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御史王皓其背後王家,其實並不是會稽郡土生土長的世家。而是從關中隨着駐屯秦軍遷徙過來的大戶,並且據說與赫赫有名的秦國上將軍王翦,有着某種程度的族親關係。
所以,即便不是本地世家,王家在會稽城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小覷!
憑着赫赫名望,王皓的門生故吏遍佈整個會稽郡各個官府衙門。
而老王頭自己也算是跺一跺腳,整個會稽郡都得抖三抖的厲害人物。
再說何冰!
他雖然出身寒門,可因爲是土生土長的會稽本地人,人脈衆多,所結識的三教九流之輩也是不少,可以說是郡守府裡,地頭蛇一樣的存在。
如果沒有這兩人的支持,即便林熠想重罰那些大戶,也必然會橫生諸多枝節!
“大人,都說亂世用重典!對付這些禍亂民生的奸商,依老夫之見,就該重罰!”
老王頭是何等的老人精,自然能從林熠的隻字片語中聽出些意思來。
只見這個老傢伙拄着柺杖,顫顫巍巍起身,衝西方遙遙拱手,一臉慨然地說了起來。
“想我始皇帝陛下創下如此偉業,如今卻被奸佞小人所害,大秦大廈將傾,萬千百姓黎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
“在此之際,這些奸商不思爲國效力,卻一門心思想着大發國難橫財,禍害鄉里百姓,着實可惡!”
“因此,老朽以監御史之名,向大人建言!”
“將這些作惡多端的大戶奸商,悉數抄家!”
“首惡重犯人等,一律處斬,以儆效尤!”
顧着腮幫吹着鬍子,漲紅老臉殺氣凌然幾句,老王頭忽地一陣劇烈咳嗽,慌得林熠忙不迭上前扶住這位搖搖欲倒的糟老頭!
嗯嗯,這糟老頭子雖然有時候很壞,但現在看起來,還是蠻可耐滴……
“大人,王大人所言極是!”
老王頭噼裡啪啦罵完後,何冰覺得自己也該表表態。
“亂世用重典,這是必然之舉!”
“大人不用過分擔憂,其他普通商戶或者百姓們會因此而害怕,甚至會背地裡偷偷責罵大人苛政!”
“畢竟,歸根結底,這些奸商大戶傷及的都是這些普通商戶和百姓!”
“他們與大人一樣,同樣恨這些奸商大戶入骨!”
“如果大人能重罰這些奸商大戶,絕對能大快人心!”
“不過……”
話鋒一轉,何冰微微皺眉補充道。
“重罰必須重罰,但罰得程度是否需要有區別!”
“畢竟,就算同是作奸犯科之輩,也有首犯和從犯的區分!若是不問青紅皁白,一杆子全打死的話……”
頓了頓,何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黑着老臉的王皓,悻悻閉上了嘴巴。
“何大人的意思,我明白!”
見何冰一副生怕老王頭髮飆的模樣,林熠心下暗自好笑。
“無非就是徹查這些大戶奸商之前的所作所爲,按所犯輕重,來進行判罰!”
“這樣,此事就由王大人坐鎮,何大人親自帶人徹查這些大戶,並擬定判罰方案。最後,我們三人再一起商議裁決!”
“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林熠說完,老王頭便拄着柺杖再次站起來,一臉恭敬地拱手道:“大人所言極是,老朽願奉大人軍令,協助何大人處置此案!”
見老王頭居然沒出言反對,一旁的何冰頓時有些訝然。
這不像老王頭以前的作風啊。
要是擱以前,自己或者其他郡守府官員哪怕提出一丁點的反對意見,這個糟老頭子絕對會噼裡啪啦先噴你一頓再說。
哪怕是前任郡守殷通在場,也是沒用!
可眼下,林熠這小兵郡守三言兩語就讓這倔強的糟老頭子,轉了性子?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心下訝然歸訝然,何冰也忙不迭地表示贊同林熠意見,願意帶人徹查那幾家大戶所犯的事情。
很快,次日一大早,何冰就親自給林熠送來了,自己連夜擬定判罰方案。
他的判罰方案只是在老王頭的建議上,稍作了修改。
將“全部大戶奸商抄家”改成了,只將朱家抄家,籍沒家產,並將罪魁禍首的朱宇軒斬首示衆。
而針對其他從犯大戶,何冰建議施以重罰,家主以及家中主要男丁發配充軍,全族逐出會稽郡地界!
