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正屋後院的內客廳。

冷一凡與冷豔少婦分賓主相對而坐,胡蕙君站在一側,丫頭獻上茶後退了出去。

現在,冷一凡才把這冷豔的莊主夫人看得更清楚,冷豔之中帶着莊重,弧形的嘴角,顯示出她是個堅強而有個性的女人。

明而亮的眼睛代表着她的智慧,這種女人可以稱之爲女人中的男人,有女人的吸引力,同時具有男人的魄力。

“浪子!”莊主夫人開了口:“我只有如此稱呼你了,恰當麼?”

她臉上帶着笑意,正經在笑但仍極富魅力。

“這樣最好不過。”

“你知道我爲什麼連夜約見你麼?”

“不知道。”冷一凡當然是不知道,對方這一問是習慣的開場白,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他在等待下文。

“我不說客套話,開門見山,如意山莊需要你這樣的人來輔助。”

冷一凡呆子一呆,他料不到對方會說出這句話,像這樣的人,她對自己知道多少?自己今天才投入莊中,她提出這問題,難道不嫌唐突?

“夫人的意思是……”

“想請你留在莊中幫助我。”

“在下……”

“你肯嗎?”

“在下能幫助夫人什麼?”

“你只回答願不願意?”

“這……”冷一凡深深想了想:“在下初來乍到,對貴莊的情況可以說完全陌生,請給在下一點時間考慮。”

他是需要考慮,慎重地考慮,如果保持食客的身份,行動便相當自由,必要時也不怕翻臉。

要是答應了她,便成爲山莊一份子,行動便受了約束,同時姓丘的總管給他的印象很惡劣,總像有什麼不對勁。

“可以!”莊主夫人點點頭:“五天如何?”

“好,在下會認真考慮,到時回夫人的話。”

“希望你的回話是我心中所願。”

“在下儘量符合夫人的盛意!”

“但願如此!”擡了擡手:“惠君,送客!”

“告辭!”冷一凡高坐抱拳、轉身,然後隨着胡蕙君步出客廳。

到了中院,胡蕙君用手一指道:“這是貴賓院。”

冷一凡“唔!”的一聲。

夜已深,各房的燈火大半已經熄滅,有一問不但亮着燈,而且門還開着,一個人站在門裡,燈光斜照着他的臉,現出了俊美的輪廓。

冷一凡匆匆一瞥而過。

到了前院,胡蕙君止步道:“浪子大俠,你大概不會再摸錯了門戶,請回房安歇,我不送了。”

“姑娘請回!”

胡蕙君轉身自去,臨去回眸一笑。

冷一凡步向跨院,他忽然想到剛纔貴賓院匆匆一瞥的人影,似乎並不陌生。

他是誰?但現在既不能向胡蕙君探問,也不能回頭去查看,只有等以後再說了。

來到房門外,只見燈已熄了,門還開着,房裡一片漆黑。

“馬老兄!”他叫了聲。

沒有迴應,再叫一聲,寂然如故,他直覺地感到事有躡蹺,自己來去沒有多少時問,馬子英不會睡得這麼死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冷一凡在房門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適應了,藉着院角里照明的天燈餘暈,看清楚了馬子英的牀上空空如也,被子掀在一邊,人已不知去向。

夜已深,馬子英不會無故離房,他古怪冷僻,不跟任何人交往,而且他身中奇毒,藉山莊庇廕,不可能有什麼行動。

只有一個可能,上毛房去了。

冷一凡進入房中,坐下。

蓋茶時間之後仍然沒有動靜,他意識到事態不尋常了,去毛房不可能這麼久,而且也不會把燈熄掉。

人到哪裡去了?

到底遭遇了什麼事?

冷一凡開始焦急,他從布囊裡取出火摺子打燃,重新點上了燈火,房裡沒打鬥或是掙扎的痕跡,馬子英的兵刃和布囊都已不在。

他發了愣。

這檔事在道義上他不能不管,他曾經暗中決定要幫助他,現在人神奇地失蹤了,情況完全不明,不知該從何處着手,他茫然失措。

黑龍會前車之鑑,馬子英的失蹤很可能與他布囊的秘密有關。

現在的問題是馬子英是自願離開,還是在暴力之下被強迫離開?

