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郊外,路上荒無人煙,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馬匹,林落只好與那人一邊走着一邊指望着路上能有交通工具出現,要不然光走路,今天可到不了天闕宮。
就在林落心情低落而沉重的走在去天闕宮的路上時,楚潯已經出現在了御書房內。
當然了,他是被楚崇軒派的那些御林軍前後看守帶進宮的。
望着前方只站着楚潯一人,而且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楚崇軒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令人害怕,盯着楚潯看了許久之後,他的目光並沒有給對方帶來任何壓力,楚崇軒才沉沉的開了口問道:“你是與林落一同回來的,爲何現在只有你一人?”
楚潯臉色淡淡的回道:“她又離開了。”
“剛回來,這麼快又離開,她去了哪裡?”楚崇軒的聲音增加了幾分威嚴,帶着一股脅迫力在房內幽沉的響起。
而楚潯好像仍然未因爲他嚴肅的態度而受到絲毫影響,微微笑了笑,笑容裡帶着少許的無奈,道:“方纔兒臣與她因爲有些瑣事無意爭吵了幾句,林落一時生氣,便說要離家出走,原本兒臣想追上去,父皇派的御林軍便正好來了,現在兒臣也不知她去了哪。”
楚崇軒的眼神越發沉的可怕,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楚潯,像是要刨開眼前的人將他看個透徹。
然而從楚潯處變不驚的表情中,卻始終瞧不見一絲的裂縫,楚崇的眼神變得越發恐怖起來。
過了許久之後,他問道:“是你將她藏起來了?你以爲這樣,朕便會放過她?”
楚潯與林落回京的消息一落入他耳中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讓御林軍去潯王府上抓人,然而沒想到卻還是晚了一步,他想要抓的人沒抓到,最後站在他面前的,又是這個兒子。
楚潯沒有說話,只是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不同於他平常的任何表現,一直以來他都是以瞎子的身份在楚崇軒眼前扮演着,可是這一眼,卻深得可怕,令楚崇軒都不由一怔,心中有股莫名的震動。
“你……”還不待楚崇軒說出什麼,接下來的話便被一股毫無預兆的猛烈咳嗽給埋沒。
楚崇軒的臉色突然劇烈的變化,咳嗽聲也是彷彿要將整個肺都給咳出來,方纔還十分有神的目光卻彷彿迅速黯淡下來的燭光。
楚崇軒拿起桌上的手帕捂着嘴巴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楚潯只是站在下方,目光沒有一絲的變化,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劇烈的咳嗽過了許久之後,楚崇軒將手帕緩緩的拿開來,當瞧見上面那抹帶着暗黑的紅色血跡時,他的目光彷彿又黯了黯,而接下來楚潯的話卻是令楚崇軒整個人都震了震。
“父皇怕是中毒已久了呢。”楚選不帶一絲感情的看着他,平靜的訴說着他看出來的事實。
楚崇軒就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拿着血帕的手抖了抖,轉而臉色一變,看着楚潯怒道:“逆子,你是不是恨不得朕立即便死了,而你,便可隨心
所欲的繼續護着宋安平了?”
“她會害死我們南楚,若是南楚毀了,那都是因爲你!”楚崇軒突然無力激動的指着他道,眼神裡有種不可察覺的心焦力竭。
可楚潯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他道:“當年,本就是因爲你的野心才佔領了南朝,如今,你害怕了?”
楚崇軒渾身都開始顫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潯,沒想到他竟會當着自己的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楚崇軒猛然拍着案几,想要指着楚潯怒罵,可是力氣卻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楚崇軒只覺得身體一陣虛弱,就連眼前的人與物都在一瞬間有些暈眩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真的快要不行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在死之前解決了林落這個後患。
楚潯完全忽視他的激烈變化,依舊淡淡的看着他道:“父皇還是切莫情緒過於激動,好好休息罷。”
“你……”楚崇軒氣的呼吸都有些混亂,“宋安平不能活在這世上,一旦她恢復了記憶,你應該清楚後果,屆時不光是皇室,還有整個南楚的百姓,都將陷入水火之中,民不聊生!”
