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空夢長安(四)

清水抱着芙蓉落下, 落到一處平坦的地上,之前的刀山火海,焦黑大地, 全都因爲清水的到來而變了模樣, 又變成了像是在天池山聚靈潭那裡的樣子。

芙蓉躺在他的懷裡雖然已經清醒過來, 但之前的噩夢纏身卻讓她靈體受損, 一時半會兒還恢復不過來。

清水便從肩頸那裡開始一把扯開了他自己身上的衣裳, 露出了光滑勻稱,結實有力的胸膛,他輕輕拖起芙蓉的腦袋在手, 將她拖到他的心口處,一指水流化作利刃, 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心口上劃了一口, 頓時鮮血流出, 他拍拍芙蓉的小臉,讓她張開嘴喝他的心頭血。

芙蓉舔了舔乾澀的嘴脣, 倒也沒客氣,臉貼過去,便一口吮吸上他的心口,貪婪的開始喝他的血。

反正從小到大,她都是清水這麼餵養過來的。

他的心頭血, 就如同是她所有傷病最好的解藥。

而清水從來都不會吝嗇地給予她, 芙蓉喝夠了, 體力和精氣神漸漸恢復過來, 饜足地舔了舔溼潤的脣, 戀戀不捨地從清水的心上離開,她仰起小腦袋來看他, 小手又撫上他的心口,輕輕地觸碰,喃喃道:“清水,你要是疼了你就跟我說。”

清水摸着她的腦袋淺淺地笑,“跟你說了,你會怎樣?”

芙蓉認真地說:“那我就不喝了,我還會給你吹吹,吹吹你就不疼了。”說着,她就又湊過去輕輕在他的心上吹了口氣。

“呼~呼……”

心口那裡傳來癢癢的感覺,心也跳得很快,清水忙一把撈過她芙蓉的腦袋來,用下巴抵着,低聲道:“我不疼。”

芙蓉笑了笑,忽然又道:“清水,你之前去哪了,我找你卻怎麼也找不到,剛剛這裡好可怕,有人變成你的模樣,幻劍刺我,還有蘭姐姐也是!”

清水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道:“別怕,你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夢而已,不是真的。”他又告訴她,“如今的長安城已經變成了一座夢魘城,城裡的人都被噩夢纏身,我們現在必須要快點出去,找到破夢的辦法,否則這裡的人會被無窮無盡的噩夢纏身,走不出來,他們便會永遠活在夢中,直至死亡。”

“雨亦奇還有蘭姐姐山膏他們呢?”芙蓉問。

清水回答:“雨亦奇應當還在這座城中被噩夢纏身,至於其他兩人,等我們出城便知。”

他矮下身將芙蓉背在身後,“我這就帶你出城。”

芙蓉點了點頭,爬上他的身,雙手環住的他的脖子,清水背起她又囑咐道:“在未達到城門前,你千萬不要想任何東西,只要看着我就行了。否則的話,心若有雜念,便又會入夢。”

芙蓉歪着腦袋在他的側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她鄭重地嗯了一聲,振臂高呼道:“我的眼裡就只有清水,只有清水!”

清水微微一笑,側目看她,“我也是,眼裡心裡都是。”

言畢,一路揹着芙蓉穿堂過巷,往城門那裡走去。

而芙蓉當真沒有左顧右看,那一路上,只盯着眼前的清水望,路上的風景在白衣阿蘿的施法之下,經歷了春夏秋冬四季輪換更迭,春有細雨如針尖落身,夏雷滾滾震擊耳膜穿透人心,秋落楓葉,如火燒身,冬降漫天飛雪冰冷凍人。

四季變幻,白衣阿蘿身在暗處施了四層不同的陣法,欲要將他們倆困住,哪怕只要他們心生一絲懼怕之念,便也會淪爲夢魘的池中之物,繼而噩夢纏身,然而清水揹着芙蓉,芙蓉一心望着清水,眼中,心中只有他,而他們此時此刻又緊緊相擁在一起,那一路走來,風雪無阻,任四季酷刑落下,也未能打擊到他們二人分毫。

黑夜終於放慢了速度,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長安城內漸漸升起高陽,白衣阿蘿不得不在白日稍微收斂那麼一些,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耀來臨,噩夢終於有所減弱,然而卻始終消散不去。

山膏趴在城外支起的帳篷裡等候,見他的主人白日出城了,忙狗腿地迎過去,“哎呀,水仙大哥,芙蓉小妹,你們可算出來了,怎麼樣?我都給你們備好了茶水點心……”他指指身後,臨時搭起的帳篷裡應有盡有,又探着個腦袋往後瞧了瞧,“咦~怎麼不見蘭花小姐姐,雨樓那個臭混蛋?”

芙蓉從清水背上跳下來,山膏忙跟上,給她捏肩又捶背,腳尖蹉了蹉地問:“芙蓉小妹啊,城中情況怎麼樣?”

“誰是你小妹啊?!”芙蓉斜了他一眼。

山膏連忙改口道:“嗷,那個芙蓉小仙女!我的芙蓉小主。”他那表情是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芙蓉指指她脖子,“這裡這裡給我揉揉。”山膏給她揉上,芙蓉又拈了一塊點心往嘴裡送,清水看見,伸手打了一下她的手:“洗手了嗎你?”