如意山莊中的食客上百人,當然是良莠不齊,如果是有心人潛伏其中?伺機下手,當然防不勝防。

他敏感地想到事情發生在莊主夫人約見自己的短短時間之內,馬子英的失蹤與這約見是有關麼?

是調虎離山,還是行動的人早已在暗中等待機會,正巧被利用上?

從而他想到貴賓院裡所見的熟悉人影,那是誰?

馬子英雖然中了奇毒,不能妄用真力,但他的身手極高,不可能毫無反抗,而房裡沒看到反抗的痕跡,看樣子,根本沒驚動鄰房的人,這就教人莫測高深了。

正苦思冥想之際,突然瞥見院子里人影一晃。

房裡燈光,只能看出是條人影,他站起身,正待出門看個究竟,一樣白森森的東西飄了進來。

冷一凡急伸手撈住,是一紙素箋,心中不由一動,探頭向外,已不見人影,回到桌邊燈下,坐了下來……

只見素箋上寫了幾個娟秀的字:“欲救室友,立即出莊北行!”

是誰傳的消息?

素箋沒有重量,能飄送入房,此人的功力相當驚人。

他沒有多想的餘地,實際上無從想起,立即熄燈出房。

整座山莊都在沉睡中,由於如意山莊不是江湖幫派,所以不設警衛巡邏,大門是從來不閉的。

冷一凡很自在地離開了山莊,一路朝北奔去。

名稱雖叫山莊,實際上這裡並沒有山,連個土墩都沒有,只是曠野裡的一幢建築。

斜月西掛,像一個白玉盤子。

淡淡的情光,妝點得大地一片朦朧,是個寧靜而美好的夜。

但冷一凡的心裡沒寧靜,也沒感市到景色的美好,他已被捲進一場詭譎的江湖風波里,雖然他也可以撒手不管,但由於一種傳統上的執著,他不能撒手。

嚴格地說並沒道理,而武林人物常常就做些設道理的事,明知道是沒道理,卻偏偏去做。

也許可以稱之爲沒有道理的道理。

這是條黃土路,可以容兩騎錯身,出如意山莊朝北只有這條獨路,所以冷一凡並不擔心走不對路。

一條清溪把黃土路攔腰切斷,一座石拱橋橫跨在溪上,橋上站了個人,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是個女人。

初冬寒夜,這女人站在橋上做什麼?

冷一凡不疾不徐地向橋頭走去。

那女人是面向這邊,看樣子像是在等人,是月掛樹梢頭,人約三更後?

冷一凡已步到橋頭,稍微遲疑了一下。

“山莊來的麼?”女的開口發話。

“不錯!”冷一凡反了怔。

陌生女子一開口便問自己是否從山莊來,看情形她等的人是自己,多份是與莊中一飛箋傳訊的人有關。

“來接東西的?”女的又問了一句。

“唔!”冷一凡滿頭玄霧,接東西,接什麼東西?

“東西在這,請小心!”女的把一包東西放在橋面上,然後匆匆下橋,朝橋的另一端奔去,身法相當利落。

冷一凡更加困惑莫名,來到橋中央,一看那女人留置的東西,呼吸頓時窒住,是一個陳舊的布囊。

這布囊正是馬子英珍逾性命的東西,他彎腰提了起來,細一端詳,完全正確,是馬子英隨身的神秘之寶。

擡眼看,女的已走得沒了影子。

這女人是誰?

馬子英的東西怎會在她手上?

她爲什麼要把東西交給自己?

馬子英究竟遭遇了什麼?

遠遠的來路上又出現了一條人影,迅快地朝橋頭移來,冷一凡心中一動,掠下橋,隱到橋邊樹叢裡。

來人上了橋,停在橋中央,東張西望,是個長衫客。

冷一凡靜靜藏着。

“奇怪!”來人自言自語:“剛纔分明看見人在橋上,怎麼一轉眼便沒了?這小娘們在搗什麼鬼?”

伸長了脖子朝遠處望。

冷一凡恍然而悟,看樣子那女的;是等着把東西交給現在這長衫客的,自己可巧先一步來到,她把李四當作了張三。

這一錯錯得真好,如果他們是認識的,便不會發生這麼嚴重的失誤,的的確確是無巧不成書了。

毫無疑問,馬子英已經落到他們手裡,而他們的目的是在謀這布囊,想不透的是他們如何把馬子英弄出山莊的?

