後看着夏無且與趙高一同離去。
正當白衍看着夏無且、趙高二人的背影,陷入沉思之時,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跑過來。
白衍聽到動靜,轉頭看去,有些疑惑。
眼下到了邯鄲王宮,怎麼這宦官一臉着急的模樣,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將軍,王上詔令你立刻過去。”
宦官來到白衍面前輯禮道。
話音落下。
白衍聽到後,眉頭微皺,看向遠處的王宮宮門一眼。
“發生什麼事情?”
白衍詢問一句。
看着這名宦官的神色,白衍擡起一邊手示意,邊走邊說。
宦官對着白衍再次輯禮,隨後點點頭,對着白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將軍,此前贏侃大人瞞着王上,偷偷命人帶着命令,來到邯鄲城內抓人,王上方纔知道後大怒。”
路上,宦官一邊走,一邊對着白衍說道。
“抓人?”
白衍聽到贏侃派人來邯鄲抓人,滿是疑惑。
這贏侃好端端的來邯鄲抓什麼人。
宦官似乎也看得出白衍的疑惑,隨後輕聲告訴白衍,贏侃抓的是朱家巷的人。
“贏侃!”
白衍聽到來龍去脈,一臉無奈,也終於理解爲何嬴政會暴怒。
嬴政是秦國君王,若是想要直接殺死朱家巷的人,輪得到贏侃動手,那贏侃也不動動腦子,李斯與姚賈二人謀劃離間六國時,最常用的就是利誘,其次便是刺殺。
連敵國大臣都能刺殺,一個邯鄲朱家巷的人,姚賈怎麼可能解決不了那些朱家巷的人。
更別說邯鄲被秦國攻破後,若是想動手,哪裡輪得到贏侃。
別說王翦、王賁、蒙恬、蒙叔等人,就是麾下那些秦軍將領,就是秦國官員,以及無路討好嬴政的士族,那些人不比贏侃方便。
想到這裡。
白衍也終於感覺到,身份血脈的重要性,若不是贏侃有嬴氏祖上先王的血脈,恐怕早不知被貶到那個偏遠地方。
看着不遠處站在王宮門前的一衆秦國將軍,白衍自然也看到不遠處的嬴政。
白衍嘆息一聲,朝着嬴政方向走去。
邯鄲王宮門前。
王翦、蒙叔、以及李崇、李璣、茅焦等人,全都看着匆匆走來,身穿秦甲的白衍。
一臉陰沉的嬴政,自然也看到白衍。
“白衍,拜見王上!”
白衍來到嬴政面前,拱手輯禮道。
“白衍,贏侃私自抓人一事,汝可知曉?”
嬴政詢問道。
嬴政的一番話,讓一旁的蒙恬、王賁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心裡都清楚,這次那贏侃恐怕要被降罪。
然而下一刻,白衍的話,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回王上,白衍確實知曉,此前調查,朱家巷之人因早年囂張跋扈之事,擔憂王上此番前來邯鄲,於是便與賊人勾結,出錢財參與刺殺王上一事,故而白衍便與贏侃大人商議,未免消息走漏,便提前命人前來邯鄲捉拿。”
白衍對說完,看向嬴政一眼,跪在地上。
“王上,此番沿途趕路,白衍忘記將此事告知王上,還請王上治微臣之罪!”
白衍說完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對着嬴政行稽首禮。
宮門外。
看着白衍,聽到是白衍由於趕路,遺忘掉這件事情,王翦、王賁、蒙恬等人,都點點頭。
原來事情是這樣,那這倒是不足爲奇。
看着白衍年輕的臉頰上,雙眼由於勞累,隱藏不住的疲憊,王賁、蒙恬都清楚,此前白衍親自領兵解決那麼多反賊,後面沒有休息便又要領兵急行,如此勞累疲憊的情況下,稍有疏忽也很正常。
想必王上絕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而怪罪白衍。
思索間。
王賁、蒙恬以及其他秦國官員,甚至是王翦,都沒有注意到,一旁李崇、李璣,甚至茅焦與楊老將軍,看向白衍,都忍不住露出意外甚至是詫異的目光。
別人不清楚,但他們這些一路隨行而來的官員,怎麼可能不清楚,一路上,白衍與贏侃多有不合。
而且算算時間,他們都清楚。
白衍是在到中牟城之後,方纔得到認命,而贏侃派人前來邯鄲的時間應當更早一些。
這明顯白衍也不知道贏侃所作所爲。
“原來如此!念你白衍護駕有功,此事便不再追究,日後絕不可再犯!”
