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飲酒作樂的衆人在殿門開啓的那一刻,不約而同的擡頭望去。那一眼,只見一襲銀絲繡邊白衣的女子站在殿門處,衣袂飄飄,漆黑無垠的夜幕在其身後形成一幅寬大的背景圖,美靨如畫。
一剎那,衆人眼前一亮,片刻無法反應。
雪姬正爲宮宸戔擦拭着衣袖的手頓時停下,一時間,同所有人一樣擡頭望去。
宮宸戔波瀾不興,對於雲止的突然到來似乎是意料之中,並沒有什麼意外,又似乎是一點也不在意此刻出現在殿門處之人。端着酒盞的手半擡,在衆人望着出現之人的呆愣中不緊不慢半抿一口酒。
西楚帝西飛瑾,餘光不動聲色的將宮宸戔的神色絲毫不漏盡收眼底,片刻,亦端酒盞抿了一口酒。
衆人隨之紛紛回過神來,早就聽聞東清國前雲太傅之女雲淺止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今日一見,果不欺然也。
空氣,漸漸的,不知不覺陷入安靜之中。
宮宸戔隨之瞥了一眼雪姬。雪姬明白,立即起身,躬身退下。
殿門處,擦身而過間,雪姬對着雲止淺淺一笑,“宮夫人,您請,雪姬先行告退。”
雲止沒有說話,空氣中,隨着雪姬的走近,一絲異樣好聞的幽香悄然竄入鼻尖,那是雪姬身上本身就攜帶着的香味。而想來,那一個此時此刻依然端坐、紋絲未動之人的身上亦肯定留着這樣的香味。下一刻,雲止對着首位的西楚帝彬彬有禮的一拱手,面上無任何神色變化,“西楚帝,打擾了,抱歉。”話落,直接轉身離去。
殿內的衆人一時紛紛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沒想到到來之人就這般離去了。
宮宸戔並未起身,看着雲止轉身離開後便收回了視線。
觥籌交錯繼續開來,不受影響。
雲止一邊踏下階梯,一邊聽着身後宮殿內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絲竹歌舞聲,不覺伸手揉了揉肩膀,似乎感覺夜一下子冷了下來。明明已經很清楚很清楚的告訴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雪姬不過只是爲宮宸戔擦一擦衣袖而已,何必如此在意?然,儘管如此,心底還是說不出的難受,但卻道不清言不明爲什麼……
悠長安靜的宮道,每隔一段距離便盞着一盞宮燈。
雲止靜靜的走……
“宮夫人,宮少主晚上宿在宮內,宮少主吩咐屬下前來帶宮夫人前去殿院。”突的,一道腳步聲自後方由遠及近傳來,追上離去的雲止。
雲止停下腳步望去,片刻沉默後,點頭道,“帶路。”
“宮夫人,這邊請。”來人,乃是一名侍衛。侍衛立即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
三年多的時間,雲止並非第一次夜宿皇宮。想當年,東申澤隔三差五的就宣她進宮。有時候時間晚了,便直接安排她在宮內住下。儘管,很不合規矩。
而云止從沒有想過再一次留宿東清國皇宮,竟會是以這樣的情況與身份。
月上中梢,雲止獨自一個人站在燈火通明的殿內、敞開的窗邊,耐心等着宮宸戔回來。有很多事,她一定要當面問問他。
敲門聲,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在安靜中顯得有些突兀。
“進來。”不可能是宮宸戔,因爲宮宸戔不會敲門。也不可能是侍衛,因爲侍衛定然會出聲稟告。雲止微微疑惑間,一邊開口,一邊回頭望去。
緊閉的殿門,應聲被推開。下一刻,進來一襲淡藍輕紗的身影——雪姬。