那傳訊的人又怎麼知道自己必然會管這件事?

長衫客下橋,朝那女的消失的方向奔去。

冷一凡挎好布囊,尾隨下去。

一棟磚瓦平房呈現在路邊,外面圍着短牆,牆外是菜圃瓜架,是一戶種菜人家,圍牆門是竹編的,半掩着。

長衫客直奔這人家。

“什麼人?”門裡傳出喝聲。

“莊裡來的。”

“什麼事?”

“緊急情況要見你們堂主。”

“請進!”

長衫客匆匆走了進去。

冷一凡估量了一下形勢,遠遠迂迴到屋子後方。

堂屋裡點着燈,桌上擺着酒菜,黑龍會黑旗堂主“毒血郎君”坐在桌邊,一個妖嬈的女人橫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衣裡不停地動,她也不停地笑。

長衫客闖進堂屋,氣呼籲的樣子,這時可以看出這長衫客年在三十之間,白淨面皮,跟毒血郎君一樣的鷹鉤鼻,自然顯出他的陰沉。

毒血郎君推開那妖嬈女子,吃驚地望着長衫客。

妖嬈女子站到一側,理弄她的衣襟。

“黑三,怎麼回事?”毒血郎君陰聲發問。

“不是說好在橋上安東西麼?”長衫客反問。原來他叫黑三,但人並不黑,可能是姓黑,也可能是代號。

“是呀!沒錯!”

“東西呢?”

“不是交給你了麼?”女的回答。

“見鬼,我到時橋上沒人,倒是遠遠瞧見一個人下橋,這怎麼回事?”

毒血郎君陣子裡突然閃出像毒蛇一樣的光焰,直射在那女人的臉上,眼皮子在連連跳動,牙齒也咬得發出了“格格”的聲音。

女的粉腮立即泛白,妖嬈之氣全消,變了另一個人。

“杏花,你說怎麼回事?”

“我……我”

“你把東西交給了別人?”

“我以爲……”

“你以爲?哼!這是不能饒恕的過錯,粗心大意,你簡直是在作死!”嘴臺上,死字是從牙縫裡進出來的。

“堂主……我……啊!”

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五個清晰的指頭印,口角立即沁出了鮮血,杏花倒跟了三步才穩住嬌軀。

“來人!”毒血郎君暴吼了一聲。

兩名黑龍武士出現堂屋門邊。

“堂主示下!”

“此地警衛全部撤除,立即分頭追查,如果發現附近十里之內有可疑的人,馬上發出訊號,同時傳急訊請求支援,快去!”

“是!”兩名黑龍武士迅速轉身退去。

毒血郎君惡毒的目光又回到杏花的臉上,緩緩站起身來,迫前兩步,伸手,一把抓住杏花的頭髮。

“哎!”地一聲悽叫。

杏花軟了下去,但又被提了起來,抓緊、扭動,又是一聲慘叫,殷紅從髮際滲出,像一條條的紅蛇掛落粉臉。

“堂主……求……求你……”

“你壞了大事,你求我,我求誰?”毒血郎君的臉上除了狠毒,再沒有別的表情,鼻子似乎更鉤了。

“堂主,你難道……”

“我要你死!”

“哎喲!堂……堂主!”嬌軀籟籟直抖,原本春情盪漾的眸子,此刻全是驚怖慘厲至極之色。

“你這個賤人,只有死!”

“你……你不念……我侍候你這麼多年,一定要……”

黑三鐵青着臉不發一言。

“杏花,這是你自己找的,怨不了別人。”

“你……這麼忍心……哎!”長長的哀號。

“沒什麼忍不忍心,你罪在不赦!”

“孟超!”杏花的神情倏轉淒厲:“你沒有絲毫人性,毒血郎君……心毒,連身體裡的血也是毒的……”

“罵得好,本來就是如此!”毒血郎君陰陰一笑,在這場面之下,他這笑比惡魔鬼怪還要猙獰可怖。

“姓孟的,我做鬼……也要找你……”

“那你得先做鬼!”說完,又是一聲獰笑:“杏花,我還真有些捨不得,你女人味十足,要再找個像你這樣的女人還真不容易,念在這麼多年同牀共枕的份上,我破例給你一個痛快。

你該滿意了!”

