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又做什麼蠢事了,讓您這般生氣。”毓秀有些奇怪,德克新這人眼大心空,膽卻很小,平日裡小打小鬧的還好,一動真格的,他先縮了。可以說,是個挺標準的期軟怕硬的軟蛋。
康熙嘆了口氣,十分的無奈:“他因爲個煙花女子,跟人打了起來,把順承郡王的二兒子給打破了頭,勒克德渾今兒來找我告狀了。”
“揚奇別的不成,可這手上的功夫不弱呀?我不認德克新能打得過他?”雖說不常在家中,可是幾個跟她歲數相差不多的兄弟姐妹,毓秀還是很瞭解的。
說到這個,康熙更鬱悶了:“揚奇是被德克新從樓上扔下的酒瓶子給砸中腦袋的。”這不是倒黴催的麼,他們打架的時候,樓下足有好幾十號人路過,還有看熱鬧的,單單就把他給砸了,也不知道這兩人上輩子是不是有仇。
“等等,表哥你的意思是說,揚奇純屬倒黴,並不是跟德克新打架的另外一夥人?”這回連毓秀都覺得頭上的黑線猛刷,這也太倒黴了吧?
康熙悶聲道:“是的。”這要是揚奇和德克新兩人率衆打回鬥毆,他還要可以各打五十大板,然後居中調節一下,這事就算過去了。可現在,人家揚奇是受害人呀,必須得給個說法。
瞭解了前因後果,毓秀果斷把德克新給賣了:“隨您怎麼處置了,他平日裡在家也是胡混,徒若阿瑪和額娘生氣罷了。要我說,直接把他扔到哪個山溝溝裡去,吃些苦頭,脾性怕就改了。”依她說,德克新這就是被好日給慣的,不用多,吃上三、五年的苦頭,就老實了。
“這個,不大好吧。”康熙這人感情重,對於有着母族、妻族雙重關係的佟家,決對是圍護的。
“有什麼不好的,與其白養着他每日胡混,把心思都用在女人身上,還不出趕出去給國盡忠,就算是去挖坑平路,也算是爲國爲君出了力。如今他這樣,拿着俸祿銀子,卻不做人事,白白帶累壞了好人家的孩子。”凡事京中的紈絝子弟,都該去勞動改造,省得天天沒事做,趕狗罵雞、打架鬥毆、調戲良家婦女,半點好事不做,還給京城治安造成極大的隱患。
康熙想到京是滿八旗下的子弟,尤其是家中有點權、錢的,個個驕縱的不成樣子。不行,必須得整治一翻了。康熙所謂的整治,與毓秀想的勞動改造並不大一樣,他想的是,把這些人都集中起來,拉到東北某個深山老林裡,進行軍事訓練。訓練內容,請參考我軍特種兵的各種項目。
德克新正爲了房中丫頭的事兒,在佟國維面前,告赫舍里氏的狀,一幅不依不饒的樣子。直說:“阿瑪,錢氏已有孕,總不能讓兒子就這麼幹耗着吧?再說,跟兒子這般大的男子,都好幾個兒子了,單我一個沒有,出去臉上都沒光兒。”
佟國維坐在首位上,看看右邊沉着臉的妻子,再看看滿臉不馴之色的兒子,想了半天,到底是子嗣問題佔了上風,他扭頭對赫舍里氏道:“也不必都賣了,留下兩個老實的,伺候他好了。”
“老實!”赫舍里氏脣邊帶着冷笑,“他房裡的丫頭有老實的麼?老爺該看看,老實的丫頭,咱們這位二爺能看中不。”靠,後宅的事替老孃管,你知道不知道。爲了連庶子小老婆都算不上的小妖精,你好意思當着衆人的面跟我求情?
