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繼飛幾個人這麼說話,固然是真的有些擔心,但同時也少不了玩笑的成分。
因爲顯而易見,姑奶奶肯定不可能獨自去做這個手術操作。
她既然能借手術場地,自然也能借醫務人員,而且必須借。這樣等到手術現場,不管姑奶奶是負責指導,還是真的親自動手都好,總有人在旁盯着,可以提醒。
但是吳恤不懂這些啊,而且他曾經在那個封閉山村經歷過的裝置手術,確實就是死亡率很高的,高過70%,所以他當真了。
於他而言,這一刻恍恍惚惚,事情就真到生死抉擇上去了。
他的命,就在不遠處那個正在用神念穿針的老姑奶奶手上了。
低頭想了想又擡頭,吳恤偏頭把目光看向韓青禹,短暫的沉默然後開口,依然是普通的語氣:
“青子你說我換了裝置會很強。”
這大概其實是半個問句。
“啊…應該會,我覺得會。”韓青禹被他這認真的姿態帶得,不自覺也緊張了一下。
“這個是肯定的呀。”一旁的辛搖翹突然把話題接過去,神情、語氣都有些誇張和不解說:“怎麼你們不知道嗎?這個有每一代裝置的數據,可以算的。”
剩下的人用神情反應告訴他,我們沒文化,我們不知道,我們需要科普。
“不考慮個體因素,提升可以接近一倍。”辛搖翹篤定說。
接近…一倍?!
當場,六個人全懵了,包括吳恤自己。
迎着整一片難以置信的目光,辛搖翹自己,一時間都有點懷疑了,閉眼睛重新回憶確定了一遍,睜開又看了看大家,再次篤定說:
“真的是這樣的呀。而且戰鬥力的提升其實還是次要的,更關鍵是裝置外置後,穿戴者的內臟、器官不再受到直接衝擊,承傷能力的提升,相比之下還要更大,至少兩到三倍。”
這,瘋了啊!
“就是因爲這樣,哪怕Ne後來突然叛出蔚藍,成了洗刷派,蔚藍的歷史都依然記錄他的功績,那些跨越時代的老兵們,也一直感念、感激着他的貢獻……用爺爺的話說,這叫一碼歸一碼。”
辛搖翹又補充了一句,因爲正是Ne 的科研突破和貢獻,讓立體裝置實現了從內置連接到體表灌衝的跨越。
但是此刻,已經沒人有心思跟她討論這個了。
“唉。”沉默的現場,賀堂堂突然悠悠嘆出一口氣。
原本他還能用吳恤穿甲時間更長這個理由安慰自己,想着遲早要重奪戰力前三的地位,可是現在……前三,好像已經絕塵而去了。
“好歹老子也是B+啊。”賀堂堂嘀咕感慨,同時扭頭,依次看了看韓青禹、沈宜秀、吳恤,“孃的,都不是人。”
忍着笑,溫繼飛和劉世亨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他。
劉世亨說:“沒事的,堂堂。”
“對啊,雖然你現在戰鬥力排不上號了”,溫繼飛說,“可是,等到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你還可以給我們扮家長啊。”
劉世亨先點頭,再搖頭,“可是我們已經不讀書了。”
“哦,那就沒用了。”
溫繼飛利落說,同時撒手。
“……”賀堂堂伸手,一把一個抓過來,扔飛,哭笑不得說:“滾滾滾,至少老子比你們倆能打。”
“對的,堂堂,別灰心着急,你其實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的,一個小隊也不是兩三個人的戰鬥。”沈宜秀認真說:“就像這次在尼泊爾峽谷,要不是有你一起,有你一直護着我和菜心,我們也許就撐不到走出來,更做不到喊人回去。那樣青子也許也……”
“也許也死了。”韓青禹把話接過去,看着賀堂堂說:“現在咱們源能塊多,你可勁用,我捨得。”
賀堂堂沒吭聲,用力點了點頭。
同時間,溫繼飛和劉世亨又湊回來了,瘟雞笑一下翻回正經臉,說:“不鬧了,不鬧了,其實現在我心裡真正好奇的問題是,等吳恤換完裝置,能砍贏青子嗎?”
他這一問,所有目光都落在韓青禹身上。
砍得過嗎?