“狗,你不會得……好死!啊……”

一聲不忍卒聽的慘叫,毒血郎君的手掌已如刀般插入杏花的心窩。

杏花豐腴的嬌軀,一陣強烈顫動,杏眼暴睜,口角溢血,毒血郎君鬆開了扭住杏花頭髮的手。

杏花仰面栽了下去,心口的血這纔像噴泉般涌出。

毒血郎君從容地彎腰在杏花的裙子,上擦淨了手,直起身,面對黑三,淡淡的道:“我還真有點捨不得。”

黑三微哼了一聲。

“孟超,犧牲這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

“黑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毒血郎君變臉。

“這該不是演戲吧?”黑三語冷如冰。

“演戲?”毒血郎君的麪皮一陣抽動:“黑三,這句話要是從別人嘴裡吐出來,我會活拔他的舌頭。”

“嘿!孟堂主,我黑三知道你狠,不過……這件事非同兒戲,請問你閣下準備如何向敝主人交代?”

毒血郎君眉頭深深鎖起,顴骨顯得更高,臉孔成了倒三角,久久纔開口。

“黑三,我會全力追查那東西的下落。”

“敝主人恐怕很難接受這說法。”

“事情已經發生,事實也是如此……”

“敝主人會接受事實二字嗎?”黑三的詞鋒咄咄逼人,眼裡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緩了緩,陰陰的笑着。

“黑三,你……”

“孟堂主!”黑三截口道:“這是樁互惠的交易,你這樣做太不漂亮,騙騙別人可以,別說敝主人,連區區黑三也騙不過。”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毒血郎君的眉毛倒豎。

“殺了個你玩膩了不想再玩的女人算得了什麼,你以爲封了她的口便萬事大吉?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你認爲我是滅口?”

“區區設這麼說,但不能不這麼想,區區在快到地頭之時,發現有人下橋,沾月亮的光,那下橋的不是女人,是個男人……”

“你認爲我另外派人冒充你接走東西?”

“有此可能。”

“哈哈哈哈……”毒血郎君狂笑起來。

“堂主認爲這很好笑麼?”

“當然很好笑,人,要是碰到好笑的事情而不笑,那就不能算是人了。”毒血郎君突然變得一本正經:“黑三,虧你有這豐富的想像力,換了別人還真想不出來。比如說,你奉命來接東西,臨時起了意殺害了送東西的人,然後你又神秘的失蹤,再也找不到了。意思就是說你帶着東西遠走高飛,送東西的陳屍小河裡,這種解釋相信貴主人一定接受,你說對不對?”

黑三白淨的麪皮忽然變成了豬肝色。

“孟超,你真敢這麼做?”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好主意,我能不照辦麼?”

“你辦得到?”黑三手按劍柄,橫移一步。

“辦不到還能稱毒血郎君嗎?”

“孟堂主!”黑三忽然笑了笑道:“你的辦法夠毒辣。但不夠高明,你認爲敝主人會接受你這種說法,就未免顯得太天真了,你的這種詭計一旦被敝主人識破,可以想象得到後果的。”

“說說看!”

“區區不想再教你。”

“黑三!”毒血郎君也笑了笑:“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要我說出來麼?”

說着,毒血郎君居然坐回桌邊,喝了口杯中剩酒。神態從容。

“區區是想聽聽看。”

“黑三,你聽着!”毒血郎君好整以暇地把杯中餘酒喝光,抹了一把嘴才接下去道:

“首先,你認爲你我功力相差不大,我無法讓你失蹤,對不對?”

“唔!說下去。”

“第二,依情理,你可以堂而皇之地帶走東西,你本來就是奉命來接東西的,根本用不着殺人。但是我可以把他解釋爲你殺人的目的是預布一着棋,以防萬一被逮到時可以推說是第三者劫物殺人,杏花已經永遠閉上口,她不會指證東西是交給你的,對不對?”

