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好漂亮哦!”一身土布衣裳的小孩,滴溜溜着眼睛跟着李府的大丫環踏了進來,“姐姐”討好的叫着前面的人,喜孜孜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那可是她最好的衣服了,沒有補丁,出村時,好些夥伴用羨慕的眼神看着她。
“什麼事”前面的大丫環頭也不回的應道,心想,若不是玉花那個鬼丫頭搶了先機,她也不會帶這個小鬼頭去報到。“你幹什麼”斜裡衝出一隻小手,手背倒還乾淨,可是指甲上頭的縫裡佈滿了烏黑。
“我鞋子掉了,想央姐姐等我。”
“等就等,幹嗎拉我。”大丫環心裡窩了氣,卻不好發,合該這小鬼送上門。
“姐姐走得太快了。”小孩一臉無辜的望着她。
大丫環頓了一頓,心想向她發火也解不恨,走的越發快,不理後面的大呼小叫。
來到一個冷清的南院裡,裡頭有一位小童在刻苦看書,“喂人到了。”大丫環向院子裡喊了一聲,又道:“像你這種沒有規矩的丫頭只配來這裡。”說完自顧轉身走了。
“怪不得這裡阿爹叫我一定要少說話。”小孩嘀咕着隨出來的人一起進去,沾着黃氣的小臉一看見整潔有齊的小院,雖比不上前院背影的堂皇富麗,但和鄉間的房子比起已經差天共地,沾着黃氣的小臉重新洋溢了光彩。
南院的人好少哦,只有一個掃地做雜務的阿平,開了門讓她進來,一看見她的樣子,阿平心裡想開,老爺把大少爺拋腦後去了,明明說好要一個手腳俐落的丫環,看看這個小鬼,連站在他面前,雙腳都不安的蠕動,手也不知擺到那裡去好,一幅剛從鄉下出來的樣子,肯定管家的劉頭仗着大少爺的孃親早逝,沒人爲大少爺撐腰,貪便宜叫來的小丫頭,不用說多餘的銀子肯定進了劉總的腰包。
他不甚上心的交待了一下要留意的事項,邊說話心裡邊打開算盤要不要給劉頭送瓶老酒,調到主院去,強過在這裡半死不活的過着。
小孩叫房青,據說是親親外公起的名字,鄉下人嘛都講個意頭,外公是個識字人,女兒頭胎生了個女兒,小丫頭不足月出生,有些瘦弱,大病小病不斷,起個(青)字寓意生命像青草一樣旺盛。
小丫頭打一出生,因着爹孃在外忙,從小養在外公家,打小就會看人臉色行事,長久下來,年紀雖小,卻也是個玲俐人,外公寫了一手好字,從小就在他身後打轉,歪歪扭扭總算也會寫幾個字,都怪腦袋輕,命令不了手要拿穩毛筆。
阿孃生了兩兒兩女,日子過得緊巴巴,加上阿爹拼了一口氣也要大弟弟上個私塾爲祖添榮,外公也會寫字,只是他老人家的孫子都多,顧不上半子那邊,阿爹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讓大女兒去城裡幹活,賣身的條約看也不看一簽就省了養她的十年米飯,房青聽回村的姐姐說過,外邊怎樣怎樣好,早就生了嚮往之心,也不難過.
房青在偏間裡收拾了一下,特別把指頭裡的黑泥挖了個乾淨,領了一件上任丫環的遺留舊衣,興沖沖就跑到書房裡,不就幫少爺倒倒茶水,添添墨,好歹她在外公那頭也做過,外公的字好,一到了新春來時,大批鄉人過來求字,房青念着鄉人帶的糕點,也不嫌枯燥,站上一整天,想起懷裡揣着的糕點又可以給弟弟妹妹吃,總是笑臉迎人,磨黑的小手也不知累,揪到有空時還幫外公捶腰弄乾淨筆。
“少。。。。爺。。。”真不習慣這樣叫人,彆扭,那小童轉了過來看她,眼裡閃過失望,沒多久又恢復麻木的狀態看着手裡的書。
房青清了一下嗓子又道:“這個。。。少爺。。。。”看着他皺了一下眉頭,她馬上道:“這院子裡沒什麼人,阿平大哥又囑咐我不能亂跑,這日頭已經下了,不知要去哪裡幫少爺拿飯。”
說完後,房裡安靜了起來,房青差不多放棄時,那小童也就是少爺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是阿平去端。”
“唔,怎麼辦,阿平大哥不知去哪裡了。”其實阿平去了主樓湊熱鬧,今兒個是二少爺的滿月酒,去幫忙少不得有賞錢拿。
小童的肚子裡咕咕叫了幾聲,房青眼睛一亮,知道是個打好關係的機會忙道:“少爺,奴。。。。”房青還是不習慣自稱奴婢,加上那少爺看起來比她還小,索性不叫了“我阿孃今天早上煮了四個雞蛋給我,還在包袱裡我去拿。”登登。。幾聲飛跑到了外面。
“諾給你,剝好了。”眼尖看到書桌上的杯子已經空了,又一個飛跑幫他倒水。小童邊吃邊看書,讓房青拿了下來,不好意思哦,現在在院子裡只有兩個人,眼前的少爺在她眼裡不過是個小弟弟,姐姐的架子很快就擺了出來。
“吃完了再看,掉書上就浪費了。”房青本是個人來熟,沒有人在旁指點,也不知道規矩,房裡一陣悶熱,她自作主張開了窗,外面花朵的味道一下充斥了書房,她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花香也進來了,可是主樓熱鬧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前面好熱鬧,你..唔..少..爺爲什麼不去.”
