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坐電梯下去的話，那麼他們迄今爲止的努力都會半途而廢。
但如果坐電梯下去的話，又沒有人能預料到到底會發生什麼。
也許電梯會在半途就停下，把他們關在這個鐵牢裡面。
也許電梯會突然失控，從幾十樓的高度直接自由落體。
也許他們能安全到達底層，但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就被一網打盡。
“總之，我想我們大概沒得選。”迷霧信者站在電梯的門口，目光注視着那顯示屏上不斷上升的數字。
“來都來了，對吧？”秋霜月苦笑着攤了攤手。
不得不說，像“來都來了”這樣的中國式哲學，的確還挺適合現在的情況的。
“不過他怎麼辦？”明燭伴雪朝着琴十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他？”迷霧信者的雙眼在這位中年男人的屍體上停留了片刻，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們能負責的事情。”
“而且就算被看作是犯罪嫌疑人也無妨。”他嘆了口氣，“畢竟，比起這一點來說，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雖然這樣很不尊重屍體——”迷霧信者把視線轉到了電梯的顯示屏上，上面的數字就快到達他們的樓層了。
“——但我們也只能這樣做了，不是嗎？”他苦笑道。
“叮。”
如同微波爐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
電梯的大門在他們的面前打開了。
……
電梯是一個鐵盒子。
同時也是一個薛定諤的盒子。
因爲在電梯的門打開之前，都沒人知道這盒子裡到底有着什麼。
我們來進行一個簡單的場景模擬吧。
你在一樓大廳等待你的愛人，而你的愛人家住在十二樓。
然後，一部電梯停在了十二樓，並開始朝着大廳下落。
這時的你的心中，想必是充滿了期待的。
因爲你不知道那個停在十二樓的電梯裡裝的到底是不是你的愛人。
在無法對電梯內的狀態進行觀測的情況下，在電梯的門打開之前，你永遠不會知道那個電梯裡裝着的到底是不是你的愛人。
同樣，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
這部搭載了秋霜月三人的電梯也在朝着這建築物的最底端下落，而對於這一情景而言，其實是雙重的薛定諤之盒。
因爲，電梯內的人不知道電梯外會有什麼等待着他們，而電梯外的人也同樣不知道電梯內的人有什麼在等待着他們——攝像頭已經被破壞掉了。
也就是說，除非進行觀測，否則一切都不是確定的。
不過雖然這麼說，但外界的人還是要比內部的人多掌握一個主動權的。
畢竟他們可以停掉電梯。
但他們沒有這麼做。
“叮。”
微波爐的聲音。
電梯暢通無阻地降落到了這建築物的最底端。
空氣流動的聲音輕拂着迷霧信者臉上沒剃乾淨的鬍子。
似乎一切都十分安靜。
電梯內空無一人。
電梯外亦然。
敞開的電梯大門無聲地訴說着這一切。
一個頭從電梯蓋板的下方探了出來，觀察着電梯內外的情況。
“沒有人。”
然後，那個頭收了回去，對用詭異的姿勢蹲坐在電梯轎廂上方的兩人彙報道。
於是，三個人六條腿，這才從電梯的轎廂上方落下，站在了他們本應該站的位置。
沒錯，爲了不被抓個正着，秋霜月三人在搭乘電梯的時候沒有站在電梯裡面，而是蹲在了電梯的上面。
雖然這樣毫無疑問有些危險，但也總比待在電梯裡面好。
然而現在看來，這樣做的必要似乎根本沒有啊。
畢竟他們的假想敵根本不存在。
沒有人像上文所說的愛人一樣在電梯口等待着他們。
他們的謹慎似乎成了自作多情。
“沒人在門口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啊。”迷霧信者的臉色凝重，“畢竟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也藏在電梯裡偷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在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前提下，依然沒有選擇在電梯口埋伏我們，只能說明兩點。”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他們也許在別的地方做好了迎接我們的準備。”迷霧信者嘆了口氣，“這也是我所希望的。”
“因爲，第二——如果他們並不打算迎接我們，而是放任我們的話，那就說明，我們的行爲已經不具備意義了。”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在做什麼，是吧？”秋霜月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迷霧信者走出了電梯，“但總而言之還是先出來吧，老呆在電梯裡畢竟不好。”
電梯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
在離開了電梯之後，等待着三人的是一條冗長的走廊。
走廊的上方點着幾盞只有停電的時候纔會用的那種緊急燈泡，而走廊的側邊則鑲嵌着防火通道里隨處可見的綠色安全出口標識。
在緊急燈泡和安全出口那昏黃與碧綠的燈光眷染下，讓這整條走廊的氛圍都顯得無比詭異，甚至讓人感覺自己可能是來到了什麼《電O驚魂》的片場。
“和之前在上面用成像儀觀測出來的構造一致啊。”迷霧信者站在電梯井的正前方，視野穿過了這一整個走廊。
“也就是說，在這走廊的盡頭，就是我們曾經觀測到的那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了吧。”秋霜月說道。
“呼……”
明燭伴雪的右手按在了自己毫無波瀾起伏的胸口上，做着大戰前的深呼吸。
“你在發抖。”
迷霧信者瞟了一眼明燭伴雪。
“還是說。”他話鋒一轉，語氣驟頓，“這是所謂的武者震呢？”
“不。”明燭伴雪搖搖頭。
因爲身體在發抖，所以她搖頭的幅度也因爲身體的自控力喪失而看起來像是在蹦迪。
“這是真的在顫抖，我現在的狀態就像是那個和荊軻一起去刺殺嬴政的秦舞陽一樣。”
“我知道了，那就讓你暫且調整一下吧……畢竟現在我們只有三個人。”
說罷，迷霧信者將視線從明燭伴雪的身上移開，並轉而投向那走廊盡頭的大門。
這扇色澤黯淡的大門背後到底是什麼，他一定要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