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餘霞成綺(已修)

古臺搖落後,秋入望鄉心。

野寺來人少,雲峰隔水深。

“格格,這是奴婢新做的,入秋了可是得加點衣裳,免得遭了寒氣。”

“芙蓉辛苦你了,寫給阿瑪額孃的書信送去了嗎?”

“已經送出去了,格格。已經半年了,你還是不想回府麼?福晉差人來接了幾次了你都給推了,這……”

“芙蓉,在這裡倒也輕鬆自在的很,我自是不願回府的”

“格格你可不能再這麼任性了,天轉涼了這山野之地寒氣甚重,格格身子骨弱,邪氣侵了骨可怎麼是好。”

“芙蓉啊,你看我天天舞刀弄劍的,身體好着呢,哪有那麼容易病倒,你做的這身夾衣到極合身,這下暖和不少。”

嬉皮笑臉的哄走了芙蓉,除了無奈她也不知道能拿盈珊怎麼辦!

紅螺古寺背倚紅螺山,南照紅螺湖,山環水繞,林木豐茂,古樹參天。儼然形成一幅“碧波藏古剎”的優美的畫卷。

盈珊帶着天瀑慢慢爬上山去,當日在沖虛觀裡的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

“水雲流澈,無爲而爲,形無虛實,勢無剛柔。來也去也,方便自如。非始非終,何必執着!”念道師傅的教誨迴盪在這羣山之中,忽見白絮飛瀉,形似澗瀑,凝劃天際!劍鋒直指巒峰流雲。

順着劍鋒所指望去,白巖青壑,層巒如煙,蒼茫遼闊,青龍峽盡收眼底。

青龍峽!蹦極,麥兜!

這些深埋心底的悸動在翻涌,放眼四望,山原湖澤,氣象萬千,而她又欲如何,又能如何?

回家?怎麼回去,回哪個家?

她被時空拋棄在了這裡,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滿眼的清竹已是青墨之色,揮劍而出,一遍遍竹枝倒下,劍指風動,竹香撲鼻而來。盈珊默默收起劍,黯然下山。

臨近山腳,才發現大隊人馬駐紮在寺廟之外,恐怕又來貴主了。上次是溫僖貴妃,這一次是誰呢?

不過,無論誰來都與她無關,尋着小道她折回了寺院內。

“我看還是叫抑齋的好!”

沒有辦法,要走這條路,必然要經過抑齋。又聽見這個聲音,胤誐當日的模樣再次浮現在盈珊面前。她突然有種大笑的衝動,今天寺裡來了貴主恐怕就是溫僖貴妃了,那麼這個是胤誐了。

“笨蛋!怎麼還說要叫逸齋呢?上次不是告訴你,這樣起名字很粗俗了麼,你那腦子八成真的被我揍傻了呢。”壓抑半年之久的苦悶在聽見這個聲音之後,頓時明快了起來,循着聲音盈珊連蹦帶跳的奔了去。和他一起大鬧胤禛的洞房,這事一直讓她回味了好久,也是唯一可以讓她暢快大笑的趣事了。

胤誐,果然是他,可是旁邊還有一個人!

“洽絲麗,你怎麼在這裡?你讓爺找的好苦,你可把我害慘了,明明都是你的錯,結果讓我一個人挨板子!我的屁股差點都保不住了,你倒好,一溜煙憑空消失了!”

“豬頭!上次不是告訴你我是仙女,仙女當然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嘛!這紅螺古寺自然是我的家,我不在這又在哪裡呢!”

“啊呸——就你這樣的還仙女,你當爺三歲呢!你簡直就是混世女魔頭!”

“你說什麼!我好心好意從螺殼裡化身出來看你,你居然沒有半句好話!看來上次還沒有把你收拾夠!”

又看見胤誐了,這次又穿的大紅色,他還真是喜歡這鮮紅的顏色呢!

盈珊忍不住佯裝發怒的模樣,跳到他的跟前,揪住可愛的肉耳朵不放,該死的傢伙比她高一個頭害得她必須踮起腳!

