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坐在秦馳恩的病牀前想了一晚上,想他曾給我的傷。給我的快樂,對比過後才發現原來他對我是那麼的好。他從沒有在我需要他的時候退縮過,都是有求必應。
我十分後悔自己的行爲,傷了秦馳恩。也傷了無辜的程婉卿。
最主要就是程婉卿了,也許就是我一次次擅作主張把她請過來。才令秦馳恩那麼的反感。可能她也意識到了這點,纔會不顧形象對我發火。
看着她心灰意冷的樣子。我其實比她還要難受。人最怕欠的就是情債,因爲還不起。尤其這個人還差點送了命。
早間的時候,我看程婉卿實在撐不住了,就讓阿莎把她送去四合院裡休息,我自己就留在了醫院裡。
我想通了,先把秦馳恩照顧到出院,至於以後怎麼樣,就以後再說好了。秦漠飛如果因這事跟我計較。那我也沒轍。
我見時間差不多了,訂了魔都最出名的一家早餐店的魚片粥,讓他們送到醫院裡來。醫生說秦馳恩也能吃點半流質的食物了。他等會醒來肯定會餓的。
我從洗手間裡打來了熱水給秦馳恩擦臉和手,當擦到他瘦骨如柴的指尖時。我眼圈都紅了。想不到他這段時間竟瘦成了這樣,手上骨節都能看到了。
曾經這雙手給過我多少溫暖,多少疼愛,我想起來就心如刀割,好像欠他實在太多了。
我仔細擦着他的指尖,不警覺眼淚都掉在了他掌心,他的手忽然顫了一下。我慌忙擡起頭來,看到了他如火的星眸,即使佈滿血絲,但柔情不減半分。
“三哥你醒了,我去換點熱水。”
我很狼狽,連忙收起毛巾要去洗手間,他一把把我拉進了懷中,伸手把我抱住了。我想掙扎,又怕撞到他的傷口,就那樣支着身子撐着牀邊,有點兒難受。
“別動歡顏,我就抱抱你,讓我抱一下好嗎?昨天一天沒見着你,我都以爲你已經離開了。”
他的嗓子很嘶啞,祈求的語氣令我無法拒絕。我把頭輕輕擱在他的胸口,聽着他不太規則的心跳,眼淚花如斷線珠子似得一個勁地滾落。
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他想曾經那樣陰狠毒辣,這樣我就不會那麼愧疚,那麼難受。
他用掌心廝磨着我的臉,指尖已經沒有那種溫潤的感覺,而是像乾枯的棍子似得毫無溫度。
我記得秦馳恩是在普羅旺斯跟秦漠飛打架過後開始瘦的,這纔多少天啊,就已經瘦成這樣了。我想起爸爸離開的時候,那身子就像一具裹着皮的骨骸,十分恐怖。他們倆得的是同樣的病,所以他最後會不會……
想到這些,我更忍不住淚如雨下,哭得無法自己了。
“歡顏,你還是心疼我的對嗎?那爲什麼捨得一整天不來看我?”他勾起我的臉看着,脣角還泛着一絲淺笑。
“對不起三哥,再也不會了。”
我想,如果他最終會早早離去,那我就陪他走完餘生,讓他走得無怨無悔,也不枉他對我一番深情厚誼。而我自己,心裡也不會那樣愧疚。
許久,他捧着我的臉,忽然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動作:他低頭吻去了我臉龐的淚痕。很快,脣瓣如蜻蜓點水般一掃而過,但卻令我呆若木雞。
我臉一下子紅了,連忙端起盆子往洗手間走,可轉身的時候卻看到門口有一張蒼白慍怒的臉。那噴火的雙眸,那繃成一條弦的脣,還有……
“哐!”
我手一顫,盆子就墜了下去,盆裡的水灑了一地,毛巾也落在了地上。
剛在我做什麼了?我和秦馳恩好像……
這下恐怕越發不能解釋了,秦漠飛本就是佔有慾那麼強的一個男人。昨天他氣得轉身離去時我就猜到他誤會什麼了,今天抓了個現行,我渾身上下張滿嘴也說不清了。
我下意識看了眼秦馳恩,他冷冷瞥了眼病房門口,又收回了眼神,很不以爲然。在秦漠飛面前,他在氣場上永遠略勝一籌,不會像他那般霸氣側漏。
我回過神來來,慌忙把盆子和毛巾收拾了,一地的水只有等到清潔工來處理了。好在盆裡的水不多,沒什麼大礙。
但秦漠飛站在門口令我很慌,那眼神彷彿要吃了我似得。隨即,他推開門走了進來,順勢把我抱在了懷中,又滿眼憤怒地瞪着秦馳恩。
“三叔,聽說你快死了?”他一出口就很惡毒。
秦馳恩涼涼一笑,“別信那些流言,人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還能再活一些日子。”
“是麼,我看你一臉的死相,恐怕也是命不久矣。歡顏仁慈心善,你還是不要用對付別的女人那一套對待她了。將死之人,還是安分一些比較好。”
“漠飛啊,你是有妻子的人,而我單身,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應該安分一點?”秦馳恩一語中的,令秦漠飛頓時語塞。
我看他們倆劍拔弩張的樣子,完全不知道如何勸阻,因爲都沒人理我。此時的秦馳恩彷彿聖光加持,瞬間戰鬥力十足。而反觀秦漠飛,也一身肅殺之氣,一副要鬥個你死我活的樣子。
他怒視秦馳恩許久,忽然低頭看向了我,“歡顏,你是要跟我回家,還是繼續留在這裡?我和商穎之間的事會給你一個解釋,秦家的女主人從來都叫沈歡顏,別無他人。”
回家?