“二孃說聰兒一出生就剋死孃親,是不詳之人,這些場合不配去。”
“不詳之人。”房青似懂非懂,不過能理解成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了。“哼,咱不稀罕熱鬧,自在這裡清清靜靜多好 。”
那小童李俊眼睛一亮,“你也不稀罕。”
“當然”隨着李俊的眼睛一亮,房青心情也像拔開迷霧一樣亮堂起來。“那麼多人擠在一塊,不像這裡,多大的地方就咱倆一塊。”說完心想若是在這裡也不怕什麼規矩,頂多少點熱鬧,反正領的月錢不會少就可以了。
一個月後的晚上“嘻嘻。。。”房青笑着打來熱水,讓李俊把腳浸在裡面去,“你的腳比我的漂亮呢!”
“有什麼用”李俊不若她開朗,嘆口道:“父親纔不理呢!”
她利落的把他泡了一會的腳,用布擦乾,隨手把他的腳放在腿上“怎麼沒用,我們鄉下人一看就知道是粗手粗腳的,不像你,一看就知道是做秀才的人。”說完拿了起來端詳,“哎,有渦紋(圓圈一樣的紋),少爺長大後肯定很有出息。”
等做好一切,房青躺在外室的小牀上細量開了,來了李府一個月,乾的活比老家輕鬆多了,少爺李俊還小,看見只比他大四歲的丫環也不知道擺少爺的架子,這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想着想着嘴角帶着笑意睡着了。
二夫人生了兒子,大肆慶祝,流水席擺了不知道多少圍,可惜樂極生悲,小少爺五十天後染了風寒,鬧成了大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來了,來了”小院外響起了震天的拍門聲,自從房青來了以後,阿平也走了,總共小院子只有兩個人,房青還未睡醒,快速弄了一下頭髮就出去開門,門一打開,就被人劈頭打了一巴掌。
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夫人,只能捂着臉,不敢出聲。
“不服氣是吧!”夫人跟前的大丫頭狐假虎威罵開了。
“不敢,是奴婢不對。”
“我來問你,少爺呢!”夫人冷冷問開了。
“少爺昨晚看書太晚了,還沒有醒呢!”
“真是造孽哦,弟弟都病成那樣了,他還有心思睡得下,我就知道他會剋死他弟弟的。”
“二孃”李俊被人吵了起來。
“不要叫我,我沒有這個福氣。”
夫人身後的一班下人聽到後,都動手開了,連拉帶扯的要把他(她)推出門外去。
“老爺啊!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先是剋死大姐,現在看他弟弟也不順眼,也來克他.”二夫人看見老爺來了就在那裡叫了起來.“我真是苦命啊!”好好的一個貴夫人學起潑婦在那裡叫罵.
“滾,你快給我滾出去。”李老爺也在旁邊吼道,禮態全失,一樣是兒子但是輕重不同。
推拉之中,房青眼尖的看見從老爺身上掉下來一張銀票,馬上做出一個不勝力的動作,一屁股跌在李老爺的腳上,快手快腳的拿過那張銀票。
雖沒人發現,但讓一個力大的下人拉開她。再補上了兩巴掌。
本來李老爺再怎麼生氣,也顧忌是自己的兒子,把他趕到郊外的別院裡也就算了,但是二夫人爲了以後的打算,竟暗中命人打點,轉去了另一個地方,在山裡就地扔下兩個小孩。
李俊開始還哭得出來,哭着哭着,也沒了淚水,太陽當頭照,好在房青從小在山村裡長大,慢慢找着路.
“別怕,有我在呢!”
咕。。。。李俊的肚子叫了起來,房青遞了一個野果給他。
“我不要”他鬧起了脾氣,想着自個的孃親早逝,後孃薄待自己,父親也不護他,悲中從來,停了兩天的哭聲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