楚潯只淡淡的回了句:“當年你攻打南朝的時候,似乎也沒有考慮過百姓,還有你死去的結髮之妻。”
一提到無雙,楚崇軒的心一瞬間又有種錐心之痛,他這一輩子虧欠最多的人,便是他的結髮之妻,楚潯的親生母親,而現在的楚潯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最爲淡漠的語氣,犀利的指責着他這輩子犯過不可原諒的錯。
楚崇軒彷彿一下子頹敗了起來,可是片刻過後,他又重整思緒,道:“就算你這次護得了宋安平,你以爲,朕便真的拿你們沒辦法了?”
楚潯淡淡的笑了笑,和他說的又不在一件事情上:“父皇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吧。”
再次被楚潯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給氣得渾身發抖,楚崇軒看着他許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他道:“你是早便盼着朕死了吧?”
楚潯淡淡道:“父皇何出此言?”
“哼!”楚崇軒冷冷的道,“朕派你去瀾湘學院去調查那些前朝餘孽,讓你找機會剿滅了他們,可你以爲朕都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你是不是也同那些餘孽一樣,想要推翻你的父皇,毀掉現在的南楚,光復所謂的南朝?”
“南朝已經覆滅了,就算讓現在的南楚在變爲南朝,也已經不是當年的南朝,又有何意義?”楚潯平靜的陳述着這一事實。
蘇筠昱的執念太深,所以從來沒有從裡面徹悟過,但是楚潯不一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他比誰都清楚。
或許,如果真正光復了前朝,將會成爲歷史上濃重的一筆,也將有着完全不同的意義,可是其中的代價,卻不是所有人都付得起的。
在失而復得的同時,也許又會失去更爲重要的。
楚崇軒沉默而冷然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而他
也不懂楚潯在思索着什麼,他開了口道:“你可以恨朕,但是宋安平,她是個必須除去的禍害!”
楚潯卻是搖了搖頭,在楚崇軒面前,兩人一點也不像是父子,他道:“我爲何要恨你?”
也許當年恨過,可是隨着時間的變化以及他心裡的變化,他對楚崇軒的感情早就漸漸變得淡然,不是不恨,而是他不想花心思去恨,因爲這種無用的愛恨是多餘的。
多餘的感情,他早已捨棄,如今他在乎的,也只有林落而已。
突然,楚潯看向他問道:“父皇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楚崇軒沒說話,只是陰晴不定的看着他,楚潯也不管他有沒答應,將自己的話問了出來:“林振君爲何會服毒自殺?”
說到林振君,楚崇軒的目光變了變,林振君這些年爲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對方死了,他也不好受,可是林振君卻揹着自己,救下了他最不能容忍活在這世上之人。
而林振君的最終服毒自殺,卻也是爲了林落。
爲什麼他們都要拼死護着一個宋安平?
楚崇軒緩緩道:“他欺騙了朕,以死謝罪。”
楚潯神色淡然的扯了扯嘴角,道:“若他真是服毒自殺,多半是爲了用他的死換你的一個承若吧?”
楚崇軒的臉色再次一變。
楚潯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道:“林振君對你一直忠心耿耿,可是他卻收養着宋頗的女兒,南楚最大的威脅,爲了讓你放過她,所以,林振君用自己的性命換了林落的性命。”
其實他說的這些在剛纔還只是猜測,但是當瞧見楚崇軒的臉色變化時,楚潯幾乎可以肯定了這一點,林振君會死,是爲了換林落活。
只可惜,楚崇軒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林落。
楚崇軒閉了閉眼,掩蓋掉裡面的情緒,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緊緊盯着楚潯道:“你們都太令朕失望了……”
不光是楚潯與林振君,還有許多他曾經信任並付與希望的人,可是這些人全部違揹着他的所望,朝着相反的方向發展。
楚潯淡淡的道:“父皇也曾令母后失望之極。”
那一年母親的死,還深刻的映入腦海裡,如同昨日才發生的一樣,只是他已經學會了用淡然的心去面對那些。
楚崇軒的身心都在震動着,每當提到那個人,他便剋制不住的心痛。
而就在楚潯和楚崇軒在御書房內進行父子之間的口頭對戰時,在去往天闕宮路上的林落已經找到了馬車,快速的朝着天闕宮而去,一直到天黑的時候,終於抵達目的地。
又像上次一樣,用十分累人而又高大上的方式來到了地勢極高而又險峻的天闕宮內,林落的心思多半還在楚潯那邊,上去的時候看了眼下面,其實她很不解,天闕宮幹嘛要把地址定在這種海拔上面,而直到後面她才知道,原來天闕宮之所以座標這麼高,是因爲下面還藏着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