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季勻面部抽筋,一聽這聲音頓時感到頭疼……又是這小姑娘!
能讓晏少頭疼的人不多,但眼前就有一個。隔三岔五就往這店裡跑,每次都拉着晏季勻問長問短,誰都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喜歡這位大叔了,晏季勻又怎會不知?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肌膚瑩潤如玉,俏頰生輝,往這一站,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青春氣息,讓人忍不住想多瞧上兩眼,但這小姑娘的眼睛只盯着晏季勻,渾然沒注意到其他人。
晏季勻不動聲色,放下手裡的報紙,站起身來,拍拍大衣上的菸灰,漫不經心地說:“我今天已經下班了,馬上要出去辦事。”
這言下之意就是不會爲小姑娘剪頭髮了。
其實不是晏季勻故意推脫,他確實已經下班,並且確有要事。
小姑娘頓時愣在當場,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地說:“季師傅……不可以給我剪了再下班嗎?”
畢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率真可愛,在這如花的年紀,對異性有幻想,也是人之常情,晏季勻不忍將人傷得太深,只得淡淡地迴應:“真的不行,我趕着出去,改天再剪吧。”
晏季勻說着,腳下不停,人已經出了店門。
小姑娘很失落,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晏季勻離去,她心裡不是滋味,苦惱地咬着脣,站在門口發呆。
小李是負責給顧客洗頭的,見這小姑娘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不忍心,湊過去小聲提醒她:“別浪費時間了,告訴你吧,咱們的季師傅有鐘意的女人了,你還是早點死心吧,何必自討沒趣?你是想讓季師傅討厭你嗎?”
小姑娘驚愕,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隨即猛地轉身往外跑去……她是去追晏季勻了。
晏季勻還是那一身打扮……黑色大衣,燈芯絨褲子,再配一雙藍白相間的球鞋。鬍渣更深了,頭髮也有些亂,這形象很符合小鎮的環境,在普通不過了,就算是記者站在他面前,都不會認出他是誰。
晏季勻自己卻很悠閒地走在路上,垂着眸子,看上去就一路人甲,但他睿智清澈的眼神卻始終沒變過。
“季師傅……季大叔……季大叔……等等我……”身後傳來清脆而急促的呼喚,正是剛纔那位小姑娘。
晏季勻倏地皺起眉頭,臉色微變,心裡一陣嘆息……不是吧,用得着這麼誇張嗎?他都說了今天不剪頭髮了,她還追上來?這也忒執着了。
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攔住晏季勻的去路,像是十分焦急的樣子。
“季師傅……我……我……我是想問你……是不是你已經有鐘意的女人了?是不是啊?剛纔小李說的。”小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晏季勻,認真而緊張的表情,就像高考時等公佈分數的學生。
晏季勻往旁邊退了半步,望望四周沒人注意這邊,他才衝小姑娘點點頭:“是,小李說得沒錯。怎麼你就是爲了問這個?”
“嗯嗯,是啊,我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因爲,我喜歡你,可是你已經有女人了,我就不可以再喜歡你。”小姑娘回答得很乾脆,亮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細微的痛楚。
這下可是輪到晏季勻啞口無言了,不由得暗叫慚愧……竟是他小題大做了,想不到這看似普通的小姑娘,居然這麼直率,爽快,說喜歡他,卻因她有女人了而立刻斬斷了念頭。如此理智,如此乾脆,確實有些出人意料。她這麼坦蕩,單純,讓晏季勻無法對這樣一個女孩子產生反感,到是有一點欣賞她的性格。
晏季勻的語氣溫和了許多,深眸裡隱含讚許之意:“你……好像是叫小穎,對嗎?”