“放肆,哪裡來的野丫頭,在此大放厥詞居然敢對十阿哥動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盈珊光顧着和胤誐打鬧,完全忽略了他身邊的人。

本來就是費力踮起腳輕輕拉着胤誐的耳朵,這下被他猛然一推,倒是重重的摔了一個四腳朝天。本來只是輕拉胤誐的耳朵,這下可好被她狠狠的扯了一把,胤誐痛的嗷嗷直叫又被摔倒的盈珊絆住了腳,再一次成功的吃了她的豆腐!

痛,真的很痛——

盈珊本來就磕着腦袋了,就上被胤誐重重一壓,簡直沒辦法呼吸了。陷入短暫昏厥中。

“痛死我了,洽絲麗你還好麼?你醒醒,快醒醒!”

“九哥!都是你,你害洽絲麗暈倒了,都是你!我和洽絲麗說話說得好好的你插什麼嘴,而且還對她動手!”

“臭小子,你居然爲了一個瘋丫頭就這樣跟我說話!”

“就賴你,洽絲麗只是摸摸我的耳朵,你幹嘛推她!”

“你說什麼!你是堂堂十阿哥,她只是個瘋丫頭而已,你的身子可是她碰得!更何況她還說說你……”

“這是我們的之間的事情,我就樂意!”

盈珊被一陣爭吵聲給吵醒了,迷迷糊糊中她爬了起來,拔腿就跑。

“你給我站住!洽絲麗你別跑!”

也許是還沒完全清醒,盈珊木訥的呆住了,乖乖的被胤誐捉住。

“你有沒有怎麼樣,是不是哪裡摔痛了?怎麼不說話,你不是暈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好了?你倒是說話呀!”

“唉,被你壓住不死也重傷!”

胤誐一聽這話,剛想說什麼,卻又訕訕的低頭不語,憋屈的模樣實在可憐!

“哼——”胤禟氣沖沖的甩了甩袖子,大步走來!

對於這個弟弟,他真的無話可說!上次從四哥婚禮回來,胤誐被打了20大板,硬是在牀上躺了大半個月。可這傢伙傷愈後跑來跟自己說的是,要娶一個叫洽絲麗的姑娘做福晉!冷不丁的一句話把自己給整懵了,洽絲麗這叫什麼名字?不就是掐死你的意思麼!

這叫洽絲麗的怕是戲弄胤誐的吧!問他爲什麼要娶洽絲麗,他居然恨得牙癢癢的說,娶回來一天打三頓,外加一頓當夜宵!說完就美滋滋的摸了摸腰間的荷包,一副沉醉的摸樣!

難道這臭小子是對眼前這個野丫頭動心了?

“九哥九哥,你看,她就是我跟你說的洽絲麗,是不是跟仙女一樣美,而且厲害着呢!我腰間的荷包就是她送的,那樣式連你都沒見過呢!”

“洽絲麗這是什麼?”

胤禟注意到盈珊的天瀑,毫不客氣猛的出手去抽!

可是天瀑乃是雙頭劍,動則如流水,他這般對它怕是要傷了自己!

“不要動——!小心”

左手按住他的手,右手反手一轉從他手中奪下了天瀑,幸好控制的住,可是這傢伙倒是固執得很,另一隻手又來奪盈珊右手中的天瀑,動作好生利落。

嗖的一聲,劍鋒出鞘,唯恐傷了他,盈珊只能用右手死死抓住流出的劍鋒,血細細流下,有她的也有他的,因爲他的手也緊緊抓住了劍鋒,在她之上,或許也怕傷了她!

她怒氣衝衝的迎上他的眼睛,同樣是一團怒火,燃燒的更爲厲害,劍亦冰冷,血亦如此熾熱!

“九哥!你怎麼流血了,我這就去喊人!”

“老十,閉嘴,我們是偷溜出來的,你這一喊,怕又要受罰了!我沒大礙,只不過是劃拉了個小口而已!”

