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廢墟一如斑駁的丘壑,曾經美麗的草原已經變成了焦土。
熊熊的大火燃燒了將盡一夜,至匈奴大軍迴轉王庭之時仍未熄滅。
空氣之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氣與濃濃的灰屑,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唉聲痛嚎充斥着耳邊,即使是以在風霜中經歷了殘酷搏鬥的狼族,心中也忍不住悲拗。
連夜奔馳而回的匈奴騎士,腹中早已空空。那無言的淚水在心中流下,卻只覺得眼角乾澀無比,想要哭卻是哭不出來。
“多延伯拔!”
年輕的狼王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輕輕的呼喚了一聲自己最爲倚重的勇士。
“在!”
多延伯拔咬着牙,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裡冒出來的。他憤怒,他悲傷,他很想大吼一聲。
可是這位匈奴的大都尉不能,這樣只會讓自己身旁的騎士,那本已經低落的士氣越加的頹喪。
“你帶着手下的騎士分作三部,一部在王庭周圍巡邏,防止敵人襲擊。另一部撲滅王庭之中的餘火,搶救可用的物資,最後一部騎士收攏王庭之中散落的部民,回覆王庭的秩序。”
“是!”
冒頓身後的騎士開始接受多延伯拔的指揮,分散開來,沿着王庭邊沿,奔騰而去。
“諾敏!”
“屬下在!”
“你帶着手下將我們所帶的牛羊肉都拿出來,放在鍋裡熬煮,將肉湯分給王庭衆人。”
“是!”
…
粗略的吩咐完了自己的手下,冒頓沿着記憶之中的道路,找到了自己的王帳。
王帳受損並不如帳外的嚴重,作爲王帳地基的木製高臺還完好如初,上面的泥漿馬蹄印依稀可見。
高臺之上散落着銅器,火盆等零碎的物品,或者是體積太大,又或者是損壞嚴重,並沒有被秦軍所帶走。
那張單于王座還擺在原處,上面的白虎皮已經不見。
而最爲顯眼的還是那杆綁在王座上的紅底黑邊雲紋旗,上面那個大大的秦字,如熾熱的火焰,灼傷着狼王的心。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屈辱了!
狼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目眥欲裂,整個人微微顫抖,肩膀上卻是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所覆蓋。
冒頓回頭一看,是克里昂!
“單于,我知道你現在很悲痛。可是作爲一個王者,所有人都可以有眼淚,唯獨你不可以有。”
聽到了克里昂溫和的聲音,冒頓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我明白了,我的朋友。”冒頓回過聲來,說道。
“單于,老薩滿被找到了。”
一聲疾呼,吸引了冒頓與克里昂的注意力。
老薩滿被人擡過來的時候,面色虛浮,虛弱無比。
冒頓奔下了高臺,來到了老薩滿的身邊,關切的說道:“老薩滿,你怎麼樣?”
“我沒事,還死不了。”
老薩滿聲音虛弱,緩緩的說道。
“老薩滿,都是我的錯,纔會讓你和王庭遭受這麼大的苦難。”年輕的狼王委屈的像個孩子一樣,承認着自己的錯誤。
“不,單于。是我們,太過小看秦軍了,太過小看那個惡鬼了。”
老薩滿伸出了自己沾滿了泥土和血漬的手,撫摸着狼王的臉龐,說道:“我們本以爲,那戈壁荒漠是天然的屏障,廣袤的原野是胡人奔馳的草場。那些南人只會躲在高高的城牆之下,懦弱無能,卻沒有想到,秦軍橫穿了數百里的荒漠,偷襲了單于王庭。單于,你要記住今日的恥辱啊!”
老單于握着冒頓的手,緊緊的握着。
“我知道。”冒頓狠狠的點了點頭,說道:“帶着老薩滿下去療傷。”
……
青河岸邊,水流潺潺。
一襦袍男子於岸邊站立,伴隨着輕煙展卷,寬大的袖袍隨風而舞動,如詩如畫。
男子的對面,走來了一個老者。老人耄耋之年,老態龍鍾,卻是步履如山,一步一步,沒有絲毫動搖之態。
“楚南公!”
男子很是恭敬的對着老者一拜,行禮道。
“子房,不必多禮!”
楚南公笑盈盈的擡起了張良的手,笑着說道。
“一別經年,子房可是越發的神采飄逸了。”
“過譽了!”張良迴應道。
楚南公撫摸着自己的鬍子,回憶着往事,緩緩的說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在韓國。那時的子房意氣飛揚,誓言要挽天傾。後來,秦國滅韓,山河破碎,我再次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成了儒家的三當家,雖然意氣不再,卻多了一份沉穩內斂,復國之心仍在。到了現在,你已經貴爲秦太子天策府參事,被其引爲心腹。老朽想要再問一聲,子房復國之心仍在否?”
楚南公話語平淡,卻是勾連起了張良心中最爲深處的那片溫暖。
昔日紫蘭軒中,那三名意氣少年,創立流沙,折翅百鳥,撥開夜幕,逼得大將軍姬無夜幾無立錐之地。
可是在那之後,卻是一切都變了。
那一年,秦王發兵擊韓,朝野震動!
韓國本是四戰之地,七國之中最爲弱小的存在。韓王安更是隻存苟且求安之心,遣使求和。
秦王不要城池美人,不要金銀財帛,卻只要一人!
公子韓非!
韓非西入秦,從此崤函遠,涇渭寒,故人一去不復返。
張良擡首望天,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吐出,說道:“即使韓國復立,也不不再是當日的韓國了。”
楚南公看着張良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也罷,也罷!子房執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說什麼!一切,小心!”
楚南公一步一步,沿來時之路而歸。
張良向着楚南公,拱手一拜。
……
鯊齒揮擊,帶着凌冽的劍氣,將那個假扮天策府的僕役的刺客一劍斬殺。
“這已經是第幾個了?”
陳平坐在自己的榻上,手上翻着竹簡,笑着問道。
衛莊站了起來,鷹隼般犀利的眼眸注視着那個妖豔的男子,嘴角彎出了一個弧度,說道:“很少看見你這樣的人。”
“哦?”陳平斜起了身子,坐了起來,問道:“什麼樣的人?”
“令我感覺危險的人!”衛莊冷聲言道。
“哈哈哈哈!”陳平一笑,聲音裡相當的快慰,說道:“能得到衛莊大人此言,也算是一種榮耀吧!”?“閒話不多說了。你和張良等天策府中的參事,怕是對方重點照顧的目標。”衛莊揮了揮手,手下的玄策軍軍士將刺客的屍體擡了出去。
“看來我們真的被小看了呢?”陳平笑了起來,即使是傾城的女子,怕也無法與之比嫵媚。
“我也有着這樣的感覺。”衛莊笑道。
“太子殿下不在,這些人可是相當的活躍啊!”陳平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站了起來,說道:“只是他們憑什麼以爲,我們這些羽翼下的人,只是待宰的羔羊?”陳平眼中寒意四射,凌冽之中迸發着殺意。
“你想要怎麼做?”衛莊問道。
陳平從袖子裡拿出了一份名單,說道:“這是那些人在雲中所有的暗點,這次就當給那些人一個教訓吧!”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