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入城
126 入城
交易！又是所謂的交易。她現在聽到這樣的字眼就覺得很煩，爲什麼非要這麼多交易呢？難道就不能簡單一點嗎？不過回想過來，她待了這麼久，似乎就沒有簡單過。嘆息一聲，將這事拋擲腦後，畢竟相信他是不會吃虧的。
兩人開始向金陵城進發，因爲距離的關係，這一路上又不能太趕，每晚都得在縣鎮的客棧裡住宿。而且這一路上楊韻也發現了一件事情，就像是上次去北香鎮路上的客棧裡遇到的事情相似，也是很多的壯丁被牽着，旁邊站着一些手拿皮鞭的人驅趕着他們。她不懂的問劉季寒，“他們把這些人都牽去做什麼？”
“這次黃河決堤，前方人手不夠，需要很多人壯丁前往幫忙，便從其他地方找去了。”劉季寒淡淡的解釋：“而且這些手下爲了儘快完成任務，便強制在外城不顧反抗抓壯丁去充數。”
楊韻驚訝的望着前方的人，心裡覺得實在不可思議，如果覺得當初的自己見識的夠多，那麼現在這些比起來算得上是什麼？這纔是吃人的地方，纔是不顧別人感受的剝削！
劉季寒見她眼神低落。笑着道：“走吧，這事瞭解就行，如果要管，我們沒有那個能力。”
楊韻點點頭，跟着劉季寒向繼續前行。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劉季寒這個人，看似非常熱情，實則非常冷漠，他對四周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坦然處之。雖然自己也知道這些事情輪不到自己來插手，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心性變得這麼淡漠。也是因爲見過太多，越來越失望，越來越無能爲力的關係吧。
直到傍晚，兩人在一個城鎮的客棧休息，趕了兩天路，見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有時候習慣變成了自然。將馬匹交給馬伕，兩人先進了客棧吃飯，這一路上吃的全是帶的東西，只是偶爾到了城鎮買一些，出門只能將就一點。
小二很快爲他們安排了房間，吃了飯兩人便上了樓，她笑着道：“這一路上雖然看起來非常的驚訝，不過還是非常開心，一般的女子還沒有我這樣的機會出來遊山玩水呢。”
“當年我不是就說過，如果你在江家的話，肯定會像其他女子一樣。過着非常單調的生活，到了年紀就該直接嫁人。如果是父母之命，或許你還不知道挑選的人是誰，這樣的生活一點也不適合你。”劉季寒調侃着回答。
楊韻停下腳步，劉季寒也跟着停下，兩人就這樣站在樓梯上，她望着他，忽然笑出聲。
“你笑什麼？”劉季寒不解的問道。
楊韻笑着，一邊向前走一邊道：“我覺得很奇怪，爲什麼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能知道我的想法，一直以來，都想着如何才能自由，如何才能自己做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你幫我達成這樣的願望，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
“以身相許吧。”劉季寒回答。
楊韻愣了愣，聳聳肩，不做回答，這樣的話說多了連她都知道怎麼裝作視若無睹了，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的前往金陵，說不定就能找到大夫治好臉上討厭的傷疤。
到了房門，劉季寒笑着道：“晚安，你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就住在你的對面。”
楊韻點頭道：“晚安。”
回到房間，楊韻覺得心情出奇的好，不管是因爲他說的話，還是他對自己的瞭解，他怎麼會那麼早就知道自己想要自由？哦，對了，該不會是看到她女扮男裝纔會這樣想的吧？不過也算是有心了。
長途跋涉是需要兩個人一起纔會有樂趣的，不僅會減少孤單，還會增加相互之間的瞭解和感情。兩人每走一個地方都會在此處停留，有時候劉季寒有事的話也是他一個人出去，她根本什麼事情都不用做。這一路上見識到了太多的孤兒，讓她非常的同情，可心裡卻又沒有任何幫助的辦法，只能買一些東西叫人散去，也算是一件助人爲樂的好事吧。
這一路上劉季寒最擔心的就是怕有些地方的民衆暴*，這樣的現象也不是沒有，只是與他無關。但現在走在這樣的路途上，還是要擔心一下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是，不然出現什麼事情就不好了，他現在更加不想參與到這樣的紛爭裡去。
這一路上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兩人終於出現在了金陵城。楊韻站在城外，望着城牆上大大的兩個‘金陵’兩個字，思緒雜亂，那些記憶很快就回到眼前。曾經在這裡遊玩，曾經在這裡認識了許多朋友，曾經從這裡獨自離開，時隔五年，她又回到了這裡。現在這裡還是如往常一樣，變化並不大。
古代的房屋修建頻率並不大，就算換新也是照着原來的式樣進行修葺。城牆四周還是如同往常的人員走動，比起雲州來說，人員的流動勉強要大一些。