又是個對不對,黑三的一抹微笑僵化在臉上。

“還有麼。”

“還有,最後一點,將來要是能找到東西,找到東西的必然是我,因爲貴主人的目標是你,而我的目標是真正帶走東西的第三者。”

“你……真夠狠毒!”黑三的臉色全變,陣子裡殺芒一閃,似乎想動……

“黑三!”毒血郎君立即擡擡手道:“你想先下手爲強,但已來不及了,你只消一動,就有刀刺穿你的後心,現在刀已經對準了部位。”

黑三的臉不黑,但現在卻突然變黑了,他已經感覺到身後透過來的森森寒意,可以要他命的寒意。

“孟超。”黑三挫了挫牙:“你難道沒考慮到暗中有第三者在看你演這場戲?因爲你已經遣走了你的手下,完全沒有戒備”

“我不怕,萬一有第三者,第三者便是動物之人,他不會主自宜告密,而且道走的並非全部,主要的暗樁是不動的,這點你可放心。”

黑三的兩眼突然發亮,發黑的臉也驟然回覆本色。

“孟堂主,區區當然很放心,因爲這是你的事,用不着旁人操心,你說對不對?”黑三的神態已完全平和下來,毒血郎君的臉色微微一變,旁人不易覺察的變化,他已經意識到將發生了什麼事,他端坐不動,打了個哈哈,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黑三,別頂真,我剛纔是說着玩的。”

“真是說着玩的?”

“當然,你想,我們在執行同一任務,禍福一體,我會這麼做嗎?東西的確是被第三者劫走了。要不是你先說那番話,我就不會開你這個玩笑,來來來!坐下喝一杯,我們慢慢來商量對策!”

說着,毒血郎君伸手拍了拍椅子。

“孟堂主!”黑三笑笑,冰涼的笑:“區區着實佩服你操舟的本領,見風轉舵得這麼輕快。”

轉身,後退兩步,望了一眼原先悄然掩到他身後的持刀黑龍武士,黑三又道:“這柄三尺長的利刃剛纔幾乎刺進區區的後心,這也是玩笑?”

黑龍武士的長刀這時已經垂下。

毒血郎君居然而不改色。

“黑三,要不是開玩笑,刀早已刺進去了,是麼?”

“對,要不是你背後有一把更快的刀,就絕對不是玩笑了!”

黑三撇撇嘴,神態之間顯出十分地不屑。

“什麼?”毒血郎君故作驚奇,立即離座而起,“啊!”了一聲,抱拳道:“原來是焦老大。失迎,失迎,焦老大何時光臨的?”

離座椅五尺的堂屋門邊,站着一個黑瘦而頎長的半百老者,臉上沒絲毫表情,那股子陰氣把毒血郎君給比下去了,一望而知這被稱作焦老大的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孟超,你方纔真的是在開玩笑?”

“是,焦老大,的確是開玩笑。”

黑三正要開口,卻被焦老大揚手止住。

“希望你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

“是!”毒血郎君躬了躬身,神態之間十分恭謹。

“東西真的被第三者劫走?”

“焦老大,我不會拿脖子上的腦袋開玩笑。”

“東西丟了,只要人在,還來得及補救,人呢?”

“在房裡。”

“好,我們去看看!”

“掌燈!”

毒血郎君朝那黑龍武士揮揮手。

黑龍武士把刀插在腰間,然後上前端起桌上的油燈走向上首房門,焦老大、黑三和毒血郎君跟了過去。

掌燈的到了門邊側身站定,把燈高舉,房裡頓時亮了起來,這是同臥室,但牀上地下全是空的。

“呀!”毒血郎君首先驚叫出聲。

“人到底在哪裡?”焦老大的臉拉得很長,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似乎他的臉是一層皮繃在骨架子上,沒有肉,所以也就設表情。

但是,他的聲音卻冷厲得像把利刃,透過耳鼓,直穿人的心腑,誰聽了這種聲音都會不寒而慄。

“人……人分明在房裡,怎麼”毒血郎君伶牙俐齒,現在變成口吃。

“哼!”焦老大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動目光,又道:“邊窗曾經打開過,人是從邊窗溜走的,你太大意。”

“人不可能……溜走!”毒血郎君的臉色很難看。

“爲什麼?”黑三接上口。

“人帶到這裡時只剩下一口氣,離死……已經不遠,連口都已不能開了,不可……能溜走……”

“人沒了,還說不可能,孟超!”焦老大陰森森的鬼眼直盯着毒血郎君:“你今天晚上非做個明白交代不可,否則,哼……”

焦老大的這一聲“哼”,充滿了恐怖的殺意!

