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男子氣息將她包圍,躲不開逃不掉,這溫暖寬闊的懷抱有種令人淪陷的危險,灼燙着她的心。
她以前是不是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男人?從一開始知道他身份時,她心裡就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將自己與他之間隔出了看不見的距離。她總是認爲他高高在上,是天之驕子,而自己太平凡太普通。
即使能嫁給他,她潛意識裡還是覺得像在做夢,覺得不真實,所以她愛得很卑微,連跟他並肩站着的勇氣都沒有,總覺得他身邊的位置是該留給一個與他有着同樣家世背景的女人。當初嫁給他時,就是誠惶誠恐裡混雜着喜悅,沒想過究竟他需要的是什麼,夫妻間怎樣相互扶持纔可以走下去,具體該怎麼做?
她記得前兩天他說過,彼此都沒走進過對方的世界。她爲此反思了整整兩天,到了剛纔看到他的處境,看到晏家的冷酷無情,她終於是有所頓悟了……原來自己不過也跟外界的人一樣,以爲晏季勻什麼都不缺,以爲他的人生是完美的。但其實他內心的痛苦掙扎比看得見的傷口還要深,可他卻不曾對她說過,他將那些負面的陰暗的東西都留給他自己一個人去承擔,而她還站在他的世界之外獨善其身。
晏家的風風雨雨,她從認識晏季勻的時候就被他隔離起來,後來又有了晏鴻章的保護,才使得她可以不必像其他豪門裡的少奶奶那樣整日活在勾心鬥角之中。她瀟灑了太久,享受着晏季勻晏鴻章甚至是晏錐的呵護,這種日子該到頭了。因爲……她不能再這麼自私地看着他獨自一人掙扎,陷在紛擾和一羣豺狼虎豹之中。雖然他可以應付得來,但她享受過晏家男人的庇佑已久,難道就不該付出點什麼嗎?
晏季勻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瞳眸裡流瀉出幾分無奈,因她的沉默而發疼的心在抽搐:“還在介意沈雲姿的事?到現在都不肯相信我和她沒有舊情復燃嗎?你知道自從沈雲姿搬進晏家之後,我回去看過她幾次?一共只有兩次,上一次還是因爲她抑鬱症發,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天不吃不喝,我接到電話,擔心她會做傻事,所以我纔回去看了她,我只呆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走了。你搬離大宅之後,我一次都沒在大宅過夜,你想想這些都是爲什麼?”
他語氣平靜,她也聽得出神,難得沒有再掙扎,只是乖乖地任由他抱着,水汪汪的大眼裡時不時露出難以掩飾的喜色……他這麼認真的解釋,是說明他在乎她嗎?而她最在乎的就是他和沈雲姿是不是舊情復燃,是不是滾牀單了,如今聽到他說得這麼肯定而誠懇,她那顆傷痛的心就不聽使喚地開始跳動,復甦,苦苦壓抑的愛意有了蠢蠢欲動的趨勢。
但水菡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動搖,垂着頭,小臉泛紅,小聲嘟噥道:“我……我哪知道爲什麼,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讓我猜,我人笨,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時候很遲鈍的。”
這小女人話雖如此說,可不知道自己此刻隱含嬌羞似喜似嗔的表情已經出賣她了,她不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爲什麼,她是故意這麼說,是想聽晏季勻說得更露骨。
每個女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喜歡聽甜言蜜語,尤其是面對心裡的那個人,能聽到對方深情的語言,心情怎會不愉悅?
“你……”晏季勻臉一沉,有點吃癟……他還說得不夠明顯嗎?這小女人當真是榆木疙瘩不開竅嗎,非要他說肉麻的話才行?
晏季勻垂眸看着水菡輕輕顫動的睫毛,忽地留意到了她嘴角那一絲隱約的笑,他心裡不由得一動……明白水菡的用意了。這小女人是故意的。但這次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他要真的還什麼都不說,只怕她又要跑開了。
“菡菡……”晏季勻低聲呢喃了一下。
水菡一個激靈,嗯了一聲。
“老婆……”晏季勻再次喚着她,越發柔和的語調,簡直能將她的骨頭都酥掉。
他灼熱的呼吸在她耳朵周圍彌散開來,引起她輕輕的戰慄,猶如觸電般的酥麻感使得她渾身發軟。
“你……你有話快說,別這麼……這麼……”水菡嘴裡那“肉麻”二字還沒說出來,只聽他一聲幽然的嘆息,低沉溫柔地說:“因爲我在乎你啊,我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是誰……就是你這個傻得讓人心疼的笨蛋。每次遇到什麼事你就想要逃開我,你都不會想到要牢牢地把我綁在身邊嗎?霸佔我,擁有我,是你的權力,你爲什麼不用?看到我身邊有女人,你就該像以前在酒店門口向沈貝示威那樣,抓住我的手,而不是一生氣就躲得遠遠的不理我,你這不是成心讓別的女人有機可趁嗎?知道我們兩個最失敗的是什麼?就是有時將自己的感受和感情隱藏得太深,把自己憋得太辛苦。”
水菡驚詫,好半晌纔回過神來,心裡一緊,倏然擡眸望着他,亮亮的大眼瞪得圓圓的,有驚喜也有疼惜和震撼……他這算是表白嗎?在她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在結婚這麼久以來,他居然向她表白了?