嬴政聽到白衍的話後,臉色緩解不少。
當看到白衍那臉色佈滿疲憊的模樣,嬴政眼神隱晦的閃過一抹柔軟。
與上次雁門之事一般,面前這個少年,依舊不會把罵名與爲難,呈給他這個秦王。
看着這個少年,秦國將軍。
其他人眼裡,都認爲他是白氏子弟,就連白氏之人,也以爲他出身名門。
只有嬴政心裡清楚,這少年出身到底有多低微。
甚至連士都不是。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卻比其他所有人,更願意效力,更願意盡人臣之心。
回想此前在洛陽寧願涉險也要保證沿途周全。
嬴政說不滿意是假,那個君王能拒絕這樣的臣子,那個君王能不喜歡這樣盡心盡責的臣子。
“喏!微臣白衍,叩謝王上!”
白衍聽到嬴政的話後,再次跪在地上對着嬴政輯禮。
禮畢後。
白衍擡頭,看着嬴政已經轉身朝着王宮走去,王翦等將軍紛紛也跟着轉身,心中鬆口氣。
起身時,白衍自然注意到,李璣與茅焦看向自己,都送來讚許的目光,就連隴西郡守年邁的李崇,以及楊老將軍,都不例外。
白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在接觸越來越多的事情之後,白衍早已經不是當初兩年前的那個懵懂少年。
放在兩年前,面對對自己輕視的贏侃,白衍能做到與之前那般,然而卻未必能如同方纔那般,給贏侃開脫罪責。
兩年的時間。
白衍從那個仰仗手中劍的少年,已經變成秦國將軍,擁有爵位與地位。
如今白衍要思考的更多,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自己所有關係與人脈,更重要的是還有嬴政,以及嬴氏那些宗親。
朱家巷那些人殺不殺這個且不說,這都是要等嬴政親自見過之後才能決定的事情,而且殺也要有理由。
否則不說此前在閼與分給百姓糧粟的舉動,就是日後其他諸侯國的士族,見到嬴政滅國後依舊尋私仇,都會更加堅定抗秦的決心。
嬴政爲何要在景室山祭天,爲何如此重視士人,爲何當初魏老放到秦國,嬴政便拉着魏老通吃同住。
這一切都是需要給天下人看。
嬴政一統天下,更是需要一個名聲,否則嬴政怎會如此重視黑色服飾,這一切都是來源於鄒衍的五德學說。
“將軍?”
宴茂這時候上前,來到白衍身旁,眼神滿是疑惑。
“先帶將士們去營地修整!”
白衍沒有與宴茂解釋太多。
“諾!”
看着宴茂拱手領命,轉身離去,白衍便轉身安頓護衛王宮的事宜,在贏侃尚未率領人馬抵達邯鄲前,王宮護衛除了王翦麾下部曲之外,白衍也會留下一些人。
半個時辰後。
白衍方纔安排妥善,一名宦官便來到白衍面前。
“白將軍,王上念將軍護衛有功,特賜將軍南街沈巷的府邸,另賜將軍王宮舞女六人。”
宦官說話間,把隨後便讓一名宦官離去。
“白衍謝王上!”
白衍輯禮道。
在與宦官閒聊間,白衍很快變看到,邯鄲王宮的側門處,宦官駕馭着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隨馬車停下,六名細腰貌美的女子從馬車內走下。
邯鄲多美人,更何況是被帶入邯鄲王宮的女子。
白衍看着輯禮的六名女子,並沒有放在心上,待六名女子上馬車後,便向宦官告辭。
··········
落日。
白衍來到嬴政賞賜自己的府邸,方纔進入府邸,白衍便被這座府邸的規模給嚇一跳。
府邸內假山假水、涼亭之類的一應俱全,不管是走廊還是房門木窗上的精緻雕刻,都給人一股賞心悅目的感覺。
“這府邸前主人是何人?”