“季師傅你知道我的名字?嘻嘻……沒錯,我叫小穎。”
“嗯……謝謝你對我的喜歡,也謝謝你說不會再喜歡我了,因爲,我的心裡已經沒有位置再裝下其他人,你拿得起放得下,果斷乾脆,我很感謝你,也佩服你。”晏季勻語出真誠,他很大方地告訴小穎這些,也是對她的一種尊重。
如果換做是從前的晏季勻,哪裡會這麼耐心地對一個傾慕他的女孩子說這些,他只會用最狠的方式去打消對方的念頭,或是直接無視,走人。
現在的表現,是他在小鎮生活一段時間以來,心態有所變化,脾氣不再那樣冷酷了,心也變得更加溫暖,對於真心喜歡自己的人,他即使拒絕,也會想盡量婉轉一點。總之,他不再那麼自私了,他開始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了。
小穎眼裡泛起點點晶瑩,但俏臉上還是笑盈盈的,很是真誠地說:“季師傅,你不會在這裡呆很久的是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但我還是要祝福你們幸福快樂。”
“謝謝你,小穎。”
“季師傅再見!”小穎笑着揮揮手,一溜煙兒跑開了。
晏季勻的心情輕鬆了不少,嘴角不由得微微揚起……原本以爲會是很頭疼的事,現在解決了,要是水菡知道的話,也不會討厭小穎的,說不定還會讚賞幾句呢。
想起水菡,晏季勻就想起了小檸檬,想起他對水菡的承諾……
晏季勻收拾起心情,加快了腳步往前走,他要去魏勇家。
魏勇自從開起理髮店之後就很少回家去了,家中只有一個母親和一條老黃狗。晏季勻跟魏勇來過一次,深得魏母的喜愛,當成自家人一樣的看待,那之後,魏勇時常都會拜託晏季勻來這邊走動走動,代替他看望母親。
一座院子,綠色大門,上邊還有一副對聯,這就是魏勇的家了。晏季勻剛一敲門就響起了狗叫聲。魏母聽到是晏季勻的聲音,急忙來開門將他迎進去。
魏母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可不像城裡的人保養那麼好,她才五十歲,可看起來就像是六十歲一樣的,頭髮白了一半,臉上的皺紋也一條條很明顯,皮膚蠟黃,嘴脣蒼白,精神狀態不佳。
老黃狗見識晏季勻,它也不叫了,搖着尾巴過來示好,圍着他轉。
魏母不禁笑罵:“你這畜生到是機靈,知道每次季師傅來你就有口福了!”
晏季勻蹲下身子,摸摸老黃狗皮毛,就像是對小孩子那樣輕聲說:“別急,有你吃的。”
老黃狗嗷嗷叫兩聲,表示自己正等着呢。
晏季勻將給黃狗帶的口糧放在地上那隻缺角的碗裡,人就坐在一邊跟魏母聊起來。
“伯母,會不會覺得太冷?要不要添點什麼,可以告訴我,我給魏勇傳話就是。”晏季勻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打算往屋裡走。
魏母見狀,趕緊地跟上去,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倒來一杯熱乎乎的白開水:“季師傅啊,你真是個好人,我們家魏勇都沒你這麼細心……其實,就我一個人在家,有啥好添置的啊。”
“一個人?”晏季勻濃眉輕挑,視線打量了一圈這屋裡,略顯好奇地說:“怎麼這都快春節了,難道伯父他不回家過年?”
魏母一聽,臉色頓時一僵,苦笑道:“那個死鬼……我都好幾年沒見着他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城裡遇到別的女人,反正,他這些年一分錢都沒寄回來,也沒打過電話,更沒回家看過我們,他一走就是幾年沒音訊,只怕是早把我們給忘了……”
晏季勻面色平靜,看不出在想什麼,只是等魏母說完之後,他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伯母,您別這麼說,興許是伯父有什麼難處呢,這裡是他的家,總會回來的。這過年嘛,要是您不嫌棄,我就跟魏勇一起來這兒陪您吃個年夜飯。”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魏母除了高興之外,竟然都不開口留晏季勻在這裡吃晚飯,這也有點太稀奇了。
晏季勻前幾次來,魏母都會很熱情地款待他,假如那天剛好家裡沒有菜,她都會去外邊買點涼拌菜回來的……可是今天就不是這樣了。
晏季勻先前剛進院子就看到一個椅子上放着青菜,地上有摘下來的菜葉,而且這個時間也差不多該是晚飯的時候了。
“伯母,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好好好,天快黑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村口那條路這幾天在修,不好走。”魏母儘管已經極力掩飾了,但她眼中那一絲不正常的緊張和竊喜又怎能逃過晏季勻的法眼?
主人不留他,他也沒必要再繼續待着,但是,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他又從另一條小路悄悄地潛了回來。
先前是光明正大地來,這次卻是偷偷摸摸的,晏季勻在搞什麼?
如果他猜得沒錯,魏家此刻絕不止魏母一個人,而她見着他這麼快就走,連客套的挽留都沒有,反而是有點高興,這隻能說明,假如她屋裡有第二個人在,這個人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否則怎會需要藏起來?
還有,晏季勻在剛踏進屋裡時,觀察到桌子上的菸灰缸冒起一絲絲青煙,很細很細……雖然這白煙消失得很快,魏母沒有及時察覺,但這已經足夠讓晏季勻知道,在他進去之前,有人正坐在那個位置抽菸。魏母是不會抽菸的人,並且,菸灰缸裡的殘留,不是紙菸,而是……旱菸。
魏家,晏季勻曾聽魏勇說過,他的父親魏禮忠,就是手旱菸的……
晏季勻屈就在一個小小的髮廊裡當理髮師,爲的什麼?就是爲找到魏家這位失蹤已久的男主人,魏禮忠!【白天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