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電梯停下的時候,林行淵這才輕輕開口。
“到了。”
明明只有兩個字,卻那樣溫柔,彷彿將他所有的愛都融入這兩個字之中,見到陸安逸這個模樣,林行淵恨不得將她捧在手上,不讓她再受到一點點傷害。
陸安逸抽泣了兩下,這才停下哭聲,彎着腰,艱難的走出電梯,她想象不到自己爲什麼沒有一點力氣,腳爲什麼不停自己的話,一步也沒有辦法往前邁動。
出了電梯,陸安逸就蹲在電梯門口,腦袋又重新縮在了自己的雙膝上。
林行淵安靜的站在旁邊,大手落在陸安逸的肩上,輕輕提醒道:“如果你不想看,就不要看了,我直接讓人將骨灰送出來。”
陸安逸突然非常慌張,搖搖頭,淚水已經乾涸了,紅腫的眼睛像兩隻電燈泡。
心裡非常害怕,她不明白爲什麼這樣害怕,也許就因爲見到自己父親的屍體,就明白他再也回不來了,或許不見他,自己父親還會回來。
茫然的看着周圍,陸安逸一直在重複着一個詞,“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少女此刻的模樣,終於讓林行淵心中的情感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一把抱住陸安逸的身體,林行淵痛聲道,“安逸,你不要害怕,你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以後,讓我來照顧你。”
這是林行淵第一次這樣溫柔的對陸安逸說出這樣的話,就算以往對陸安逸說幾句酸話,也是半開玩笑的說,這次他的語氣卻分外真誠、溫柔。
陸安逸並沒有聽見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林行淵說的什麼意思,只是茫然的看着他,眼睛通紅一片。
“我只想讓我的父親能活着,爲什麼這樣都做不到!爲什麼!”
從一開始,到現在,陸安逸只是一個人安靜的哭,沒有鬧過,這時少女卻突然放聲哭了出來,小手不停的打在林行淵身上,似乎她父親的死,和林行淵有什麼關係一般。
男人就這樣站着,任由陸安逸的小手打自己,並不覺得疼,可是看到陸安逸的模樣,心裡卻像是刀割一般,時時刻刻都在滴血。
陸安逸平靜下來之後,林行淵這才擡手拉着少女走進了病房,陸安逸始終都低着腦袋,根本不敢去看,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面對自己已經死去的父親,陸安逸只覺得心裡一陣害怕,就好像即將面對的是一個可怕的魔鬼,而不是她的父親。
拉着陸安逸走到病房門口,林行淵不再強迫她,看着少女癱軟的蹲在地上,身體顫抖的模樣,林行淵只是默默看着。
突然有一個護士走進來,對病房中還站着的林行淵道,“先生,死者需要很快擡進停屍間,現在是流感季節,需要病牀,還請您諒解。”
護士的聲音似乎觸動了陸安逸心中的一個點,哭聲馬上又傳了過來,林行淵皺眉,接着冷聲朝着那個護士道,“你們院長呢,讓他來見我。”
陸安逸只是蹲着,感覺身體周圍的空氣非常冰冷,似乎自己此刻正在冰窖當中一般。
雙手抱在腿上,目光根本不敢朝着其他地
方看過去,似乎馬上就會看到自己父親死去的模樣。
腦子裡滿是那個夢裡父親說的話。
“女兒,你要好好活着。。。”
這句話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陸安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房間中,並沒有林行淵的身影,陸安逸走到病牀跟前,牀上似乎躺着一個人,身體被藏在了白色的牀單下面,可以看到頭和腳的位置。
看着被藏在白色蓋佈下的人,陸安逸心中莫名覺得,這個人也許不會是自己的父親,或者他會覺得悶。
小手伸在空中想要去將蓋布掀起,陸安逸遲疑着,總是沒辦法下手過去。
站在病牀一邊,陸安逸默默看着這病牀,小手始終沒有朝着蓋布伸過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陸安逸始終不敢去看那蓋佈下麪人的容顏,轉過臉,見林行淵走了進來,陸安逸非常平靜的開口,“儘快火化了吧。”
這句話說完,少女直接暈了過去。
閉上眼睛之前,陸安逸似乎見到林行淵極度恐慌的一雙眼睛,這讓她的最堅強勾起一抹笑容,讓她心中唯一還能感受到一點點的溫暖。
按照陸安逸的意思,林行淵並沒有讓她見陸少峰最後一面,讓人直接送進火葬場火化了。
直到一隻精緻的木盒被送過來,陸安逸的父親,那個不算特別高大的男人,變成了一撮骨灰,被裝在了這防蛀的紅木盒裡,然後再從林行淵的手中被送進了陸安逸的手裡。
少女抱着骨灰盒,只是躺在自己的牀上,整日都不再梳妝打扮。