“宮夫人,婢女正好將爲宮少主洗好的衣服送來,我恰巧路上碰到,便順道送過來了。”微微一頓,“宮少主他還沒有回來嗎?剛纔,是我不小心將酒水灑到了宮少主的衣袖上。”雪姬說着,將托盤中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袍放在桌面上。
“這等小事,他不會介意,你也別放在心上。”雲止回以一笑。
雪姬點了點頭,再道,“宮夫人,近日皇上與宮少主之間,似乎有很多事要談。宮少主這個時候還未回來,宮夫人不妨先行休息,莫要等太晚了。”
“無妨。”
雲止聞言,不慎在意的回道。說話間,重新打量起對面的雪姬。
膚如凝脂,眉若柳黛,雙眸清澈若水,身量修長纖美,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美。並且,舉手投足間還多了一絲一般閨閣女子沒有的落落大方,言談舉止間更是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從容、淡定、雅緻……一時間,似乎所有有關美的詞都可用在她身上,又似乎所有有關美的詞都乃爲她量身打造。
慢慢的,雲止想,若她是一個男子,她也會心動。甚至,她找不出任何不心動的理由。
“即然這樣,那雪姬先告辭了,不打擾宮夫人。”雪姬說着,淺笑着對雲止略一欠身,轉身離去,“對了,宮夫人,宮少主他這兩日似乎有一點點咳嗽。”一腳踏出殿門之際,似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雪姬不由回頭對着雲止言道。話落,再對着雲止一淺笑,合上殿門離去。
雲止望着閉合回去的殿門,再望向桌面上那一套整整齊齊摺疊着的白衣……
時間在安靜中緩慢流逝,月光自敞開的窗外無聲無息灑落進來,燭光在吹拂進殿內的夜風下輕微晃動……
黎明時分,天地間還灰濛濛一片,緊閉的殿門突被人推開,一絲淡淡的酒氣在殿門推開、風一下子刮進殿內的那一刻拂向雲止。
雲止在窗邊站了整整一夜,聽到聲音回頭望去。
宮宸戔望了一眼雲止,再淡淡揮手,讓外面的侍衛都退下,便直接轉身去了屏風後。
殿外的侍衛會意,在宮宸戔進入殿內後,立即合上了殿門。
雲止隨即側頭,望向屏風……
片刻,宮宸戔已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面上並無任何醉意,一邊走向桌子一邊語氣淡淡道,“你怎麼突然來了?”
“怎麼,你在怪我打攪到你了?”
雲止聞言,不緊不慢的回道。說話的語氣,不冷不熱,情緒不辨。
宮宸戔聽着,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來了,便陪我在這裡多留幾日。”說着,喝了一口茶。
“不是已經有人在這裡陪你了麼?人多了,你也不怕麻煩?”雲止語氣不變道。
“你說雪姬?”宮宸戔自然不可能聽不出雲止說的是誰。
雲止側開頭,沒有說話,不答。
宮宸戔回頭望去,片刻,淡然無波道,“她是她,你是你。”
“是嗎?”雲止反問,腦海中不自覺劃過昨夜那一幕。還有,雪姬的特意提醒,她可真是關心。
看來,在她還沒有到來之前,他們之間……下一刻,雲止收回思緒,神色淡然不變道,“我不知道你與西楚帝之間究竟有什麼交情,又或者究竟有什麼交易。你要留在這裡,那是你的事。我昨夜前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不想再呆在東清國,準備離開。”明明是爲了見宮宸戔而來,但這一刻,雲止寧願自己昨夜沒有來,也一點都不想再繼續待下去。話落,直接邁步便要離去。
“你去哪?”