他說的是回家,回到那個童話般的別墅裡,回到有孩子有他的地方,我當然想回了。可秦馳恩怎麼辦,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他吧,尤其是他時間已經不多了。
“歡顏,我們的婚房一直空着,在等它的女主人歸來。”他又道,指尖輕柔地劃過我的臉龐,我覺得酥酥癢癢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太灼熱了。
提到婚房,我就想起了他在別墅前跪下跟我求婚的畫面,想起了我們相擁激吻的纏綿,這些都是我這幾個月裡時時刻刻想念着的。
我想回去,特別特別的想。
可下一秒,我卻搖了頭,“漠飛,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多留些日子。”
他一怔,臉又陰霾了幾分,“你再說一遍。”
“對不起。”
我埋着頭,心瘋狂地跳動着,是恐懼。我怕這個選擇會摧毀他對我的愛,他一大早跑到醫院裡來跟秦馳恩示威,定然是糾結了很久的決定。
他有多憎恨秦馳恩我十分清楚,秦語都說他是他唯一恨之入骨的人,所以……
“歡顏,你確定嗎?”他捧起我的臉,忍着怒火道。
我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受傷和失望,方纔他在病房外看到的一幕太曖昧了,我都無法解釋。那一剎那秦馳恩不是故意的,因爲他從頭至尾都沒發現他,他只是情不自禁。
原本那蜻蜓點水的一吻算是無傷大雅,但在秦漠飛看來肯定不是這樣,要不然他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逼我做選擇。
“我問你確定嗎?”他提高了聲音,眸子瞪得很大,一臉痛心疾首。
我別開頭,輕輕撥開了他的手,“漠飛,你先回去吧。”
“沈歡顏,你是瘋了嗎?你懷着我的孩子在這裡陪別的男人,這醫院難道沒有特護嗎?沒有人照顧他嗎?”
他怒急的吼我,我咬着脣偷偷瞥了眼秦馳恩,他的臉已然變得煞白,雖然在極力裝得鎮定,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惶恐和傷懷。回想起他曾經的霸氣和狂傲,我怎麼都沒法狠心離去。
正在此時,我叫的外賣已經到了,我連忙打開門把粥端了進來,放在了牀頭櫃上。繼而幫秦馳恩支起桌板,把稀粥倒在碗裡放在了桌板上。
“三哥,我叫了魚片粥,你嚐嚐看好不好吃,不好吃就換那一份雞絲粥。”
我看他手很無力,正要端起碗喂他,秦漠飛卻忽然走了過來一把搶過了勺子和碗。“我還從來沒有伺候過三叔呢,不介意我伺候你吧?”
說罷秦漠飛舀了很大一勺子粥喂秦馳恩,他冷冷瞥他一眼,張嘴就吞下了那一勺子粥。我尷尬萬分地在一旁看着他們倆,覺得畫面很喜感,但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待秦馳恩吃完過後,秦漠飛把碗直接扔在了牀頭櫃上,才擡眼怒氣沖天地看着我,“這下子你能跟我走了吧?”
“我……”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不由分說就拉着我出門了,直接來到了醫院樓下的停車場。看他又要把我塞進車裡,我有點生氣地甩開了他的手。
“漠飛,你怎麼能這樣啊?他是你三叔啊,你就不能多點愛心嗎?”
“愛心?我對他多點愛心?你有沒有搞錯啊,他曾做過什麼你忘記了嗎?沈歡顏,你不會是真的愛上他了吧?他生個病需要你這樣悉心照顧嗎?那我生病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樣照顧,還喂人吃飯。”
“他不是生病,他是爲了救我被子彈穿膛而過,如果不是他,你恐怕連我的骨灰都看不到。你知不知道他救了我,救了我和你的孩子啊?”
我也怒了,衝他大吼起來。曾經和現在總該是此一時彼一時,有些人的恨會淡忘,就比如秦馳恩。但有些人的恨會持續,就比如商穎。
秦漠飛一怔,“子彈穿膛?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最好還是去問問你心愛的妻子,問她爲什麼那麼想殺我,還他媽的一次又一次。”
“……”
秦漠飛愣住了,眸光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我有點疑惑,難道他真不知道世貿城發生的一切麼?那一夜的事情以商穎和歐陽的本事是壓不住的,一定是她身後的人。
難道是甄允昊?亦或者是秦漠楓?
“漠飛,在你和商穎的關係沒明瞭之前,我是絕不會回去的,你若不捨得除掉她,那麼我幫你出手,總之我不會放過她的。”
我說完就走開了,秦漠飛再沒有跟上來。
我急匆匆又回到了秦馳恩的病房裡,看到他正落寞地望着窗外,消瘦的臉頰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他可能沒想到我會再回來,聽到開門聲都沒轉頭,只是冷冷地道,“以後不要拿治療肝病的藥過來了,那個藥我用過,沒有什麼效果。”
病房的地面已經處理好,可能清潔工來過了。我默默走上前收拾起牀頭櫃上的碗,又轉身到洗手間洗。
洗好後走出來,秦馳恩正好轉頭過來,本是一臉的慍怒,但看到我就愣住了。
“歡顏你回來了?”
“說了要照顧你的嘛,怎麼會走呢?不過剛纔我好像聽到有人說不想吃藥,不顧惜自己的人照顧也沒用,我還是走吧。”
“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