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仔追趕的身影眨眼之間就被遠遠甩到後面,車窗外出現的是往後疾馳的景物。
單思華收起心中感慨,慢慢掏出清一色臨別時塞給他的鈔票,數了數,不多不少,整整3千塊錢。
清一色爲什麼要在臨別時送這筆錢呢?是因爲內疚,覺得有愧於單思華?還是因爲單思華是春仔的朋友,送這筆錢純粹只是友情?
對於這些,單思華也懶得去思考,反正已經收下了,就權當是清一色故意放走萬精油對自己的補償。
收好錢,單思華撥通了小偉的號碼,要小偉轉告媽媽和妹妹,因爲有些急事,他已經先回家鄉了。至於曉蓉,就只能等待她的消息。原本曉蓉就在風月場所混跡,單思華也不便對她的行蹤做過多的詢問,只消知道她現在並沒有發生意外就就行。
單思華坐的這趟車依舊是硬臥,因爲走得急,沒有買到下鋪,只能湊合着買了一張上鋪的票。從過道上去,要從側邊的梯子上去。
連日來的奔波讓單思華感到一陣疲憊,他準備先上去美美睡上一覺。
單思華所在的下鋪是一箇中年男人,穿着土裡土氣,相貌平平,唯獨那雙眼睛閃爍着懾人的厲芒,像一把無形的刀鋒,看着誰,都像是要把對方的心看透一樣。
憑着這幾年混跡社會的經驗,單思華明白,這個中年男人不簡單,肯定有來歷,當下也提高警惕,多留了一個心眼。
在踩上去的時候,單思華也非常小心,因爲中年男人的頭正好倚靠在過道這邊,如果不小心碰到他的頭,怕會引來他的不滿,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事有湊巧,單思華腳剛剛踩上第一級扶梯,火車突然來了一個急剎,單思華一個不穩,剛剛踩上去的腳滑過扶梯,不偏不倚,踩到中年男人的額頭。
單思華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抽回腳,同時說了一句對不起。
中年男人慢慢轉過頭,鷹一般的目光直視着單思華的表情,猶如一把冷冷的刀鋒。
饒是單思華那麼多特殊的經歷,見識過那麼多兇險的人,但還是被這道冷冷的目光看得背心發麻,竟覺得一股寒意。
原以爲中年男人在怒視之後,會大發雷霆。誰知道他在仔細打量過單思華之後,居然露出一絲笑容,迴應道:“沒關係,又不是故意的,剛纔是剎車不穩。”
中年男人的寬厚令單思華始料不及,聽到這句和他外形極不相符的話語,單思華還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一時之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見單思華停頓在扶梯上,中年男人接道:“如果不嫌棄,先下來我的鋪上坐,我們聊聊。”
原本是單思華踩了他的臉一腳,他不但沒有埋怨,反而邀單思華坐下鋪去聊天。如果這樣再拒絕的話,單思華怎麼都說不過去。
“好。”單思華訕笑一聲,回到下鋪,坐到中年男人身邊,兩人開始了拉家常似的寒暄。
旅途寂寞,能夠找個人聊天,是最好不過。只有經過長途跋涉的人才會真正瞭解萍水相逢這個詞語的含義。
通過簡短的交談,雙方對彼此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中年男人自稱姓鍾,要單思華叫他鐘哥。
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單思華多留了一個心眼,謊稱他姓曉,叫曉彬,這次是從南方打工回家。經過太多的特殊遭遇,單思華已經在無形中學會了自我保護意識,撒謊也是下意識的表現。
鍾哥告訴單思華,他是做煤炭生意的,一年當中有300天都是在火車和飛機上渡過的,已經厭倦了旅途的寂寞。隨後鍾哥又詢問起單思華的家人情況,單思華巧妙地回答說,他是家裡的獨生子女。
聽到單思華是家裡的獨子,鍾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開始有意識地想拉攏單思華。
就在兩人交談甚換之際,“買早飯”的吆喝聲從車廂的那頭傳來,鍾哥不由分說買了兩份早餐,塞了一份到單思華手裡,笑道:“不要客氣,吃!”