擦身而過間,宮宸戔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住雲止手腕,阻止雲止離去。
“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準備離開東清國。你若想再多留幾日,那便多留幾日,隨你。”雲止說着,另一隻手去掰宮宸戔的手,要宮宸戔放開她。
“有些事,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宮宸戔的手明顯收緊,並不鬆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雲止聞言,明顯的皺了皺眉。而心中,自是明白宮宸戔話中之意的。當初,她故意借西飛揚的手去皇陵尋找,就是不想讓宮宸戔知道。但眼下看來,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宮宸戔,她當日多此一舉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宮宸戔的語氣頓時重下來一分,“我不想與你生氣,別惹我不高心。”
雲止聽着,半響,側開頭去。同時,被宮宸戔握住的手,五指一寸一寸收緊。
宮宸戔隨之站起身來。她背後所做的一切,她與西飛揚兩個人去皇陵尋找琳琅,她……他知道,全都知道,而也正是因爲此,所以,他一直未回去看她,也未派人接她過來。而眼下,她既然自己來了,他自然不可能讓她就這麼離去,更不可能讓她再去找什麼琳琅。
下一刻,宮宸戔伸手爲雲止把了把脈,從脈象上雲止的傷都已好得差不多了。
雲止立即抽手,但一時卻怎麼也抽不出來。如此近的距離,她似乎隱約聞到一絲淡淡的幽香,也不知究竟是受了腦海中昨夜那一幕的影響而產生的心理作用,還是宮宸戔身上依舊殘留着,未因換衣服而祛除乾淨。
宮宸戔望着雲止的側臉,望着雲止眉宇間的那一抹神色,隨即伸手挑起雲止的下顎令雲止正面向他。
雲止微微皺眉,側開頭,只想避開宮宸戔的手。
宮宸戔看着,不喜雲止的閃避。隨即,忽的,毫無徵兆的低頭便親吻了上去。
而脣角觸碰到的那一刻,忽的,殿外突然傳來一道敲門聲,一如宮宸戔低頭親吻上雲止時一般毫無徵兆,“宮少主,皇上有請。”
雲止聽着殿外傳來的聲音,一時間,忽然用力推向宮宸戔,後退一步。
宮宸戔始料不及,倒是讓雲止給成功的掙脫了開去。下一刻,望着雲止明顯有些難看下來的神色,再望了一眼緊閉的殿門,略沉默了一下後,直言道,“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剛纔的一切都是在吃醋的話,我會很高興。”
“……”笑話,我吃什麼醋!
雲止脫口便欲回道。但話到嘴邊之際,卻突的改爲了,“是又如何?”
“那我以後不會讓她再靠近我三尺距離以內,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前一刻的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宮宸戔的心情因雲止的話而忽然間好了起來。
“宮少主,皇上有請。”殿外的那一道聲音,再度響起,雪姬等候在殿外。
雲止聽着宮宸戔的話,再聽着殿外傳來的聲音,忽然,不覺抿了抿脣,只覺有些好笑,都不知自己之前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平靜道,“既然西楚帝有請,那你先過去吧。”
“回去告訴西楚帝,我沒空,明日再說。”宮宸戔直接回絕。
殿外安靜,沒有一點聲音。片刻,“那雪姬先行告退。”腳步聲,漸漸遠去。
宮宸戔隨即命外面的侍衛備水,“來人,備水沐浴。”
“你不過去?”雲止有些詫異。
“夫人難道不想爲夫留下來陪你?”宮宸戔坐下品茶。
不一會兒的時間,侍衛就將熱水給送了上來。之後,來來回回幾趟後,便將屏風後的那一浴池給灌滿了。
宮宸戔隨之起身,走向屏風,“過來,爲我沐浴。”
“你自己……”雲止聞言,一時間,反射性的直接拒絕道。但,語出一半之際,卻被回過頭來的宮宸戔給打斷,“還是說,你喜歡我就這樣‘碰’你?”
雲止一怔,緊接着面色一紅……卻聽,屏風後再傳來那一句話,“過來!”
雲止沒有動,半透明的屏風,隱約可看到宮宸戔褪去衣袍。片刻,躊躇、猶豫了許久的雲止終走向屏風。清澈的熱水散發着嫋嫋白色的氳氣,可清清楚楚池水下面的一切。一眼望去間,只見宮宸戔已經褪去了衣服下水,可謂‘春色無邊’。一剎那,令雲止不覺立即側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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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內容,會以天下爲主,不再是雲止與宮宸戔兩個人在天山時那樣。明日的更新會比較晚,可能會在晚上十二點左右麼麼!貌似,雲與宮恢復如初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