默默收起天瀑,劍鋒處留下絲絲殷紅。右手掌心的傷口很深,恐怕是因爲剛纔抓住天瀑用力太大,現在鮮血止不住的往外翻滾。

咬牙忍住劇痛,盈珊細細擦乾淨了天瀑,隨後又飛步到珍珠泉涌邊,雙手浸入泉涌中。

鮮豔的紅色,看起來竟是如此妖豔,飄舞的血色是在嘲笑她的懦弱。這是她的劫難抵逃不掉,爲等候前世今生的彼暗花,她癡盼且無怨,原來只是一株荼蘼,不願浪費了一場又一場的年華。

如今,是誰用利刃在她的掌心記下刻骨銘心,絕美絕塵。

遺忘這些清痕,終究會因爲歷史而漸淡。

“你這是在做什麼,想流血而死麼!”

胤誐粗魯的拉起盈珊的傷手,深深的傷口之下竟有如此多的清痕!血不斷往外滲涌,滴到了他的衣服上,鮮紅的衣裳,竟是如此刺眼。

盈珊別過頭去,實在沒有力氣去面對這一抹鮮紅,或許她在想一死了之。

只是,掌心突然傳來一陣溼熱,胤誐竟吻住了傷口幫她止血。

許久,他鬆開了盈珊的手,扯斷一塊衣袖輕輕替她包好!

“給我聽着,爺說話一口吐沫一顆釘,說了娶你就娶你,所以你還不能死,你死了我揍誰去?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是真的看你順眼,也真的喜歡跟你呆在一起,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受傷,不準流血,不準隨便哭,不準穿的這麼少還到處跑!”胤誐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的眼睛告訴盈珊他真的很單純。

單純的喜歡盈珊,所以要跟盈珊好,霸道的說了一大堆不準。

“洽絲麗,我又救了你一命,這次怎麼謝謝我呢?”盈珊的手被裹成了豬蹄,惹得她哭笑不得。

“你說!”

“我想要……”

“想要什麼!”

“名字!你的名字!”

盈珊一直以爲他不明白洽絲麗的意思,沒想到他是懂的!

故意裝作不知道是想逗她笑麼?

有點小鬱悶,原來最傻瓜的是自己!

“怎麼!不要以爲你的那些小把戲可以把爺糊弄過去,爺心情好所以陪着你玩呢!說吧,你的名字!”拍了拍包好的手,胤誐滿意的賊賊一笑,露出兩顆小白牙,很可愛的模樣。

“盈珊!郭絡羅•盈珊!”語落,盈珊也露出了白白小虎牙,嘴角歪歪甜甜一笑。

“郭絡羅•盈珊!哈哈哈,你居然姓郭絡羅,難怪如此厲害!和那郭絡羅•明鈺不分伯仲呢,簡直太有意思!你們是姐妹麼?這般暴躁的脾氣簡直是神似!”胤誐撲通一下在盈珊邊上躺了下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看他樂成那樣,八成說的就是未來的八福晉了!原來八福晉小時候就已經英名遠播了,夠厲害!

“呵呵呵!那是自然,我們郭絡羅家的女子都是這般性情,你很意外麼!”盈珊戳了戳胤誐的肚皮,撓了撓他的癢癢肉,看着他笑得更歡自己也便跟着咯咯笑起來。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哪怕是在揍我的時候那副得意的奸笑,以後真的不要哭了!”胤誐雖然是笑着說,但是也是真的很認真。

“可是,你哭喪着臉真的很好笑,要不你天天給我揍吧!”盈珊心中一片感動,沒有再撓癢,改做掐肉。

“哼!爺走了,爺那是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下次就讓你知道爺的厲害,你就請等着被我一天揍四遍吧!”實在受不了盈珊的

看着走遠的胤誐,盈珊的心暖暖的,似乎忘卻了疼痛的傷口。

靜靜坐在泉邊,思緒不斷翻涌亦如潺動的泉水,不知道過了多久,血色殘陽印在這泉水之中,這一次竟覺得冰冷的泉水也可以如此溫暖!

餘霞散成綺,澄泉靜如練,流雲暗灑,昏黃下的一抹淺紅。

將便是她眉心的硃砂,只是從此便刻下了他那細膩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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