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謝文已經說了不用繼續懲罰了,但青枝還是日日躲在屋裡,哪裡都不去,也不似以往活潑。
整個謝府好像一下沒有了生氣,僕人都覺得奇怪,往日裡活潑可愛的小姐現在的臉上時刻都是苦大仇深。
青枝原本還有些胖嘟嘟的小臉半個月就消瘦了,知塵和謝鬆看在眼裡,奈何謝文在家中的時候兩人沒有空去安慰青枝。
終於等到謝文出門赴宴,知塵跑到青枝的院子裡。他搶下青枝手中的筆,“現在外面桃紅柳綠的,我們出去放風箏吧。”
青枝眼睛亮了一瞬很快暗淡下來,“不了,我不喜歡放風箏。”
“那青枝能不能陪我去放風箏,我聽說觀鵲橋那邊還算安靜,場地也大。”知塵拉着她的手,認真地徵求她的意見。
青枝還在心中權衡着出去會不會被謝文懲罰,知塵已經拉着她出了門。
兩人跑到觀鵲橋附近,四月天裡橋邊微風徐徐,綠草如茵,鳥蟲齊鳴,一副大好光景。青枝好像也被外界感染了,心裡的煩惱和恐懼都消散了不少。
知塵原本也是帶了風箏的,奈何他實在是沒有玩過這東西,他壓根不會跟着風將風箏拋起來。試了好多次,最高的也不過是河邊柳樹的高度,而且跑不過二十步,風箏一定會栽下來。
青枝懶懶地坐在草地上,看着知塵跑來跑去撿風箏,時不時地被他緊張的表情逗笑。
玩了一會,知塵實在跑不動了,他把風箏放在青枝手上,“青枝也來試試吧。”
她搖搖頭,還是不肯融進去這個活潑的景象。知塵看她神情已經好了許多,眉宇間也一掃之前的愁悶,這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那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前面買根糖葫蘆給你。”
知塵爲了縮短離開的時間幾乎是跑着過去的,雖然帶青枝出來散心謝文不知道,但是謝夫人是允許的,這次應該沒什麼事。
六月之後他就要去謝文執教的書院裡讀書了,能和青枝一塊玩耍的時間越來越少,而這時候青枝心情還是這樣不好,當然作爲哥哥的他,是要做點什麼的。
只是他算來算去挑的這個好地方暮齊也經常過來。
男孩居高臨下地看着小女孩:“你怎麼這麼快就能出來?阿瑟還在家關禁閉!”
暮齊原本是過來抓蟈蟈的,自從暮瑟回來以後,除了剛開始的那幾天他去了謝府,後面看到青枝被懲罰了他就沒有再過去了。沒有想到能在河邊看到她,想起來還在家裡被關禁閉的暮瑟,不禁氣從胸中噴發出來。
“暮齊哥哥。”青枝仰着頭,小聲地叫道,動了動嘴脣,不知道說什麼。
“誰是你哥哥!要不是你不早點告訴我們阿瑟的位置,就不會驚動父親!你以爲你是誰,阿瑟可是城主的女兒,她要是丟了你也逃不了干係!”
“我,”青枝也是嬌疼着長大的,這麼久以來的懲罰已經讓她丟掉了自信,而且暮齊又是第一次跟她發這麼大的火,她心生委屈,手心結的痂癢癢的,好像在提醒她做錯了事。她努力地深呼吸,還是沒能控制住眼淚從眼眶掉下來。
“對不起。”她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點。
“我不會就這麼輕易原諒你的!”暮齊大聲吼道。
知塵剛拿着兩串糖葫蘆回來,一看到暮齊吼青枝心裡就知道不好了。走近了果然青枝臉上有淚痕,知塵看着暮齊頭昂着但是並沒有放完狠話就離開,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遞了一串糖葫蘆給暮齊,然後蹲下來把另一串塞給青枝,掏出帕子把她臉上的淚水擦乾淨,“那你說怎麼樣才能原諒青枝。”
“除非,”暮齊原本吼完看到青枝哭了心裡有點後悔,就一直站着沒走,又好面子不去哄,剛好知塵回來,他這就順勢道:“除非你們能抓到這片最大最厲害的蛐蛐兒給我!”