這樣一個折中的判罰方案,可謂是張弛有度,沒有一杆子全打死,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居心險惡的奸商。
“好!就按何大人的方案去判罰!”
林熠當即拍板,要何冰全權處置此案。而見林熠堅持,老王頭自然也沒話說,只是氣呼呼地點着柺杖,罵那些奸商可惡。
“大人,還有件事,需要您定奪下!”
趁着林熠高興,何冰又接着請示道。
“城中各處工地已經接近完工。初步統計,可建成民宅五千六百餘座,商鋪五百餘家。相應的配套設施,也已接近完工。”
“眼下,有個問題需要大人您示下!”
“就是這些建成後的民宅商鋪,是全部充作官府財產,還是定價售賣給民衆?”
聽着何冰說完,林熠也是微微一愣。
他之前一門心思想着趕緊完成系統發佈的這個變態基建任務,還真沒考慮過,建成這些民宅民居後,該如何處置。
“王大人意下如何?”
回頭看了眼,正眯着老眼扶着柺杖打盹的老王頭,林熠心下一動,輕聲問道。
“啊?何事啊?”
老王頭這些日子也是頗爲辛苦。
因爲工地上那些負責監管記錄民夫們“工分”的吏卒,都是出自監御史府衙。身爲這些監御史府吏的頂頭上司,老王頭自然要四處奔波,平息一樁樁關於民夫工分的糾紛等事情。
如此工作強度,對於這樣一位年過花甲、平日裡只是在府邸裡坐坐的老吏而言,的確有些吃不消。
這要擱以前殷通在的時候,老王頭絕對不會這樣給他賣命。
而現在……
看着哈喇子都淌了一領子的老王,林熠心下頓時有些於心不忍的愧疚。
“王大人要不先回府歇息半日?反正工地那邊竣工在即,也沒什麼大事需要勞動您老。”
“多謝大人好意!”
老王頭卻只是淡淡搖頭,一臉慨然道:“老朽這把老骨頭有生之年,能在郡守大人麾下效命,實乃三生有幸!些許勞作之苦何足道哉!”
“適才老朽一時走神眯眼,着實沒聽清郡守大人與何大人所議何事,還請大人勿怪!”
見這老王頭堅持,林熠只得把適才何冰請示的事情說了一遍,滿臉恭敬地請王皓提點意見。
“老朽斗膽請問,大人建這些民宅設施,初衷是何意?”
聽完林熠敘說,王皓卻反過來問了一句。
“這個……”
林熠訕訕撓頭,苦笑道:“不瞞王大人,我當時的想法是,怎麼也不能讓這些地閒着!所以……”
“那敢問大人,是否有意將這些民宅讓利於民?”
“讓利於民?”
林熠微微一怔。
“簡單說,就是實惠於民,讓百姓能對你這位郡守感恩戴德,心心念着您的好,提升大人您在百姓中的威望之類的!”
聽老王頭說完,林熠恍然道:“王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要把這些民宅全部免費送給百姓?”
“非也非也!”
老王頭點着柺杖晃着白花花的腦袋,說道。
“完全免費送給百姓,雖然一樣能贏得百姓愛戴。但那樣一來,勢必會讓那些好逸惡勞者,鑽了空隙!”
“依老朽之見,大人不妨如此……”
說着,老王頭便侃侃說起自己的謀劃來。
按他的意思,官府可按遠低於市價的價格,將這些新建民宅向普通民衆出售。
而針對那些家中貧寒者或者是那些外來難民,官府只象徵性收取一些費用,相當於白送給這些困難戶。
如此一來,郡守府不但能贏得絕大部分百姓支持,也能避免讓那些心存不良的宵小之輩,沒法鑽了空子,最後還不會白白浪費這些民宅資源,可謂一舉多得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