水菡的心湖中陣陣波瀾,粉紅的小嘴一嘟:“你說清楚點啊,在乎我,那是什麼感情呢?在乎的人可以很多啊,你也在乎爺爺,在乎你的朋友兄弟……可對我的在乎,是什麼?”
晏季勻聞言,胸口憋的那口氣差點沒順過來,千年難得一回的臉紅了,梗着脖子瞪着水菡:“你……你怎麼變這麼狡猾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意思,還要裝不懂?”
“咯咯咯咯……是你剛纔說的嘛,我們都把感受隱藏得太深,憋得辛苦。所以你現在不要憋着,大膽地說出來啊,我聽着。”水菡俏皮的眼神含着笑,直勾勾盯着他,讓他那顆紅果果的心無所遁形。
這是水菡從認識晏季勻以來,感覺最暢快最開心的時刻,等着他說那句話,樂得飄飄然了。爲什麼她總是會不相信他對一些事情的解釋,不就是因爲他從未正式地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她的心又怎會踏實?雖說行動是勝過語言的,但有時要讓一個女人乖乖安心的最好辦法就是告訴她,你有多愛她。
“你都知道了,幹嘛還要我說?”晏季勻苦着臉,捏着她的小鼻子,恨得牙癢癢。
“我……我不知道啊,你快說,我想聽。”水菡現在是一顆心都快化成水了,摟着他的腰,仰起小臉滿懷希冀地看着他。她的心跳在不由自主地加速,卻也是像灌滿了蜜糖似的甜。他話中的含義是呼之欲出了,只差親口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她的驚喜難以言喻,就像是一個在沙漠裡艱難行走的人忽然遭逢甘霖,春風化雨……這種精神上極致的快樂,心靈上極致的歡愉,是任何東西都無法代替的。
原來他也愛她……這比做夢還不真實但卻比美夢還要甜美。
“咳咳……我剛纔聽到你肚子在叫,不如我們先吃飯再慢慢談。”晏季勻這聰明一世的男人現在卻說着最蹩腳的藉口。
“現在才五點鐘,還早呢,吃什麼飯,你快點說,不準再吞吞吐吐了,急死人了!”水菡鼓着腮,紛嫩的臉頰染上了緋紅,不知是羞還是真急了。
晏季勻窘態畢露,心裡暗暗叫苦,這三個字,他還真的沒說過,即使以前面對初戀沈雲姿,他都沒說過。他向來認爲這是心照不宣的事,還用得着說嗎?
男人眼底迅速劃過一道狡黠的色彩,佯裝傷心地說:“你就只知道逼我說,那你也沒對我說過啊……我問你,你愛不愛我?”
水菡正捉急呢,沒防範,聞言下意識地張嘴響亮地回答:“愛!”
只是纔剛說出口,水菡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一張素淨的臉越發紅得滴血了,猶如炸毛的貓兒一樣羞惱地捶着他的胸膛:“可惡……是我問你,沒讓你問我啊!你耍賴,殲詐!”
水菡哪能不羞惱,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這還讓她辛辛苦苦僞裝的堅強和灑脫怎麼繼續?發生了那麼多事卻還愛着他,這是連她自己都苦惱的啊,但是怎麼辦,這男人是她的剋星,想戒都戒不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季勻爽朗的笑聲從結實的胸膛裡飄出來,盡情抒發着此刻的好心情。
“不準笑!不準笑啊!”水菡這弱弱的抗議不起作用,他依舊笑得很爽很得意。
“不公平!我都說愛你了,你還要死撐,你不說是不是?”水菡舉起小粉拳在他眼前晃晃,咬牙切齒地。
“我已經說了。”晏季勻一臉無辜。
“什麼?說了?我怎麼沒聽到?你耍賴!”
“我真的說了,只不過……只用嘴脣,沒發出聲音,可惜你剛纔只顧着打我,沒留意我的脣形。”
“啊?你……你……無賴!不算不算,用脣形說的不算!”
“難道這愛要用做的纔算嗎?老婆,這可是會議室啊,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開放……”
“你……晏季勻,你別跑!”
“別打臉,這裡是公司……”
“。。。。。。”
會議室裡傳出嬉鬧的聲音,洪戰在門口聽得那是美滋滋的呀,忍不住眼眶都紅了……大少爺終於等來這一天了,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