劉季寒看向她道：“走吧，現在到了這裡，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明天我再去幫你打聽哪位御醫的醫術較好，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御醫是皇家的大夫，他們肯幫我醫治嗎？”楊韻忽然想到這件事，心裡不免擔憂的詢問。
劉季寒笑着搖頭：“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找到了人，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說的也是。”楊韻笑着回答。
兩人騎着馬向城裡走去，楊韻一邊走動一邊注意着四周的裝扮，這裡是她生活了五六年的地方，女扮男裝也在外面待了兩年，怎麼會不知道這裡的一切擺設呢？就算很多店鋪也記得非常的清楚，現在也可以看出有些店鋪換了新花樣，有些店鋪似乎改行，有些則是依然不倒。還有便是這裡的環境，那種氛圍，她清晰的能感受到這裡的氣氛。就算這裡不是她該停留的地方，可終究是自己生長的地方。也可以算是家鄉，有一種濃濃的感情在裡面。就算踏過無數的土地，也不能改變這樣的感覺。
現在已經是秋季，不再像夏季穿着薄薄的衣物，劉季寒擔心她沒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很熟悉的帶着她來到一家綢緞莊。一進門就見到裡面站着幾位女子在挑選衣服，年紀約莫十五六歲，但頭髮已經挽成一個髻，儼然已嫁做人婦。楊韻看着兩個婦人，身邊跟着兩個丫環，心裡就覺得非常的哭笑不得。在現代，十五六歲的女孩應該還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吧？而現在的女子顯然已經開始當家作主了。
兩人把馬栓在門口，徑直進了店面，老闆非常的熱情的開始介紹：“這位姑娘是想要選衣服吧？喜歡什麼樣式和顏色？看看這款如何，可是我們店裡的新款，今年整個金陵城都非常流行的顏色和材質。要不姑娘試試，我們好立刻幫姑娘訂做。”
楊韻摸了摸他遞過來的材質，劉季寒也試了試，笑着道：“還不錯，質地柔軟，要是做成長裙，穿在你身上應該非常好看。也是你喜歡的淺藍色，感覺怎麼樣？”
“這個多少錢？”楊韻忍不住開口，這纔是她目前最擔心的問題。
“價格便宜，以姑娘的身形，做一件衣服只需要五兩銀子，明日下午就可以來這裡拿貨。”老闆非常耿直的說道。
楊韻皺了皺眉，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帶那麼多銀子，她又不是有錢人，穿不起這麼貴的衣服，忍不住看向面前的劉季寒，對他微微搖搖頭。劉季寒笑了笑，不再答話。楊韻以爲他不再爲自己付銀子，心裡鬆了一口氣，準備看看別的東西。
只是她剛轉身，就碰到裡面一同選擇式樣的一個婦人，她忙着退後一步，說道：“不好意思。”
“你怎麼看路的？紗布把眼睛遮住了吧？好狗不擋道，閃開！”其中一個女子尖聲的說道，她的聲音尖尖的，彷彿別人聽不清似的。看她的模樣差不多就十六歲，年紀要比旁邊一個大一點，雖然面前還算漂亮，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讓她整個人大失水準。旁邊的女子拉了拉她的手，卻被她狠狠地甩開，不滿的朝着楊韻說道：“哼！買不起就不要進貴淑坊啊，還在這裡丟人現眼的。還擋住臉，是沒臉見人吧！”
“請你放尊重一點，我有得罪你嗎？”楊韻淡淡的望着她，看到這個女人就讓她想起那些無聊的沒事找事的女人，真的是無聊的想要找茬？瞧不起別人窮，想要在別人身上找回自尊就屬於這樣的人了，簡直莫名其妙的可以啊。
“哼，我就是看不過眼，怎麼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穿着，竟然還進貴淑坊，不知道這裡的布料都是給王孫貴族的嗎？也不照照鏡子，你也配進這裡？”女人一副高傲的樣子，不屑的說道。
“閉上你的狗嘴！”劉季寒淡淡的走上前，臉色瞬間黯淡下來。俊朗的模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天生的一種氣勢，讓人不敢直視。這就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而且把自己的情緒控制的非常自然，只是一瞬間就可以讓人亂了心神。
女人被他這麼一吼，打了一個戰慄，看向旁邊的劉季寒，嚥了咽口水，冷哼一聲道：“沒用的東西，咱們走！”
楊韻看着她們消失的背影，覺得實在是莫名其妙，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本來跟別人沒有任何交集，可別人非要來插上一腳，這是什麼意思？自己又沒有得罪她，爲什麼對自己這麼不滿意？她剛轉過身，就聽到劉季寒對老闆說道：“就把剛纔那樣式買下來，明日下午我們來取。”
“好呢，那，姑娘，我找老媽子先給你量量尺寸，稍等一下。”老闆笑呵呵的轉身回到自己的後屋。
楊韻站在原地，望着他道：“你這是在安慰我？”
“就算不發生這事，我也會買下來，你又何必計較。如果覺得不妥，大不了先欠着，等我發了工錢，在還給我就是。”劉季寒知道她好面子，只得這樣說道，只是語氣裡帶了許多調侃的意味。