“好。”知塵應道。“要是抓到了,可不能再說青枝不好。”
“那是肯定的。”暮齊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青枝,趕緊走開。
他心道還好暮瑟除了扭傷腳會幹嚎兩嗓子,平時都不哭,不然他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暮齊是走了,但是青枝好像更加難過了。她皺着眉,按照以往糖葫蘆肯定是早就啃得不像樣了,但是這次她手上的糖葫蘆一口沒動,那大顆裹着晶瑩剔透糖衣的山楂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誘人了。
“別擔心。”知塵拉着她的手說道。
兩人經歷這個插曲也不想再在河邊玩,索性回了府。青枝心裡難受得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又拿出來佛經繼續抄寫。
而知塵回了書房先將自己的功課複習一遍,謝文回來之後還是先問了謝鬆和他的功課,兩人都答了,然後謝文在飯桌上宣佈第二日暮齊還是會過來一塊學習。
知塵在晚飯過後先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又偷偷地帶着一個大陶瓷罐子跑出來。
沒有人注意到他一個人趁着長街上燈火還通明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到了白天放風箏的地方。他連個燭火都沒有,全靠着天上的一輪皓月,彎下腰,在草叢裡仔細地尋找着。
就這樣過了很久,罐子裝了大半,他離得近時甚至能聽到裡面蟲子的撕咬聲。天色將白時,他揉了揉痠疼的腰,把罐子一提,又緩緩地繞着從謝府後門的進去。
開門的小廝看到他吃了一驚,“二公子這是去哪了。”
“一早想起來昨日出去忘了這個罐子就去河邊取了。”
小廝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也沒有過多地詢問。
暮齊在快日中的時候到了謝府,這次身邊帶了一個小書童,“本少爺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他傲嬌地昂着頭。然而謝鬆懶得理他,知塵也沒有應他的話。
“知塵,我的蛐蛐兒找到了嗎?”他見兩人都不理他,只好自己湊過去,小聲地問:“你還想不想我原諒青枝了?”
“等下午飯之前給你,一個定會是最厲害的蛐蛐兒。”知塵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說。
暮齊聽到他這句話喜不自勝,早就坐不住了,還有半個時辰的背書時間,硬是一個字都沒背。
在謝府開始午飯的時候,知塵把暮齊叫到青枝她們常去的小院子裡,從暮瑟掉下來的那棵大樹的後面取出一個罐子。
“你要的東西在這裡,你確定以後不會再因爲暮瑟的事兇青枝了?”
“當然不會了,以後青枝就是我親妹妹!”暮齊一看那麼大的罐子,抱起來又比一般的罐子沉,臉都笑僵了,趕緊保證。
“好,那你在這裡慢慢看。我先去吃飯了。”知塵對他友好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開了。
暮齊趕緊把罐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開罐子一角,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他乾脆湊近一點直接將蓋子砸碎,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直衝他的天靈蓋,他忍不住扶着花臺乾嘔起來。
他一腳用力踹開罐子,陶瓷的罐子撞到另一邊的石頭碎成好幾瓣,而惡臭的味道瞬間散開。
暮齊罵罵咧咧地往前踉蹌幾步,終於沒忍住將早上吃的些東西盡數倒出來。
“謝、知、塵,我可記住你了。”暮齊虛弱地靠在大樹下面,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
可想而知,是夜裡半罐蛐蛐兒打起來,壓的壓死,斗的鬥死,悶的悶死,一夜死掉的蛐蛐兒都悶在罐子裡,那味道確實不好聞。
暮齊知道那是一罐蛐蛐兒,最後活下來的也一定是最厲害的。但是鬥得都不完整了,還被這麼一悶,就是最厲害的也不如他家裡的那兩隻能繼續鬥了。
暮齊在心裡怒罵,但是又覺得答應了的事做不到有失信之嫌,只好吃了這個悶虧。可憐他午飯還沒吃,被整的這麼一出,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他晚上回去後像往常一樣拿着“殺戮將軍”和“大王”去找暮瑟,結果剛一打開罐子,聞到蛐蛐身上的味道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破天荒地,暮齊第一次覺得蛐蛐兒一點都不好玩。
後來這件事被謝文知道了,罰了知塵十個手板,告訴他以後不許再徹夜不歸。只有青枝和暮齊知道爲什麼一向聽話的知塵,要偷跑出去抓一夜的蛐蛐兒,只不過通過這件事青枝是覺得知塵哥哥是真的好,而暮齊是覺得以後都不能再去輕易招惹青枝。
自此以後青枝和知塵走得越發親近,有什麼吃的喝的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知塵,就連有時候謝夫人都勸不住的事,知塵幾句都能勸好。
謝鬆有時候開玩笑道:“你兩纔是形影不離的兄妹,我怕是來湊數的。”
而這個時候青枝總會站在知塵的旁邊,很認真地說:“知塵哥哥總和我站在一邊,我自然也是向着他的。”
對此,謝文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謝夫人總是探究的目光時常會落在知塵身上,看着他對青枝小心呵護的樣子,謝夫人欣慰點頭的時候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