白衍有些好奇的詢問道,去過郭開府邸,見過郭開府邸內的場景。
白衍敢毫不客氣的說,這座府邸不差半分。
自然而然,白衍明白在邯鄲有這般勢力的府邸主人,勢力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大人,此前府邸乃是春平君所居住。”
一名侍女聽到白衍的話,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白衍聞言,打量一眼四周,隨後來到書房。
看着眼前這個精緻典雅的書房,寬敞無比的房間內,火爐等一應俱全,虎皮、貂皮等都掛在角落的木架上,木窗外便是外面水池美景。
白衍很少發自心底的喜歡一個府邸,但眼前這個府邸,是切切實實的喜歡。
來到木架旁,一個個木架上放置着數不清的竹簡,白衍隨手拿起一卷看起來。
而這一看,白衍便忘記時間。
因爲除去兵書古籍之外,這些竹簡內還詳細記載着一些趙國隱秘,看得出當初春平君離開邯鄲時十分匆忙,根本來不及處理這些。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房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後一名親信便在門外喊道。
“將軍,柴都尉前來稟報。”
親信的話音落下,白衍便開口讓柴進來。
隨後。
伴隨着書房外,一個腳步聲走進來,白衍拿着竹簡看去,便看到數月不見的柴。
“柴,拜見將軍!”
柴來到白衍面前,拱手輯禮。
此前白衍要領兵護送嬴政與趙太后前來邯鄲,柴便領兵留守雁門。
如今看着柴,白衍能看出,柴這段時間有不少壓力。
“雁門哪裡如何?”
白衍笑着問道。
作爲熟人,當初是柴手把手教白衍騎弩射術,而且之後柴更是不離不棄,對白衍忠心耿耿,在戰場上隨白衍一起出生入死。
所以白衍看到柴,不僅僅是麾下將領,更是如同長兄一般。
“若非將軍此前種種舉動,安撫好趙邊騎,末將恐早已經丟失雁門。”
柴聽到白衍的話,一臉苦笑的模樣。
隨後柴給白衍訴說着自從白衍率領鐵騎離開後,單是代地派來的細作,抓住的就不下數十人,那些人幾乎全都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遊說數萬趙邊騎的將領,在雁門發動叛亂。
幸虧此前白衍一個個舉措,不僅讓趙邊騎全部免去趕往秦國勞役,還分糧粟救助雁門的百姓,其中更有趙邊騎的家人其女。
在雁門絕大部分士族,全被一舉除掉的情況下,不僅是趙邊騎沒有昔日防抗之心,就是雁門百姓也都沒有反抗的念頭。
畢竟吃着白衍送去的糧粟,在經歷乾旱饑荒,以及掠賣一事後,所有百姓與趙邊騎都清楚,到底誰好誰不好。
若不是白衍的威望在。
當初雁門即使嚴防死守,雁門不丟,那些趙邊騎也會被煽動,發動叛亂後逃去代地。
“不過,將軍,魏老在我離開前,曾有囑咐,說等你到雁門,估計還有不少麻煩。”
柴說着說着,把魏老的囑咐說出來。
“不過魏老卻也沒有說,是何麻煩!”
柴說道。
白衍聽到柴的話有些疑惑,隨後念頭一轉,很快便想到,能讓魏老在雁門頭疼的,又不能說的,便只有趙秋。
估計是趙秋已經知曉當初自己騙她,而且也定然在府邸見到暴氏。
“沒事!等回雁門再說!伱先回去洗漱,今晚王上在王宮設宴。”
白衍眼下還不想理會雁門哪裡的事情,從木架上拿過兩卷竹簡,交給柴。
“等會離開府邸的時候,把這些交給業,讓業命人調查一下這卷軸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