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小巷,我還是不知道該去哪裡,就停在路邊一直髮呆。
江燕妮在後面推了我一下,“快走啊,發什麼呆。”
“我不知道去哪裡......”我真老實。
江燕妮啐了我一口,“當然是去他家裡啊,還能去哪裡。”
我更加頭痛了,“我從來沒去過他家。”
“不是吧,以前他沒帶過你回家?”江燕妮誇張的聲音放高八度。
我尷尬的無地自容,說真的,我真的沒去過他家,那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一直都沒想過要去他家裡看看,甚至,連懷孕後的那幾個月,都沒要求過去他家裡,一直都是在出租屋裡過着兩人世界。
我連他媽都不知道是誰......
“要不我給標叔打個電話吧,他應該知道李傲在哪裡。”
江燕妮拿出手機,我連忙制止了她,“我知道去哪裡了,你做好。”
雖然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就在那裡,可是我還是很想去一趟,因爲心裡忽然有了某種牽掛,像是有人在後面催促着我,快走,快走。
車子一路飆飛,江燕妮嚇得在後面老是叫我開慢點,開慢點,我以爲像她這種性格的女人,應該認爲這樣的速度很刺激纔對的,沒想到她也會懂得害怕兩字怎麼寫,其實比起上次坐李傲的車子回家的速度,我已經算超慢了。
到了幾天前來過的地方,眼前依然是那一片果園,不同的是,外面多了一輛白色的三菱車,四個輪子的車開不進去,可是我的兩輪車子能直接開進去。
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個巨型的魚塘,只是那間木屋外面少了那個蒼白的女孩的身影。
江燕妮好奇的左看右看,“這是什麼地方?是李傲的果園嗎?怎麼不弄一個山莊呢,現在到處都是這種環境的山莊,吃個飯都要跑老遠。”
我沒有理她,擡眼看了看那間小木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很意外的,標叔竟然也在這裡。
李雪瑤就在屋子裡的沙灘椅躺着,標叔就坐在一旁,看到我進來,眼裡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李雪瑤也顯得很意外,看到我,她掙扎着想要從椅子上坐直,瘦小的手臂硬是撐了幾次都撐不起來。
我看着有點不忍心,連忙走了過去,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躺好,“不用起來了,躺着就好。”
她微微的笑着,毫無血色的臉露出的笑容都讓人心疼。
江燕妮也走了進來,一看到標叔立刻就叫了起來:“標叔,你也在啊,我還想給你打電話呢。”
“找我有事嗎?”標叔站了起來,走過去親熱的搭着她的肩膀,“是不是想我了?”
“走開,誰想你啊。”江燕妮甩開他的手,又好奇的看着李雪瑤。
標叔又搭上了她的肩膀,摟着她往外走,“我們出去釣魚,中午做飯給你吃。”
“真的?”江燕妮眼睛都亮了,任由標叔搭着肩膀出了門。
小木屋裡只剩下我跟李雪瑤,時間好像靜止在這一刻,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想要說話時,卻又同時開了口。
“瑤瑤。”
“小龍。”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也叫我小龍.....這個是李傲對我的專屬稱呼,從她嘴裡叫出來,感覺怪怪的。
李雪瑤又是微微的笑着,她似乎很愛笑,如果不是病了,相信她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
“很奇怪對不對,我也叫你小龍。”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讓我感覺大一點就會不夠力氣說下一句。
我點了點頭。
她笑着說:“這是傲跟我說的,他說你叫小龍,我開始還以爲是男的。”
我尷尬的笑了笑,“很多人都這樣以爲,習慣了。”
李雪瑤舔了舔下脣,她的嘴脣有點幹,我連忙站起來在屋裡找到了飲水機,然後幫她續了杯水。
“謝謝。”
“不客氣。”
兩個人就像普通的陌生人一樣,客氣而又謙卑。
她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然後說:“傲說,你是一個性格很外向的女孩,我看着一點都不像呢。”
我呵的笑了出來,外向?“其實他想說我潑辣吧,因爲我第一次就跟他對着幹呢。”
想起我們的首次見面,還真是好笑,不過那個年少不輕狂,這句話用在誰的身上,不管男女都很適用。
李雪瑤笑着說:“也不是,其實一個人在外,性格強硬點好,這樣纔不會被欺負,不像我,又軟弱又什麼都做不了。”
說着說着,她的眼神就暗淡下去。
我搔了搔太陽穴,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她說:“其實你不用介意我跟傲之間的關係,我也活不了過久了,醫生說,我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整個脊柱,不久之後我就會見上帝......”