鍾哥的豪爽影響到其他鋪位的旅客,大家紛紛對他們倆投來好奇的目光,都搞不懂爲什麼兩個人認識才短短半個小時,卻已經像是多年的至交。
接過盒飯,單思華也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吃着。
或許是意識到其他鋪位的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吃過早飯,鍾哥提出到車廂的接頭處去抽菸,單思華沒有理由拒絕,便又隨鍾哥一起到車廂接頭處的吸菸區域,開始了飯後一支菸,快活似神仙的吞雲吐霧。
鍾哥抽的是軟盒的中華,這對普通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但對鍾哥這種煤炭老闆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單思華猛吸着中華特有的尼古丁氣息,心裡開始琢磨,看這個鍾哥出手大方,抽的又是好煙,爲什麼穿着卻很普通,甚至比起一般的打工仔還要顯得寒酸。
試了幾次,單思華最終都沒有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只是和鍾哥扯着一些閒調。
一支菸快要抽完的時候,鍾哥突然提出,想要單思華跟着他跑煤炭生意,並許諾給單思華一萬塊錢一個月的高額工資,年底的獎金還另外再算。
聽着這不錯的豐厚待遇,單思華多少有些動心。但他沒有急於答應,天上不會掉餡餅,世界上哪有這美好的事情,只怕這豐厚的酬勞背後定然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玄機。
經過了萬精油在網上行騙楊大妹的遭遇,單思華對這些動輒提出高額酬勞的事情都非常敏感,同時也多留了一個心眼。
面對鍾哥提出的想法,單思華淡笑一聲,反問一些相關的問題。首先,單思華質疑道:“鍾哥,,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你就那麼相信我,要我來幫着你跑生意?”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看過的人不會錯,你絕對可以勝任這份工作。”鍾哥大大咧咧都應道。
見鍾哥不假思索的回答,單思華更加生疑,本想轉身返回上鋪去睡覺,但又覺有些不妥,畢竟剛纔吃了人家的早飯,況且人家又沒有提出什麼刁鑽的問題,就這樣拂袖而去,會讓雙方難堪。都在同一個車廂,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是給大家留一個餘地。
心念至此,單思華若無其事地問起了工作性質,和工作地點的情況。
鍾哥見此,以爲單思華有想法,當即大悅,趕緊應道:“你的工作就是和我一樣,每天到全國各地,去見不同的客戶,把我們生產的東西賣出去,這個絕對很輕鬆,你應該可以勝任。”
“那你從哪一點看出我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單思華繼續發問,想通過難題婉言謝絕鍾哥的要求,他可不願意一天到晚四處飄蕩。
“從你一直都沒有看我表妹的這一點上,我就可以斷定,你可以勝任這份工作。”鍾哥終於道出箇中玄機,單思華卻聽得一頭霧水,滿臉茫然地望着鍾哥,不解道:“你的表妹?”
“對,從我們鄉下來的表妹。”鍾哥接道:“就是睡在中鋪的那個女孩子。”
鍾哥這樣一說,單思華才猛然記起,在他和鍾哥相隔的中鋪,確實睡着一個女孩子,穿着時髦,很有現代女孩的氣息。
單思華原本就不是好色之徒,自然不會對女孩子多看一眼,只是記得那個女孩子染着一頭金黃的頭髮,乍一看,還以爲是俄羅斯來的女子。
從單思華進車廂起,那個金黃頭髮的女孩子就一直在睡覺,並沒有見她和鍾哥搭訕,而且剛纔鍾哥在吃早飯的時候,也沒有問過她,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鍾哥的表妹?
“怎麼,你不相信她是我表妹?”鍾哥見單思華滿臉詫異,接着問了一句。
單思華搖搖頭,笑道:“沒有,我相信。”心裡卻說:天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對於這些有錢人,包養年輕女孩子出來遊山玩水,單思華早有所聞,說不定,眼前這個鍾哥也是屬於這種情況。
但單思華還不至於傻到要對女孩子的問題刨根問底,隨即轉開話題道:“你的意思是說,不貪色的人就可以勝任你的這份工作?”
“是的,以前我也遇到一些年輕人,做我的工作,結果都是在好色上面壞事。”鍾哥耐心地解釋道:“你也知道,一個人長途旅行是非常枯燥的,如果把持不住,很容易會在女色這方面上栽跟頭。”
鍾哥並沒有把話挑明,但話中之意已經非常明確地表達給了單思華,就是希望單思華能夠爲他工作。
老實說,單思華對這份工作有些動心,但考慮到還有那麼多需要處理的問題,他暗自苦笑,遊麗的心結沒有解開,楊二的仇沒有報,哪裡有心情做什麼跑腿的工作。
“怎麼樣?你想好了嗎?”鍾哥見單思華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看得出,鍾哥對單思華非常滿意,一心想把單思華納入他的工作中。
單思華很想一口回絕,但又說不出口。想了想,他這樣回道:“鍾哥,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無法答應你的盛情。只能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