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請止步!”
奇峰連綿層疊,直到天的盡頭,有萬年不化之冰雪,有四季常開之奇花,崑崙勝境,傳言是天帝曾經的歇腳之處,本就與人間不同。
WWW ⊕тTk ān ⊕¢ O 玄陽子度過金丹天劫,在世間的身份已經是極爲尊貴的真人,然而在這裡,他卻只能靠雙足一步一步地前行。
半月前的金丹天劫,他耗盡寶物,本以爲安然度過也就罷了,不料最後竟然還有一道充滿生機的雷霆,這道雷霆原本是天道補償其成爲金丹真人的賀禮,誰知卻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一條青蛇妖篡奪而去,並且藉以化形。
若非擔心剛剛成爲金丹真人便妄開殺戮引得天道不喜,依着他的性子,只怕當時就已把那蛇妖斃在掌下。
即便如此,他依舊心意難平,一路拜訪時,順便在陰司一位鍾姓好友那裡說明了情況,這蛇妖奪了他的劫雷,卻折了自己的福報。陰司記錄在案之後,果然生死簿上蛇妖只剩下半月的性命。
且看你能得意幾天——玄陽子恨恨地想。
雖然出了一口惡氣,但缺少了那一道劫雷,他總覺得自己的金丹道心無法圓滿,仔細請教過數十位道友之後,才得知在崑崙仙境裡有靈藥能補全他的道心,他這才騰雲駕霧地來到崑崙。他自知自己雖然是金丹真人,但在這些地仙天仙神仙面前不過是螻蟻一般,也不敢聲張,只能降下雲頭,一步步地走過去,以示自己求藥的誠意,卻不料還沒看到崑崙的山門,便聽到有人叫自己。
仔細看過去時,只見一位打扮奇特的黃衣童子正站在前方的山崖下衝他施禮。
那童子面如傅粉,脣紅齒白,頭上扎着丫髻成鹿角的模樣,笑嘻嘻的從山上一躍而下,落在玄陽子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問道:“你就是玄陽子?”
早知道仙家手段的玄陽子連忙伏地稽首,誠惶誠恐道:“在下正是玄陽子,不知仙童尊姓大名,是哪位仙長的門下?”
“我師尊的名字,你還不配知道,不過我的名字倒可以告訴你。”童子也不去扶他,就站在不遠處笑呵呵地回答道,“我叫靈鹿兒,你的來意,師尊已經知道了,不過他說,道心猶似水中明月,只有穩與不穩之分,沒有圓缺蒙塵之虞,豈是藥石能醫治的?”
玄陽子聽得明白,但只當是仙家託辭,只顧連連叩首道:“還請仙長憐憫。”
“你這人真是討厭,哪裡像是個修道人?”靈鹿兒皺眉道,“我師尊不在此間,你不用到處尋找了,虧得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我師兄白鶴見了你這副模樣,只怕你免不了一場痛打。”
這次玄陽子更不敢搭話,只顧把頭深深地埋在地上,連看都不敢看那靈鹿童子了。
“罷了罷了,若非藏鋒子給我寫過一封書信提到了你,誰愛跟你這俗人多說話來。”靈鹿童子擺擺手道,“靈藥是肯定沒有的,你在這裡跪到死也沒用,我這裡只有一顆金丹,是我前些年跟着仙翁赴南海之會時候拿到的零食,不過這藥可不能白給你。”
玄陽子本已經失望,此刻卻又聽得轉機,頓時欣喜若狂:“仙長凡有所需,在下必將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我有個熟人被你在陰司告了一狀,現在陰司要拿人家問罪,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想要這丹藥,就先去把陰司的案子消了吧。”
“仙長恕罪,在下哪有膽量狀告仙長的朋友……”玄陽子被靈鹿兒的嚇得要死,正要辯解卻忽然想起自己到來的緣由,不由得面容驚訝,張口結舌道,“仙長是說那……那青蛇?它是一隻妖啊!”
“嗯?你對妖很有意見嗎?”
“這……”
“我也是妖,只是個仙靈道的小妖。”靈鹿兒撇撇嘴道,“當着和尚罵禿驢,人間的修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懂禮節了?”
玄陽子只覺得額前汗水泠泠而下,再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靈鹿兒只是發了個牢騷,繼續問他道:“行麼?”
“什麼?”玄陽子只當自己衝撞了仙家的童子,正在自責之中,腦筋一時沒有轉過來,直到靈鹿兒又問了一聲他纔想起對方先前的要求來,連忙應聲,“在下謹遵仙諭。”
“嗤——”靈鹿兒恥笑了他一聲,從懷裡摸出一粒光華璀璨的丹藥丟在玄陽子的面前,就像丟了塊兒泥垢。
玄陽子被那丹藥上散發的靈氣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把它拾起來,又打上了幾道法訣,這才略略心安,鄭重地把它放進珍藏的藥囊法器中,又叩首致謝道:“多謝仙長賞賜。”
“莫要忘了去消案子。”
靈鹿兒的聲音渺渺地迴盪在山間,而當玄陽子擡起頭來,卻早已不見童子的身形。
感嘆了一番仙人的神奇,他輕嗅着藥囊法器裡的仙丹香味,頓時覺得整個道心安穩了幾分,忽而想起仙童的叮囑,連忙順着原路退了回去,心急火燎地前去陰司銷案。
他離去之後,那片山崖在原地消失,重新化爲一片崑崙仙境,一株靈芝草伸了伸懶腰,從地上跳起來,變成了個白生生的胖娃娃,不滿地對靈鹿童子嚷嚷起來:“鹿師兄,這人我看着就討厭,你幹嘛還要給他仙丹。”
“我也不想給啊,這仙丹是我從觀音大士那裡偷的,平時吃都捨不得吃,只能偷偷聞聞而已,誰知道還是被仙翁發現了,讓我拿這東西打發他走。”靈鹿兒一臉的心疼。
“你什麼時候還有個蛇妖朋友?”靈芝娃娃對於丹藥沒有什麼概念,只是本能上討厭玄陽子而已,牢騷了一句之後想起之前好奇的問題來,“你把他帶來我看看。”
“鬼才認識什麼蛇妖朋友,還不是仙翁吩咐我這麼說的。”靈鹿兒氣哼哼地道,“人間的那些妖,不是修的妖魔道就是修的大聖道,整天打打殺殺的,我怎麼可能認識那些人。”
“靈鹿師弟,你對打打殺殺有意見嗎?”
平地掀起一陣清風,白鶴童子從天上降落下來,抖了抖身上的翎毛,化爲潔白的羽衣,眉眼如劍。
“鶴師兄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靈鹿兒笑嘻嘻地問道。
“地府那種污穢的地方,誰願意多待。”白鶴童子傲然地拍拍衣服,似乎在向下抖落地府的陰氣死氣,“我去回稟仙翁,事情沒有辦成。”
“啊?”
“有人比我搶先了一步,一隻五百年修爲的小妖而已,算什麼東西,都當成香餑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