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首班高鐵,天寒地凍的的人流不算太多。
周疏凝估算着時間,正慶幸剛好趕上早八,目光無意與前座趴在椅背上的孩子對上了。那孩子看了她兩秒,扭頭問他媽媽,“媽媽,這姐姐身上穿的是什麼?”
一名中年女子轉頭掃了周疏凝一眼,對孩子說,“可能是披風,用來保暖的。”
“黑撲撲的,跟桌布一樣。”
“嗯,喜歡的話媽媽回去也用桌布給你做一件。”
“……”
聽着前面母子的對話,周疏凝猶疑地低頭看了一眼。
這身黑披風可是她拼夕夕上3塊3買的,平民版死神同款。這小孩不覺得害怕就算了,居然說像桌布?沒億點眼光!
不過,要不是上回有同行缺德投訴,說她每每出活“衣冠不整”,沒一點列官樣,她纔不花這冤枉錢。
周疏凝暗暗腹誹着,忽然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她撇了下嘴,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喂老大?”
“回來了嗎?”電話那邊,聲音低沉冷淡,直切主題。
周疏凝暗罵了一句,語氣很正經,“沒呢,您有何指示?”
“到了先來找我,處理你的投訴。”那邊說完就掛了電話。
又來……
周疏凝卻無語了,心想那陸鈺動作夠快啊,她前腳剛上高鐵,後腳舉報都送到家門口了。
但這麼一來,早八肯定趕不上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想到他們歷史系李老頭那泥古不化的作風,周疏凝生無可戀了兩秒,立馬給室友荀璣發信息:
【sos!!!我早八趕不及了,你快去替我點個名!!!】
沒一會兒,荀璣就回了她:
【我今天也有課,但你放心,我給你安排好了~】
果然還是人類之間的友誼靠譜。
周疏凝放心了,回了個磕頭謝恩的表情包。
……
一下高鐵,周疏凝打車直奔星牌娛樂——一家非常正規的,備了案的,提供直播和短視頻拍攝的傳媒公司。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商業區,這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公司驚人的擁有着一棟獨門獨戶的寫字樓。
一進大廳,形形色色的忙碌氣息撲面而來。嚴謹分明的部門,有條不紊的西裝職員。
電梯間旁邊有一個新劃分的賣貨直播間,周疏凝等電梯的時候聽了一會,賣的居然是辟邪蠟燭、紅色高跟鞋、聚靈囊那些超自然物品,價高得離譜,專供有緣人。但以主播時不時冒出的一句“別舉報,咱家賣的真是真貨”,那無奈的語氣聽起來,應該被網友噴得很慘。
三樓是個spa水療廳,供員工免費休息放鬆的地方。秉着橫豎都得受罰不如先享受一通的理念,周疏凝先去了三樓,做了個放鬆按摩,才磨磨蹭蹭地去了大boss辦公層。
“叮!”
電梯在頂層六十樓停下。
周疏凝一踏出去,就看到了守在電梯旁的女秘書。
女秘書見到她就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帶她去了休息室。
還未走近,就聽到了一陣優雅悅耳的小提琴音。周疏凝心下微動,果然瞧見休息室裡架着個手機,大boss正開直播拉着小提琴,神情柔和,表情沉醉,那氛圍感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女秘書示意她進去後,就替他們關上了門。
周疏凝老老實實地立壁角,看大boss表演。
沒一會兒,一曲奏畢。
boss放下小提琴,非常深情地對着手機屏幕比了個心,“今天小莫的直播就到這裡了,大家關注點一點不迷路,明天再給家人們送福利。”然後笑盈盈地關了直播。
周疏凝這才上前,諂媚地喊了句,“老大。”
然而,對方一看到她,笑臉瞬間消失,冷冷丟了句“跟我進來”,便大步流星地邁入辦公室。
大boss的俗名叫嚴莫,皮膚白皙,容貌俊俏,一手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在互聯網時代頂着“小提琴王子”的名號,短視頻粉絲一早突破了百萬。
但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平日裡一副親切和藹的藝術家做派,作爲拘靈司的頂頭老大,地府五柱神之一——嚴莫。閻魔。你可以說他通靈性,但不能說他有人性。
周疏凝摸着胳膊上被他變臉激起的雞皮疙瘩,連忙跟了上去。
然而,她剛邁進辦公室,一疊文件就砸到了頭上。
“我需要解釋。”
周疏凝拿起來一看,嚯,厚厚一疊投訴資料,還不是早上的事。但也是一樁同行投訴。
起因大約在一週前,她跟兩個室友在老城夜市逛吃,無意發現一名判官正跟着一位老人家。判官身邊沒死神,且沒有遁隱,說明此人不是將死之人,出於好奇周疏凝就湊了過去,沒想到卻被指着鼻子一通罵。
“這事啊……”周疏凝想起來了,直呼冤枉,“老大,我冤啊!我就過去打了個招呼,怎麼就變成‘言行不軌,妨礙辦案’了呢?”
“你說的打招呼,是把人拉到那老人家面前,當面質問‘你爲什麼尾隨他’這種路數?”
“我這不是第一次碰到獨立行走的判官嘛,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意識到言辭裡漏了些對判查司的不滿,周疏凝又補了句,“我以爲判查司和我們是同步行動的,怎麼會單獨跟蹤一個老頭呢。”
嚴莫冷冷看着她,目光直透人心,“偵查判案纔是判查司的本職,你說的不錯,他們好好的怎麼會跟蹤一個普通人?”
“對啊,爲什麼呢?”周疏凝睜着無辜的雙眼,順着他的話問。
這下激怒了嚴莫。
嚴莫“啪”得猛拍桌子,對她怒目以對,“這是你該管的事麼?你看看你!來我拘靈司短短百年,到處惹是生非,不守規矩!捅的簍子都快比我建的這棟樓高了!”
周疏凝訕訕閉嘴。
片刻的沉默,嚴莫恢復了冷峻的表情,問她,“手裡拿的什麼?”
“這個?”周疏凝揮了揮手裡疊得整整齊齊的披風,趁機邀功,“披風啊!上次那個誰不是說我工作的時候衣裝不整嘛,我特意斥巨資買了這個,絕不給能我們拘靈司丟臉!”
“……”
嚴莫擡了下手,似乎想扶額,但擡到一半,面無表情地一揮手,“滾吧。”
這個意思,就是不追究了。
周疏凝巴不得立馬就滾,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今天的困擾說了出來,“有一件事……您可能需要知道一下。”
“今天我用軀扣術的時候,有一個靈體不受我控制,反而把旁邊的靈體逼出來了。”說到這裡,她趕緊補充,“絕對不是我失誤啊!死簿標記,我不可能犯這種低級失誤。”
嚴莫神色一頓,“靈體不受控制?”
周疏凝點頭,“那具身體完全破損,我聞到了一種不屬於人屍的怪香,非要形容的話……像腐壞了的櫻桃。”
她說完,老老實實地等待指令。
然而,嚴莫的眼神凝了一下,卻只是問,“另外那個被你逼出來的靈體呢?”
被大boss用嚴厲的眼神盯着,周疏凝摸了摸頭髮,剛要開口,卻被警告,“別試圖裝傻充愣糊弄過去。”
“我哪敢啊。”周疏凝訕訕回道,“這不是在想怎麼向您說這事嘛……”
她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嚴莫猜到了端倪,厲聲道,“你是不是擅自把靈體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