“扣扣。”
聽見門外又傳來的敲門的聲音,陸安逸的目光從房頂移動到門口,已經沒有說話的語氣了,就這樣平靜的躺着,目光不再紅腫,也不再充滿靈動,而是變得如一潭死水,平靜異常。
“安逸,我把午餐給你放在門口了,你自己過來取一下吧。”
這是距離陸安逸昏迷的第四天,在她醒來的第一天就拿到了骨灰盒,這會兒,已經賴在牀上躺着第四天了。
誰說話,陸安逸也不回,也不去開門,也不見人,似乎少女的淚已經流乾了,就躺在牀上,抱着骨灰盒。
實在餓了,這才走到門口去拿點吃的回來。
她還記得夢裡,自己父親告訴她,讓她好好活着的話。
所以,陸安逸還不想死。
呆呆的將目光從門口轉回來,重新看向房頂,肚子咕嚕嚕一陣。
外面的林行淵嘆了一口氣,將早上放過來的早餐端走,然後放在門口新鮮的餐盒,裡面是剛出鍋的午餐。
這幾天陸安逸不見人,林行淵並不爲難她,知道這丫頭正傷心,每天林行淵都在自己房間的監控畫面中,看陸安逸的模樣,見她那樣憔悴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自己也跟着忘記了行動,有時候林行淵就一直看着陸安逸,時間一晃就是兩三個小時。
陸安逸除了偶爾眨眨眼睛,多餘的動作一點也沒有。
少女說過,不讓林行淵舉行任何儀式,男人也知道這會兒的她沒辦法見
人,這四天裡,除了林行淵幾個人,別人都不知道,這陸家曾經的家主,如今已經變成一撮骨灰躺在了骨灰盒中。
陸安然此刻正春風得意的和自己親生父母吃飯,對於陸安逸身上發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林行淵的眼線將陸安然最近的行動全部彙報過來,林行淵的眼底流露出幾分狠厲之色,手掌握成拳頭,自己女人這樣難過,而這次的始作俑者卻正開心的吃東西逛街,消費着陸安逸父親這輩子苦心經營所掙來的錢,卻心安理得。
陸安逸的小手又了一點動作,摸了一下自己已經餓的咕嚕嚕叫的肚子,將骨灰盒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側,陸安逸接着起身,穿上拖鞋,準備去門口將食物拿過來。
早上沒有吃飯,陸安逸這會覺得胃裡難受,拖着身子將門口的食盒拿了過來,轉頭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慢慢吃着,吃一會兒,目光又落在窗外的遠處,似乎在冥想什麼,接着又低下頭吃一會兒。
終於吃飽了,陸安逸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了椅子裡,根本就不願意動作一下。
從南方回到北方,中間過去了兩個星期,這邊的炎熱早就過去了,開着窗戶,竟然覺得有些冷。
陸安逸的小臉上,露出幾分茫然,朝着窗外看去,秋日中,秋雨綿延不斷,這會兒,又變天了。
眼神突然一抖,陸安逸趕緊伸手將窗戶關上,身體開始顫抖,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四天在房間中,外面連着下了三場雨,每次都是來的快,走的快。
因爲這三場雨,外面的空氣溼潤的很,空氣似乎也跟着清新很多。
只是這次,這場雨一連下了好幾天,一直沒有停歇。
陸安逸病了,骨灰盒就放在牀頭櫃之中,腦袋燙的厲害,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半夢半醒,頭疼的厲害之際,感覺到似乎有個人朝着自己走了過來,迷迷糊糊的,陸安逸覺得那個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父親。
“爸爸,爸爸……”
少女睡夢中喃喃自語,過來的人,自然不是她的父親,而是林行淵。
男人皺着眉,坐在陸安逸的牀上,將手中的房門鑰匙重新放進口袋之中。
低頭過來,貼在陸安逸的腦袋上,去試她身上的溫度,只覺得這丫頭身體熱的厲害。
寧一很快進來,手上端着一盆涼水,林行淵親自擰了毛巾過來照顧陸安逸,低聲詢問寧一,“安爺爺過來沒有?”
大雨擊打在玻璃上,似乎沖淡了林行淵的詢問,這幾天的時間,林艾美已經被林行淵送進了學校,家裡又剩下他和陸安逸兩個人了。
因爲陸安逸的情況,林行淵根本不敢離開,整天守在家裡,哪裡也沒有去,至於公司,則是一直讓沈意幫忙看着,公司那幾個股東見不到林驍和林行淵鬧騰的厲害,林行淵知道情況,卻也不聞不問。
寧一楞了一下,趕緊點點頭道:“先生,安醫生已經在路上了,應該很快就到。”
如果不是林行淵在監控中目不轉睛的盯着,恐怕這丫頭燒糊塗,也沒人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