毒血郎君打了一個哆嗦。

“後面……安置有警戒的。”

後面是有人,一共四個,一個貼站在後窗邊。是浪子冷一凡,另外三個黑龍武士,已經直挺挺躺在地上。

冷一凡心裡的震驚並不亞於房裡人,他一直在等待着,希望從對方口裡知道馬子英的下落,而現在馬子英又再次神秘失蹤。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根本無從想象!

馬子英身中奇毒,經這一折騰,能否活下去大成問題,好在他的布囊已在自己手裡,他就是死了,自己還能代了這樁心願。

“你的意思是姓馬的本身已失去了行動能力,他是被人救走的?”焦老大一付詢問口供的姿態。

“應該是如此!”

“會不會救人的就是劫走東西的第三者?”

“極有可能。”

“人從身邊帶走而不自覺,你安置的警戒有屁用,如我猜測的不錯,那些暗樁早去見閻王了!”黑三斜睨着毒血郎君,他當然不會忘記剛纔被刀指着後心的那股惡氣,頓了頓又說道:“孟堂主,希望這不是同一齣戲。”

毒血郎君的臉色更加難看。

“黑三,要是有半點虛假我願意下油鍋。”

“哼!恐怕還不止下油鍋。”

焦老大目芒一閃,這是他唯一的表情,這一閃就彷彿是利刃在揮動。

“孟超,你聽說過‘快手’這名號麼?”

“這……聽說過,是不久前傳出來的,說是關外出了個可怕的殺手,出手比閃電還快,在桓曲做翻了二十三個成名的好手,沒半個有還手的機會。”

“就是他,我們剛得到消息。”

“姓馬的?”毒血郎君驚叫了一聲,兩個眼珠子瞪成了狗卵,好一會才道:“的確是想不到,難怪……”

“難怪什麼?”

“不見他出劍,卻能切斷人的喉頭,可是奇怪……”

“又有什麼奇怪?”

“在洛陽道上,他表現的並不怎麼樣,差點被我們活捉。卻被一個少婦所救……”

“少婦?一個女人能從你們手下救人?”

“是巧合,姓馬的負傷,半路遇到那小娘們,她胡指方向,讓我們追岔,那小娘們現在在我們手中。”

冷一凡更加震驚冥名,想不到馬子英便是新近江湖盛傳的“快手”,以他的能耐,怎會看了人家的道兒,中上“無毒之毒”?

“不可能!”焦老大搖頭:“要是照你說他便不是決手,但根據我們得到的確切訊息,他就是在桓曲殺人的快手沒錯。這……”這矛盾焦老大弄不清楚。

頓了頓,焦老大又道:“這當中定有什麼躡蹺,起初我們只當他是新出道的好手,如果知道他是快手,我們的行動計劃便不是這樣,古怪……”

“他像是受了嚴重內傷,出手後力不繼。”

“你剛纔說人到這裡已經只剩一口氣?”

“是的。”

冷一凡暗忖:“聽聲口他們並不知道馬子英中了奇毒,這證明毒不是他們下的,是誰下的毒呢?能使用這種奇毒的,江湖中寥若晨星,僅僅想到的只有傳言中的‘無腸婆婆’一個而已……”

焦老大陰陰地道:“我們到屋外去察看一下,不管他是被救走或是被劫走,說不定會留下什麼痕跡……”

毒血郎君眉毛一挑道:“我想到一個人……”

焦老大道:“誰?”

毒血郎君道:“浪子,他們似乎是一路,本來在廟裡我們已經得手;就因爲冒出了浪子功敗垂成。”

黑三道:“浪子何許人?”

毒血郎君道:“他在襄陽曾經攪起了漫天風雨,他現在是如意山莊的食客……”

焦老大深深點頭道:“有線索就好辦事了,走,先到外面看看再談別的。”

就在幾個人將要出房之際,一名黑龍武士出現門邊,形色倉惶。

“稟堂主,那邊發生了事故。”

“發生了什麼事?”毒血郎君瞪大了眼。

“那小娘們失蹤了!”

“什麼?小娘們失蹤了……”毒血郎君搶到門邊,與那名武士面對面道:“是怎麼失蹤的?”