要是在峽谷地那個生命化源能溢出的那個狀態,韓青禹知道,就算吳恤換了裝置,肯定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如果只有立體裝置和液態源能,他現在還真不一定能砍贏吳恤,就像他不一定能打得過鏽妹。
甚至他很可能還在下風。
用穿甲才五個月這一點,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韓青禹笑着開口,大方說:“大概率會是吳恤佔上風。”
“譁啊。”剩下幾個都驚了。
韓青禹笑着說:“這是好事啊。”
沈宜秀點頭,也說:“對。”
她知道韓青禹還有一個可能被激發的特殊狀態,猜想自己現在和吳恤換裝並適應後的實力對比,應該在伯仲之間。
但是,吳恤的戰意和毅力,他那種以戰爲生,爲戰而活,甚至一度因爲被刻意引導,麻木到只知到戰的心理狀態,她比不上。
所以真打起來,沈宜秀覺得自己大概率會輸。
而且吳恤之前那些年,源能供應應該很匱乏……所以,他以後會更強。
沈宜秀這樣想罷,由衷開心起來。
“總之咱們小隊的整體實力,又是一個飛躍。”
溫繼飛最後總結了一句,爲小隊和青子高興的同時,也把自己作爲一顆骰子的那些鬱悶,暫時都拋開了。
一羣人熱議完了,才發現一件事:吳恤自己,始終都還沒說話。
目光都轉到他身上了。
吳恤覺察,從思考中回過神來,擡頭,目光找到韓青禹,“什麼時候可以做手術?”
他問得很認真,帶着決然。
大家都看出來了,溫繼飛故意也很認真,“你決定好了?萬一…不怕死麼?”
吳恤沉默一下,搖頭,“沒事,只是…會有點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還沒和你們一起並肩戰鬥過啊,吳恤心裡這麼想着,但是這種話,太爲難了,他說不來。
至此,當場最不瞭解吳恤的辛搖翹,終於也把情況看明白了,有些無奈同時有些着急,說:“其實沒那麼嚴重的,姑奶奶應該只是忘了戴老花鏡了,而且早在大換裝那個時代,技術就已經很成熟,很可靠了。”
“那她忘了也很可怕啊。”溫繼飛接茬。
笑聲中,辛搖翹繼續認真解釋,說清楚手術會有姑奶奶的徒子徒孫,至少四名科研所的優秀醫生到場輔助,大家纔算真的把心放下來。
吳恤自己也鬆一口氣,同時有些尷尬,就更不說話了。
進屋。
“姑奶奶。”
“姑奶奶。”
“姑奶奶好。”
一羣人依次問候。
“姑奶奶,你的眼鏡。”
辛搖翹在窗臺上找到老花鏡,走過去,幫姑奶奶戴上了,轉頭又把人逐個介紹了一遍。
“啊,好,孩子們好。”
姑奶奶先按着辛搖翹的介紹順序,把人逐個看了一遍,然後重點又在韓青禹身上看了看,然後吳恤,再然後沈宜秀。
“你就是沈軍長那個小姑娘吧?”姑奶奶突然朝沈宜秀問了一句。
因爲早已經退休,她並沒有參與過對沈宜秀的研究,但是作爲相關領域的重要前輩,自然也知道前些年那個關於沈宜秀的研究項目和案例。
沈宜秀點頭,“是的,姑奶奶。”
“神奇啊,還活着……但是還活着,就比什麼都好啊,好孩子。”老人家感慨了一句,伸手牽起來沈宜秀的手,在她手掌上輕輕拍了拍。
隔一會兒,姑奶奶轉頭又跟辛搖翹小聲嘀咕幾句。
再轉回來,再看韓青禹。
“韓小子?”
“誒,姑奶奶。”
“姑奶奶很想解剖你啊。”
韓青禹:“……”
突然有點瘮人的感覺。
辛搖翹在姑奶奶身後,連忙擺手,解釋說:“別誤會,別誤會,姑奶奶只是聽我說起過你的事,可能好奇你爲什麼才只是新兵,就這麼強,提升這麼快,然後她是醫生嘛,就這樣表達了。”
“不是啊。”姑奶奶搖頭,沒好氣說:“我是想看看他腦子到底爲什麼能這麼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