“不會的,你會好好的。”我不忍心再聽下去,連忙打斷她。
她笑着說:“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因爲我跟傲之間的事,你很不開心......”
她還沒說完,突然就咳嗽出來,我嚇了一跳,連忙掃着她的胸口,讓她的氣順一點。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我的手掌觸碰之處,能感覺到她那身子骨是如此的單薄,我甚至能感覺得到那明顯突出的胸骨。
我偷偷喘了口氣,拉起她的手,她的手掌很涼很涼,“你放心吧,不過就是一個婚禮,就算傲不給你,我也會給你的,只要你不嫌棄我是女的就好。”
李雪瑤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臉上難得飄上兩朵紅霞,“如果你穿西裝打領帶迎接我過門,我不會嫌棄的。”
“真的?”我突然像是看到了某個希望,握着她的手說:“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中式還是西式的。”
李雪瑤睜大了眼睛,“你認真的嗎?我......”她剛說了一句,突然皺起了眉頭,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額角也滴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怎麼了。”我慌了,手足無措的捏着她的手掌。
“後背痛。”她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呼吸很重,眼睛閉了起來,兩道淡淡的柳眉擰成了一堆。
我更加慌了神,“那、那我要怎麼做。”
“藥,在、在抽屜裡。”
抽屜,抽屜,我發瘋一樣衝向了櫃子,打開抽屜,看到一個咖啡色的塑料瓶子,連忙拿了出來,倒出兩顆,遞給了她。
吃過藥後,她躺在椅子上做着深呼吸,我拿紙巾擦着她額角的汗水,過了大約十分鐘,她才舒緩過來。
我嚇出一身冷汗,髮尾都溼透了。
她歉意的笑了笑。
我說:“爲什麼不去醫院,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脊椎內腫瘤是可以治好的。”
李雪瑤搖了搖頭,輕輕的說:“沒用的,因爲不是早期,再看,也只是浪費錢而已。”
“可是......”
“小龍,你不懂。”她拉着我的手說:“我不是沒有去求生過,只是已經太遲了,傲應該也跟你說過,他以前爲了我......”
“我知道。”我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後擦掉額角的汗水,看着她說:“說真的,我並不想你跟李傲舉行什麼狗屁婚禮,因爲我不想他的第一場婚禮給別的女人,不怕對你說,我一直都愛着他,所以,我是絕對不允許他這樣做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親口對我說,他早就不愛我,我立刻就離開這裡。”我堅定的說:“你只不過想要一場婚禮而已,我也可以給你,就算我是女的,我也能待你情同姐妹,如果你想要李傲跟你走紅地毯,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李雪瑤笑了,笑得我心裡發毛。
“我說認真的......”雖然她的笑容沒有任何虛假,可是我卻有點心虛。
她忽然點了點頭,“可以,只要你不怕被笑話。”
“怕什麼,又不是真的。”我又蹲了下去,拉着她的手說,“只要你說一聲,我立刻去準備。”
她搖着頭說,不用了,你只要把那套禮服拿去換一套小碼的就好。
他們禮服也拿回來了,我還真是想不到,等我提着一大袋的東西走出小木屋時,江燕妮跟標叔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
出了大路,那輛三菱也不見了,我給江燕妮打電話,她竟然說跟標叔去了芙蓉游泳,我擦,不是說很討厭他嗎,現在竟然跟着他去游泳?那種肉帛相見的場景,想想就覺得她肯定被吃很多豆腐。
回到市區,去了情緣都市婚紗店,我說換個小碼的禮服,那個店員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樣,老是盯着我看,還問長問短的。
回到宿舍睡了一覺,醒來時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亂來。
兩個女人走紅地毯,會不會被笑話,媽媽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吧,老爸估計會拿水煙筒敲我的腦袋......
自古以來,同性戀就是不爲世人所認可,雖然現在這個時代已經很開放,而且在不同的國家也有人舉行過同性的婚禮,可是,我很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拿到過結婚證這種東西。
心有點虛,風大閃了舌頭,我開始懷疑我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