她笑了笑，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剛纔那兩個人實在很奇怪，我們又沒有得罪她，幹嘛一副欠了她錢似的，這裡的人有時候還真不敢領教，讓我想到曾經家裡的大姐和二姐，哎……”
她搖搖頭，這麼多年沒有見到她們，不知道過得怎麼樣。
“姑娘，公子有所不知，這位江夫人是江府的小妾，曾經只是一個丫環，現在成了主人就對沒錢的人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每次只要她來到我們店裡，其他姑娘都不敢出現的。”老闆走了出來，忽然說道。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她對楊韻招了招手，微笑道：“姑娘，請進。”
楊韻瞭然，跟着老闆娘走了進去，很快量了尺寸。走出房間，見到劉季寒在跟着老闆打聽事情，“老闆可知道金陵城哪位御醫的手法最精妙，在下想去請教一點事情。”
老闆想了想，道：“御醫啊，金陵城最有名的乃是城西的李觀魚李大人，可他既然身爲宮廷御醫，怎肯給老百姓醫治病症，我看公子還是找其他人得了。”老闆搖搖頭，繼續道：“而且據說此人爲人木訥，頑固不化，想要要他出手簡直難上加難。曾經有人拿了千金去求他，都無功而回。”
劉季寒笑了笑，道：“多謝老闆提醒，在下注意便是，這是衣服的銀子，明日下午我們再來，告辭。”
“那好，兩位客官慢走。”老闆點點頭。
楊韻走出店面，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拜訪這位李大人？”
“今天天色也快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家客棧住下，明日上午再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法子。”
“這位李大人我曾經聽說過，此人性格頑固，軟硬不吃，要是他故意宮廷規矩，不給予醫治怎麼辦？”楊韻牽着馬，擔憂的問道。
劉季寒安慰道：“想那麼多作甚，現在不是還沒有接觸麼？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走吧，先去休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楊韻翻了一個白眼，感覺自己確實像他所說變得婆婆媽媽了，當初自己可不是這樣的人啊。搖搖頭，跟着他，牽着馬，並排向客棧走去。找了一家客棧，兩人住下後就覺得這裡與其他地方顯然不同，至少在這裡還有夜市，而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這麼熱鬧的場景的。她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在夜晚出去熱鬧一番了，於是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便找到劉季寒，要求他一起出去看看。
劉季寒見她這麼興奮的樣子也知道離開這幾年現在又回來，肯定非常想要回味一下，於是點頭道：“走吧。”
楊韻高興的點頭，彷彿回到了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她發現最近兩個月自己改變的實在很多，從離開楚家開始，就像離開了烏雲密佈的天空，現在則是站在晴朗的天空下，連骨子裡都是明朗一片。她跟着劉季寒出了客棧，看到外面燈火一片，就彷彿是現代的夜市。這樣的景緻非常漂亮，星星點點不像現代特效燈光那麼霓虹，反而有點讓人覺得平靜。
今天剛好是十五，外面的燈火輝煌，很多都在鬧着猜燈謎，楊韻覺得好奇，但並不上前湊熱鬧。她對詩詞這類懂得不多，腦筋急轉彎的速度也不快，還是看看熱鬧就好。劉季寒跟在她的身邊，看到她高興的模樣，自己也覺得高興。他一個人對這些都沒有太大的興趣，總覺得越是熱鬧的地方越顯得自己孤單一人，這些相信劉林是最瞭解他的。可現在不一樣，看到她開心，自己心裡也覺得滿滿的，彷彿很多事情都不再那麼單調，事物也不再那麼蒼白。
夜市裡還有人賣着小玩意，很多都是楊韻曾經見到過，或者玩過的。當年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江楓買來的，只是到了雲州爲了醫治外婆的病，全部給當掉了。現在看到這些小東西，腦子裡就想到當年的情形。當然是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風度翩翩的如同一張羽翼，保護着自己。可是現在，她回到了曾經的地方，他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在想什麼？”劉季寒看到她拿着一直釵在發呆，不解的問道。
楊韻晃了晃神，被她一驚，回過神笑着道：“沒事，我只是很喜歡這隻釵，多少錢，老闆娘？”
“十文錢，姑娘。”老闆娘說道。“姑娘可真是有眼光，這個東西老婦都賣了好多年了，每年都有小姑娘喜歡這種款式。”
楊韻笑了笑，忙着從懷裡掏出銅板遞給她，說道：“麻煩給我一個東西包起來好嗎？”
“好呢。”
劉季寒微微挑眉的看着她，心中瞬間明瞭，淡淡的盯着她，看她笑着緊緊注視着那隻釵，心中一片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