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十五分,“宇設”公司設計部的日光燈仍然亮着。沈靜本是早早的下了班,難得今天終於把紅韻大樓的設計案子結束了,老闆爲了犒勞他們這羣爲之奮戰了近兩個月的員工們,特地宣佈休假3天,外帶請吃一頓大餐,這可把他們樂瘋了。大夥兒吃鬧着,到了八點纔算是結束了。可她偏偏把正看在興頭兒上的那本《國色天香》落在了辦公桌上,無奈下只好再跑來公司一趟。她正準備求求保安大哥行行好,幫她開開門,那大哥就操着一口淮南腔的普通話說:“你進去吧,裡面還有人。”
沈靜不免納悶了,“這都八點一刻了,還會有人在公司?手頭上的任務不是都完成了嗎?”“不會是在偷圖紙吧!”沈靜的腦袋裡立馬跳出這個想法。可等到她見着了那人,這個想法又立馬被她拍了回去。
“阿深,怎麼還在呢?”沈靜瞅着趴在電腦桌上,仰着腦袋盯着屏幕的趙深,她的嘴脣稍稍有些發白,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流。平日白裡透紅的兩頰現卻是通紅髮燙的。
“阿深,你胃病又犯了?!”沈靜有些許惱怒地快步走到趙深面前,擡起她的臉看了看,又皺着眉頭在面前的抽屜裡翻了起來。
“吃完了呢。”趙深有些氣虛,她重新趴回了桌上,卻也不擡頭看着,只覺得心裡安穩了些,她知道沈靜在找什麼。
“啊?你怎麼也不注意一點啊,藥吃完了都不買。”說着,她又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快速的翻了一通,“幸好,上次從家裡帶來了嗎丁啉,多虧了上次我也犯了胃病啊,嘿嘿。”
趙深擡起了頭,無奈又感激的看着面前這個可愛的姐姐,“傻啊你,有誰會因爲自己生病感謝的呀。”
沈靜倒也不示弱,拿出紙杯,接了熱水,放在趙深的桌上,把藥遞給她,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對呀,和你待久了,本來聰明的一個人也被你帶傻了。吶,快把藥吃了。”
趙深輕鬆的笑了,吞下膠囊,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她那時不時找茬的胃也乖了許多,“舒服多了。”趙深脫口而出。
“你傻呀,這又不是什麼神丹妙藥,哪能剛吃下去就有效的。”沈靜心疼眼前這個妹妹,“你就算是想做出點成績來,也不能捨出命了呀。”沈靜嗔怪道。“我哪有,只是想把公司以前的設計圖紙過一遍,沒想到已經八點半了……”姐妹倆齊齊的看向了牆上的掛鐘,秒針一秒一秒的跳着,空蕩的大屋子裡響着指針跳動的嘀嗒聲。
“今晚先別看了,累了兩個月,給自己放個假吧,好嗎?”
“嗯,我想也得這樣了,不然下次胃痛我可保不準再有這麼好的運氣把你給招來了。”說着,兩人各自理了東西,一起走出了公司。
“剛怎麼又回來了?不是和大家一起去聚餐了嗎?”趙深挽着沈靜的手,另一隻手甩着零錢包,疑惑的看着沈靜。
“剛忘拿東西了呀,再估計就是預感到你會在那了,嘿嘿。”沈靜擺出她特有的傻笑臉兒,天真可愛的模樣,讓人只一看到便就想順着她的話走了,怪不離她是公司裡的開心果,老顧客也總愛找她聊聊自己關於設計樣式的想法,依照沈靜自己的說法就是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總得學一門討別人喜歡的手藝,而她不用學,父母就賜給她了。
“可我……”趙深想到她自己,大學畢業四年,來到宇設三年,只混了個不起眼的小職員,平時接一些小case,有大案子時就湊個人數,和大家一起忙活起來。如果沒有沈靜,估計她現在還沒和辦公室裡的同事全打過招呼呢,她就是這樣性子的人,不熱衷於適應環境,就這樣一人處着就挺好……這樣想的時候,趙深已經把臉埋進了自己的高領毛衣中,神色落寞,好不快樂。
“嘿,想什麼呢?自己就這麼好聞啊。”沈靜打斷了她的沉思,甩甩她被挽着的手臂,“快回神,快回神,別遊蕩了。”
“我只是覺得有些冷了啦。”十月的杭州,冷瑟的街道,“咻咻”被吹起的落葉在空中打上幾個璇兒,又慢慢往下落了去。
“阿深,你總這樣一個人待着,不是長久之策啊。”沈靜聳了一下肩,示意靠着的人聽她說話。
“那你說怎麼辦吶。”趙深聽得懂她的話,她們之間已經形成了這種默契,只不過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找個人唄,也讓他這樣讓你靠着。”沈靜直率率的說,真枉費了她的父母送她這麼淑女的一個名。
“又不是沒想過,就是沒找着人……”趙深沒底氣的說着,好像剛纔的秋風又吹了起來,直往她心裡去。
“你哪是呀,你就是心裡裝着人,沒空留給別人了。”沈靜沒好氣的數落着趙深,作爲她的朋友,也許是極少數的朋友之一,她倒是知道她的一些心思的。“那個叫什麼笑的,他還沒消息?”
“哪有什麼笑的,沒這個人。”三言兩語,一口否定。
“可是……”阿深啊,越是逃避,就陷得越深啊。“你怎麼就這麼符合你的名字呢?”沈靜這樣想着,那樣說着,她轉頭瞟了一眼身邊的人,一副平靜的臉,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氣質,可是心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小孩兒脾氣。也許她明白這個道理,就因爲明白,所以越是往那深淵走去,不肯回頭。算了,“我們快些走去超市買點東西吃,聚餐的時候就顧着擋酒,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餓死了。”
“嗯。”
“快走咯!”
一人拉起另一人的手,小跳着向超市前進,腳下的風也輕輕的流轉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