佟國維一時無語,他真沒見過兒子的通房丫頭,再說後宅之事,原就歸赫舍里氏管,他木有發言權。
夫妻兩個正僵着,外面樑九功帶了康熙的口喻來了。意思很簡單,德克新同學不尊國法(朝廷官員不許狎ji),於上班期間打架鬥毆,是爲瀆職,更治人於傷(其時是誤傷),着革去身上的所有官職,交於其父嚴加管教。又點了點佟國維,意思是他教子不嚴,到沒提縱子行兇這回事。
送走了樑九功,佟國維這個氣,他多少年沒都被皇帝派人申斥了,還是爲了兒子被拍了,當老子的尊嚴都木有了。必須得抽他,一定得抽他,抽得他娘都不認識,才能出老子的氣。
“來人,把這個畜生給我綁起來,請家法!”佟國維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德克新也傻了,他今天是打架了,可是打架的時候,他都摸好底了,領頭的那人不過是正藍旗下的一個三品官的兒子,背後的靠山也不算硬,拍了也就拍了,應該沒人敢替他出頭啊?再說,他好像也沒打傷人吧,就照臀部踢幾腳也算傷人?敢情他把順承郡王的兒子腦袋差點開瓢,都不知道,活該被揍。
還沒等他尋思過來,那邊早有下人過來,把他捆上,放長條凳上一放,嘴裡塞個手帕,佟國維喝道:“給我狠狠的打。”
四指寬、兩指厚的板子,隨着佟國維的聲音準時落下,擊在肉上,發出啪啪的聲音。疼得德克新汗立馬就下來了,張口欲喊,嘴裡有東西,叫不出來,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噼裡啪啦,一連抽了四十多下,眼見着血浸衣褲,佟國維才緩了口氣,叫人住了手。見德克新面如白紙、滿頭大汗,已經疼暈過去了,纔有些心疼,揮手道:“擡回他院裡去,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門。”
赫舍里氏此時才說:“我明日要進宮小住,等娘娘滿了月纔回來。家裡的事我已託給老大和老三媳婦了。德克新受了傷,必得在牀上呆上好些天,老2媳婦纔有了孕,胎做得不穩,不好伺候人,讓李姨娘去照顧他吧。”
佟國維此時才知道,他媳婦明天要去照顧女兒,得兩、三個月才能回來呢。他愣了一愣,“你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都好了。我別的不擔心,只擔心老2媳婦的身子,本就不硬朗,如今懷相又不好,就在府裡擇一小院,讓她靜養吧,等安了胎再搬回去。”
佟國維沉吟了片刻,“就依太太的話。”
李姨娘見兒子被打成這樣,如何小聲哭罵,卻不必細說。一夜無話,第二天,赫舍里氏帶着隆科多的媳婦,進了坤寧宮。
毓秀此時才用過早膳,正在漱口,聽了宮女來報,開口道:“快請進來。”
婆媳兩人進屋請安,毓秀連忙叫人扶住赫舍里氏,“額娘、弟妹快別多禮,這邊兒坐。”
赫舍里氏坐在了毓秀的對面,隆科多的媳婦小赫舍里氏卻還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才靦腆的在炕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很緊張,兩隻手緊緊的攥着帕子,身子挺得筆直,鼻子尖上冒出了濛濛細汗。
毓秀藉機細看,烏鴉鴉的頭髮梳着兩把頭,帶着點翠鈿子,彎眉細眼,挺鼻紅脣。因爲垂着頭,露出一段白皙細膩的脖頸,身上穿着大紅繡牡丹花的旗袍,外罩一件老紅色大鑲邊的氅衣,寬大的袖口,露出纖纖玉指,帶着兩個鑲紅寶的金戒指,雪白的腕子上,帶了三對鐲子。總得來說,這個弟妹只能說得上清秀耐看,並無十分麗色,只是看上去讓人感覺很舒服,第一眼的印象不錯。
毓秀笑着問:“隆科多對你還好吧?”
小赫舍里氏臉一紅,帶了三分羞澀的開口:“很好。”
毓秀慢慢的跟她說話,聽聲音細細軟軟,如同她的人一般,很舒服。聽話語,也是讀過幾本書的,並未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俗婦人,於事於情頗有自己的見解。
“咱們家那匹野馬如今已配了鞍,弟妹瞧着就是個性子好的,額娘真會選。”毓秀笑着跟赫舍里氏道。
赫舍里氏對於自己選的兒媳婦也很滿意,“隆科多是個倔脾氣,性子又火爆,正得娶個溫柔和順的,夫妻才能合美。惠兒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從小性就是柔順,不愛與人爭先,這纔跟堂兄求了來,配了隆科多。如今小兩口,過得好着呢。”
毓秀其時挺擔憂的,這般溫柔內向的女子,真能鎮壓隆科多麼?“弟妹,隆科多自小養尊處優慣了,向來說一不二的,你別總慣着他,該勸的時候得勸着。若是他不聽的,或是欺負你,只管進宮來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或者,一會兒賜你條馬鞭,他若是敢做怪,你就抽他。”
赫舍里氏臉有點抽,“咳,娘娘,隆科多如今好多了。”當着人家親**面,教人兒媳婦怎麼欺負丈夫,是不是有點過?再說,隆科多才是你親弟弟,你要不要向着外人啊!
毓秀悄悄的吐了吐舌頭,有些話她該揹着赫舍里氏說的,尤其是關於教訓她親兒子的話題。
毓秀月份大了,坐不了多一會兒,便覺得累,小赫舍里氏藉機告退,帶着賞給她和錢氏的東西,回家了。
到了家中,派人把錢氏的那一份送了過去,纔有心思翻看自己的。這一看,還真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她的那位大姑姐,當今的皇后娘娘,還賞她了一條精緻的女式馬鞭。
這是要她把丈夫當馬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