“不知道。”

“不知道?”毒血郎君兇相畢露。

“弟子與趙四巡邏到那時才發現……”

“李頭目他們是死人,連一個女人也看不住?”

“李頭目跟四個弟兄……的確已經是死人!”

“說清楚些!”毒血郎君像一隻被激怒的惡犬。

稟事的武士後退了三步。

“弟子與趙四進到屋裡,發現四個弟兄躺在地上,身上不見傷,但已經斷了氣,後來又發現李頭目光着身子橫在牀上。經過檢驗,同樣沒有傷痕,不知是如何斃命的,那小娘們已經沒了影子,看樣子可能被人救走……”

“李頭目光着身子橫在牀上?”

“是的!”

“本座明白了!”毒血郎君咬牙切齒:“李二虎這狗孃養的見不得美麗的女人,定然是見色起意。跟着他的四個卻不攔阻他,五個人死了活該,可惡的是誤了大事,可是……那小娘們只會幾招江湖把式,根本談不上武功,她怎會殺人逃走?”

“依弟子判斷,是有人救了她。”

“快手失蹤,女的也被救,誰有這大本事?”

窗外的冷一凡也大感意外,對方口中的第三者是自己,救走馬子英和那少婦的顯然是一個人,他是誰?

“嘿嘿嘿!”焦老大冷笑了一聲道:“我知道誰有這大的本事!”

“喚!”毒血郎君側回身來,望着焦老大:“焦老大知道是誰?”

“就是你孟堂主!”

毒血郎君全身一震,退靠門框。

“焦老大,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這場戲從頭到尾都是你安排的,現在好,統統死無對證。”焦老大發話慢吞吞,但每個字都像把刀,鋒利得使人不寒而慄。

“你不能血口噴人,你想,我孟超敢這麼做?”毒血郎君發急了。

“你本人當然不敢,只是奉命行事,對嗎?”

“哼!”黑三重重地哼了一聲:“我從開始就一直是這麼想,什麼第三者第四者,騙傻瓜可以。”

毒血郎君的臉皮子抽動了幾下,然後繃緊。

“黑三,你有心跟我過不去?”

“嘿!”黑三冷笑:“孟堂主,要不是焦老大及時趕到,我現在已經沉屍小河,到底是誰跟誰過不去?”

“我說過那是句玩話。”

“你自己心裡有數。”

“焦老大,我想到了一個人,這種事只有他能辦得到!”毒血郎君目光閃動。

“是誰?”

“浪子。”

冷一凡幾乎想哼出聲。

“爲什麼又想到娘子?”焦老大冷聲道。

“他們是一路,同樣在如意山莊做客,最主要的是他也帶着個跟姓馬的同形式的布袋子,而且也不離身。”

“哦!這倒是很奇怪……”焦老大想了想:“如何才能證明?”

“入夜之前,我們覷準浪子被如意夫人召見的空檔,把姓馬的帶出山莊,只消到山莊去查問一下這段時間裡,浪子是否離開過山莊便可以證明。”

“嗯!”焦老太沉吟不語。

冷一凡心中一動,急急離開。

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二十八章第 六 章第二十二章第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十四章第 三 章第十七章第 三 章第 一 章第 二 章第 五 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七章第 五 章第十三章第 四 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九章第 三 章第十二章第十四章第 三 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一章第 四 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 八 章第 一 章第二十六章第 二 章第 七 章第 十 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 五 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七章第 九 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 九 章第十六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七章第 八 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十九章第 十 章第 八 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 十 章第十一章第十五章第十二章第十六章第 十 章第 八 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 十 章第 一 章第二十章第十三章第十一章
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二十八章第 六 章第二十二章第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十四章第 三 章第十七章第 三 章第 一 章第 二 章第 五 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七章第 五 章第十三章第 四 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九章第 三 章第十二章第十四章第 三 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一章第 四 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十七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十八章第 八 章第 一 章第二十六章第 二 章第 七 章第 十 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五章第 五 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七章第 九 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十八章第十六章第 九 章第十六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第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七章第 八 章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十九章第 十 章第 八 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 十 章第十一章第十五章第十二章第十六章第 十 章第 八 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 十 章第 一 章第二十章第十三章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