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崇軒的目光微微一眯,緊盯着楚潯,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野心,是誰都有的,更何況是一國皇帝,在這種皇權在上,成王敗寇的時代,世上又有幾個皇帝不想讓自己的國家成爲最強的,甚至野心勃勃想要吞併其他大國,可是誰都清楚,這其中的風險與代價。
很多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都喜歡用戰爭去滿足自己的野心,可百姓卻不然,因爲戰爭對他們來說是無盡的災難,這是生活在低層的人最大的恐懼。
楚崇軒作爲一名皇帝,自然不可能一心只遵從自己的野心來,他也無不在考慮百姓們的感受與心願,所以,在可能面對大的犧牲時,他還是選擇和平。
東臨和南楚與當年的南朝和北朝不同,這些年,楚崇軒一直想要與東臨結盟,奈何他一心將希望系在楚天逸的身上,看對方卻絲毫不爭氣,導致南楚和東臨至今結盟無望,楚崇軒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對東臨進行開戰,可是東臨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國家若打起來,誰也佔不了好處,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所以這些年兩國也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
可是現在,東臨卻想要打破這種狀態,所用方式不是楚崇軒之前所希望的和平,而且以武力解決,而且這一次,東臨想要用的,還是偷襲的方式。
因爲東臨也十分清楚,要是光明正大的挑戰南楚,付出的代價會有多麼的慘重,所以對方纔會選擇用這種看上去並不太光彩的手段,然而成王敗寇,兵家之事,重要的不在於手段和過程,而是結果,所有人看到的也只會是結果而已,因此,用什麼方法並不重要,只要能夠贏得勝利,那麼便是成功的。
楚崇軒已經開始懷疑,是否東臨一早就想着要對他們南楚下手,根本沒有考慮過聯盟的問題,而東臨的這個計劃,又到底籌備了有多久?
楚崇軒沉思着,擡眸看向楚潯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楚潯回道:“知道的,都在這封信當中了。”
楚崇軒纔不相信對於這件事情,他知道的只會這麼簡單,他道:“那你方纔對朕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楚崇軒問的,卻是剛纔楚潯所問他的那一句,他是否也有過想要幹掉東臨的想法。
楚潯看着他逐漸蒼老的眼眸與臉容,靜靜開了口道:“如果說,我有辦法讓東臨再無可能對抗南楚,你是否可以放棄要殺林落的心。”
“所謂的召喚亡靈,本就是傳說,從未有人證實過,更何況,林落從來沒有想要幫前朝人復國,而眼下,卻是東臨想要攻打南楚,父皇覺得,到底是一個不盡真實的傳聞更危險,還是眼下東臨的威脅更大?”楚潯簡單分析着其中的利害關係,靜默的看着他問道。
他這是想要用南楚和東臨兩個國家,去換林落的性命。
楚崇軒看着他,臉色還是那麼的深沉,然而目光深處,
卻有什麼變了變,他道:“你這是想要用兩個國家,去換一個女子的性命,可是你知道,你此刻說的這些話,都代表着什麼?”
楚潯道:“我自然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楚崇軒冷冷一笑,道:“你能用什麼方法擊破東臨?”
楚潯淡淡的勾了勾脣角,道:“其實並不難,只要父皇先答應我的條件。”
楚崇軒看着他陰冷的道:“你這是在威脅朕?”
