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夫(一)
曾經在另一個以男爲尊的世界裡,有這樣一個傳說:結婚時的新娘子是最漂亮的。
於是莫可然理所當然地認爲,在這個男女顛倒的世界裡,披着紅蓋頭的男人應該是最好看的。
不過,莫可然最近有了新發現,她發現陸清自從愛上了靜靜地坐在那裡,手掌交疊在腹部,微微垂眼淺淺笑的樣子,實在是讓她忍不住口水而色心大發。
色心大發,又顧忌着陸清肚子裡沒出生的娃不敢胡來,莫可然最近過得幸福又痛苦,於是不得不把心思更多地花在生意上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莫家的生意一向是莫可然和陸清在一起打點。莫可然在發現自己是穿越後,做了些小生意賺了第一桶金,首選就是很惡俗地開了一家首飾店,兼賣胭脂水粉。後來錢漸漸多了,才又有了別的生意,明着暗着,分頭僱人打理開來。不過莫可然卻依舊死守着這家小首飾店,每月裡大半時間,都拽了陸清來一道看管店鋪。
陸清肚子裡有了寶寶,莫可然本想說就讓他在家裡歇着,可是又想到那般陸清怕是會覺得無聊,覺得無聊就有可能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就有可能感覺抑鬱難過,若是陸清覺得抑鬱難過,莫可然自己恐怕會因此痛不欲生……於是,莫家夫妻最近這段時間依舊是形影不離。
一切似乎並沒什麼變化,只不過,曾經是陸清端茶倒水,如今是莫可然跑前忙後。
“陸清陸清,你喝口茶。”
“陸清陸清,你別站着,坐在這裡,我給你墊了軟墊子的。”
“陸清陸清,你嚐嚐這種點心,試試合不合口,喜歡我再買。”
“陸清陸清,你……”
莫可然這不是在照顧生意,而是在照顧陸清。卻是陸清,正勤勤懇懇照顧着胭脂鋪生意。
陸清是會打算盤的,而且打得很好。要知道,莫可然從一個使用計算器計算的時代穿越而來,會打算盤,那全賴陸清所教。
不過對於莫可然而言,她願意放縱自家男人Cāo勞,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陸清打算盤的樣子其實很認真,很好看。雖然這種時候,他總是面無表情的,並不像莫可然,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奸詐的財迷模樣,但是她能看得出來,陸清喜歡這種工作時被需要的感覺。
莫可然迷戀陸清的笑,迷戀陸清的怒,迷戀陸清的溫柔和羞澀,然而她最迷戀的,還是陸清這種時候,冷靜平和的氣質。
陸清垂着眉,目光專注而平靜,微抿着脣,纖長的手指不急不緩地撥着那些暗紅色的檀木算珠,發出悅耳的聲音。他寬大的袖子在腕間微微滑開一點,露出了一個銀鐲。那是他身上唯一的裝飾,也是他爹爹當年留給他的唯一紀念。
“莫家夫君,說起來,怎麼只見你戴這一隻寒酸鐲子?”一個抹着血紅胭脂來買東西的男人開口問,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開着這偌大一間鋪子,莫掌櫃也不送些東西給你?”
莫可然正窩在一邊花癡,忽然聽到這話,微微愕然。她從來不覺得男人應該穿金戴銀擦脂抹粉,所以她從沒有送給過陸清半點首飾。
偶爾送東西,也都是諸如……厄,都有些什麼呢?
上個月,她送了他排了一柱香的隊纔買到手的城南的點心,你一口我一口分吃掉一點兒都不浪費。
這個春天,她送了他春日裡老林中開得最俏麗的一支花,被他插了瓶用水養起來置在她的桌上。
還有去年,她送了他……
莫可然擡眼,呆呆地對上陸清的回眸。陸清的眼很黑,卻帶着柔和的暖意。
陸清的臉微微紅了紅,向莫可然眨了眨眼,轉過頭去,回答:“生意是我在打點,錢都是我的,她沒錢買東西送我。”
陸清的表情是那麼平靜,目光是那麼誠懇,語氣是那麼堅定。
莫可然心裡有一個小人兒瘋狂地點着頭:“對對對,是你的,是你的,都是你的,連我都是你的。強制買賣不許不要……”
可是對方的一句話卻讓她再次愕然,乃至幾乎石化。
“做生意這種事情,不都該是女人的事情?莫掌櫃家卻怎麼yīn陽顛倒?莫家夫君這話,原來莫掌櫃竟是吃軟飯的不成?”
莫可然心裡那個小人兒瞬間窘得無地自容了,縮成一團委屈地畫着圈圈:“我靠男人養我吃軟飯我靠男人養我吃軟飯我靠男人吃軟飯……”
陸清的面色依舊是那麼平靜。他的手指離開了算盤珠子,捏起那男人挑出要買的六七件小零碎,直接丟進了一邊平日裡莫可然用來放瓜果皮的小竹簍。
“對不住,你的生意,本店不做。”
“憑啥?”那豔紅的脣中聲音立即拔高了:“你當我出不起錢嗎?”
陸清伸出手指,點點櫃檯上,莫可然當作廣告貼上去的幾句大白話:“本店,誠懇只爲有品位有涵養的翩翩公子服務。”
誒呀,是不是之前忘記說?莫家胭脂鋪的生意好,不是因爲它的東西貴,而是因爲人人都想證明自己是有品位有涵養的……
“你、你……”
陸清眼中難得染上了寒意:“難道還需要我把店裡正分貨的夥計叫出來送客嗎?”
……
把人趕走,陸清才忽然想起自己這表現會不會顯得太彪悍,不夠溫柔不夠守禮,會不會給莫可然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有些心虛地回頭看莫可然的表情。
莫可然正滿面緋紅地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莫可然心裡有個小人兒,正以45度角仰望着陸清,閃着一雙狂冒桃心的眼,花癡中。
穿越到女尊世界這麼些年,莫可然似乎才慢慢反應過來。
當初她與那來說媒的講,她只看重陸清的情意。
情意情意——論才情,談生意……這個貌似都是女人的事情哦。
似乎……在這個世界,男人都應該被寵着哄着膩着纔對,女人才是壯勞力啊。
莫可然咬着指甲很糾結,要不要把自家看上去很可口很吸引人的夫郎藏起來不給別人看呢?
要不要藏起來呢?
要不要呢?
她不捨得藏了他的才華,又不捨得讓別人覬覦了去。
日色偏西,該是上板歇業的時候,莫可然還在發呆,糾結在她要不要把自家男人藏起來關住了獨佔的問題。
毫不知情的陸清大着膽子揉揉呆愣愣顯得很可愛的莫可然的頭髮,心裡竊笑。
莫可然這個女娃娃呀,其實是個沒長大的天然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