芙蓉嘿嘿笑,搖搖頭,“沒有沒有。”

清水無奈地笑了笑,幻化出一捧清水來給芙蓉洗手,洗好了又給她擦乾淨,重新再捏起一塊點心送到她嘴邊,“來,張口。”

芙蓉心滿意足地吃下了,還沒嚼完,便含糊不清地開口問:“清水,我們什麼時候去救雨亦奇他們還有城裡的人啊?”

清水的能力畢竟有限,他能帶芙蓉脫夢出來,已是不易,那也是靠着對芙蓉深深的一份執念和愛戀,若是換做其他與他來說再爲平常不過的人,他也不見得能夠脫夢出城。

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做打算,這種隻身入夢解救他人的辦法如今已不可行,他擡頭望向遙遠的天邊,閉目思考,將自己曾在天池山下看過的古籍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找尋可以破解夢魘的辦法。

忽而靈光一閃,他睜開眼睛,喜悅之色自眉目間漾開,“有了。”

芙蓉蹦起來,迫切地問:“有什麼了有什麼了?”

清水道:“我想起來,在曾經看過的書中有記載廆山雚谷之中有一鳥,名鴒鷂,狀如山雞而長尾,渾身赤如丹火,兩翅更甚,但它的嘴卻是青色的,叫起來就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鴒鷂鴒鷂,它張開翅膀,遨遊九天時灑下的光輝照耀在哪處,哪裡便就會撥開雲霧陰霾,重獲清明之境,它每日會泣一次丹血,那丹血是它體內無用之物,但人若服之,或丹血滴落到人的身上,人便就不會夢魘。”

芙蓉驚歎,哇的一聲拍起手來,“那我們便去把它捉來,讓它每日泣一次丹血,解救城裡的人。”

清水也是這樣想的,但轉念又一想,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有幾分不確定,“這只是記載,並不一定真實存在。”

芙蓉轉了一圈說:“沒關係啊,我們去廆山裡探一探不就知道了嗎?”

“那好。”清水扶正她的肩膀,溫聲囑咐道:“那你在城外守着,我去廆山探一探。”

“嗯~”芙蓉晃了晃腦袋,“我不!”她抱住清水,趴在他的胸口,“我要和清水一起,我要常伴清水左右。”

清水顯得有幾分爲難,“可是廆山兇險未知……”

芙蓉一把捂住他的嘴,幽幽地道:“不管有什麼危險,我都要和清水一起。”

清水揉着她的小腦袋瓜笑起來,看着她的眼眸裡情意綿綿,“那好吧,我們一起。”

芙蓉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並豎起兩指來保證,“我一定不會拖你後腿的!”

清水輕輕在她鼻尖上一點,不以爲意地說:“拖我後腿也沒關係,反應我喜歡。”他笑着,如沐春風的氣息撲面而來,清雅俊逸的面容上只寫着對芙蓉滿滿的寵溺。

給山膏交代外其他事宜,清水便帶着芙蓉前往廆山了。

芙蓉的噩夢結束了,而城裡其他人的噩夢還在繼續,一入夜,噩夢纏身的更甚。

雨亦奇夢到被人追殺,被他二孃派來的人追殺,一行黑衣人把他逼到懸崖邊,然後他跳下了崖,崖下他又遇見了香幽蘭,然而香幽蘭卻變成了會吸人精氣的壞妖精,她把雨亦奇的魂都給勾走了,然後還要吸他的精氣。

好不容易擺脫掉,再往前走,卻又跌入龍侄的血盆大口!

他怪叫連連,被可怕的夢魘折磨的掉了一頭黑髮。

他夢見自己成了一個被香幽蘭吸乾精氣,被龍侄吞掉血肉,只剩下一具軀殼的森森白骨!

而香幽蘭那方,她適才還在和清水在一片幽蘭叢中談詩作畫,舞劍撫琴,她跳着舞,清水撫着琴溫柔地看她,他們相擁在一起,志趣相投,心心相印,然而下一刻,天上便飄落下一場紅蓮業火,燒燬了她的幽蘭花叢。

朵朵紅蓮之中,颯然落下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

香幽蘭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竟是芙蓉!

只不過,這個芙蓉和平時柔弱清純的芙蓉不同,這個身穿紅衣,掌間能夠召喚出紅蓮業火的芙蓉,眼神犀利肅殺,周身還透着一股子邪戾之氣,殺人都不帶眨眼的那種。

紅衣芙蓉從半空中落下,掌間升騰起一簇簇紅蓮業火,那蓮火“咻咻咻”地就往香幽蘭身上打去,她厲聲警告:“我告訴你,給我離清水遠點,否則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眉心紅蓮顯現,如火一般濃豔,映得她的雙瞳都泛出赤紅色來,脣角邊又勾起一弧笑,盡添冷豔妖媚,一指繞起臉頰一側的長髮在手中把玩,她放肆的笑聲迴盪在空谷幽蘭之上,“清水他是我的,你休想將他從我身邊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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