“就當是吧。”楚潯也不否認,只是淡淡的道。
頓了下,他道:“若是父皇不願答應,或者不相信我,也可拒絕,眼下你已經清楚東臨的目的,想必父皇心中也會有所打算。”
“南楚與東臨之間如何我不會再管,但是林落,我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楚潯最後說道。
這是他給楚崇軒最後的話。
其實他十分清楚,等他說完這一番話,楚崇軒一定會去思索,他到底是要解決眼下最爲重要直接的問題,還是更看重他一直以來自認爲的隱患。
到時候如果東臨和南楚真的打起來,那也是慘不忍睹,只會讓前朝人鑽了空子,那樣,纔是最糟糕的場面,倒時候楚崇軒想後悔都來不及。
而眼下還有一個極爲重要的問題,那便是楚崇軒的身體,他已經中毒幾個月了,這是無解的慢性毒藥,每過一天,他就會加倍的離死期近一步,就算每日治療再加上調養,也只能延緩死亡的時間,而到時候所有的事情一爆發,楚崇軒很有可能會在死不瞑目中看着南楚毀於一旦。
而如果他能夠放棄殺林落,楚潯可以緊憑自己的能力替他解決了東臨計劃偷襲的問題,還能永絕東臨這個後患,而前朝人,也無法繼續打着如意算盤,漁翁得利。
原本楚崇軒是想殺了林落,再掃除了各類障礙,處理好各國之間的關係,再安然的離開這個世界,但是現在,顯然不會這麼簡單了。
他是想死不瞑目,還是想在死前能夠放心些,全看他自己怎麼決定了。
如果他非要和一個林落過不去,那麼也就等於和他自己過不去。
楚崇軒陰沉沉的看着楚潯,自從登上皇帝一來,楚潯他是第一個敢拿國家來威脅他的人,可是眼下,他卻好像一點辦法都沒有。
即便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而發怒,對楚潯沒有絲毫的振威之效。
中途楚崇軒又咳嗽了許久,最後他顫抖着手緩緩握緊,閉了閉眼,像是疲憊了許久一樣,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又恢復了一片精明,他道:“好,若是你能做到你所說的,朕不殺林落,但她必須沒有想要了毀了南楚的心。”
楚潯道:“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毀了南楚。”
林落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遠離那些危險與紛爭,和楚崇軒所擔心的,根本就扯不上邊。
可是這也只有他清楚而已,皇帝
這種有天生就帶有疑心病的生物,就算林落在他面前把心剖出來以表心態,楚崇軒只怕還得帶着三分懷疑,就像他對林振君一樣,即便對方這麼多年來爲南楚立下的汗馬功勞不計其數,可當他得知對方竟然收養了宋頗的女兒時,瞬間就將心中對他的信任推翻了,一直到他親眼看着林振君在他面前服下毒藥,讓他放過林落。
可楚崇軒還是會忍不住去懷疑,林振君這麼連自己命都不要了的只爲保住林落,是不是就是爲了讓林落活着好光復前朝。
要讓皇帝完全相信一個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楚崇軒與楚潯的談話結束之後,楚潯便出了御書房,走到殿外,宮中依舊一片平靜,一切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可是他們心裡都清楚,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第二天,楚潯便離開了京城去解決東臨的問題,而天闕宮那邊,顧朝顏派去打聽的人也回來了。
林落一整晚都沒怎麼睡好,早上幾乎是天剛亮就起了牀,其實不是因爲她非要起來,而是心裡壓着太多的事,過大擔憂導致她根本睡不着,要是平時,在這種天氣裡,就算醒來了林落夜輝蜷在被窩裡繼續挺屍,但是今天醒來後林落就在被窩裡待不下去了。
起牀洗漱過後,林落便去找顧朝顏了,而正好顧朝顏派去打聽情況的人正在對他彙報着楚潯的消息,林落聽到的便是楚潯昨天在宮中待了一天,直到很晚纔出宮,光從外面看,整個人好像並沒有什麼事情,只是今天一大早,他就離開京城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打算幹什麼。
林落站在那裡愣了愣,又問了好幾個問題之後,直到對方也沒什麼顆回答的了,林落纔沒了聲音,卻是在思索,楚潯突然離京是要做什麼,還有,他昨天去宮裡待了那麼久其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崇軒找不到她,卻這麼輕易的就放了楚潯自由,林落覺得事情有點不可思議啊,但她現在都不清楚整件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再怎麼絞盡腦汁的去想也沒用,最後林落只好嘆了口氣,只要楚潯沒事便好。
他說過,到時候回來天闕宮接她的,只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他真的能夠兌現承若。
可是林落又忍不住去想,現在楚潯都離開京城了,要是等她把天闕宮這裡的事情忙完,楚潯還沒有回來,她要去哪裡去找他?
想到此,林落問道:“你們沒有派人去跟着他嗎?”
那人表情變幻了一會,才道:“本想跟上去,可是對方卻好像發現了屬下,不過一會的功夫,便不知道他去了哪。”
林落一下子心又涼了,不過想想,以楚潯的功力,哪怕八里外都能察覺到有人跟蹤,他肯定是故意甩了對方,如今看來她真的只能等了。
等待的日子是無比焦急的,但是時間也並沒有很長,幾天之後,顧朝顏便一臉凝重的找到林落說,她發揮用場的時候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