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所想，蕭啓良步步緊逼，致使收購陸氏的價格比夏振海預期的高出一倍多，爲此他勸過夏振海，可是夏振海打定主意，一定要將陸氏拿下。
雖然，最終夏氏還是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可這真正的贏家究竟是誰，還無從決斷。
司翰文拿着那份收購合約書來到陸氏，秘書將他帶到董事長辦公室，幾下敲門聲後，裡面傳來一道低沉的聲線：“進來——”
秘書推門進去，司翰文跟在其身後。
“董事長，夏氏集團的司律師來了。”
顧子墨端坐在辦公桌前，臉上神色自若，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一樣。他微微擡手，示意秘書先出去。
秘書會意，隨即點點頭，走了出去。
“司律師，請坐。”顧子墨的語氣還算溫和，嘴邊還帶着似有似無的弧度。
司翰文緩步走近，顧子墨這個人他以前見過一兩次，不過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只是從別人口裡聽說他是江城有名的‘夜公子’，算是紈絝子弟。
但今天再見他，那種頑劣、*的習氣絲毫不見蹤影，眼前的人身着剪裁可體的黑色西裝，身材挺拔，器宇軒昂，眉眼間有着和夏振海同樣懾人的霸者氣勢，讓人不可小覷。
司翰文坐下來，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到桌上，“顧董，這份就是夏氏收購陸氏的合約書，您看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請簽字。”
顧子墨脣邊的弧度僵住，雙眼看着桌上的那個牛皮紙袋，眼底浮出一抹失落。
“好。”
他的聲音出奇的喑啞，好像聲帶被撕裂了一樣。
拿出文件袋中的文件，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需要簽字的地方，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支鋼筆，擰開筆帽，筆尖剛剛觸及紙面的時候，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目光轉到手中的這支筆上，這是陸浩雲生前一直在用的，他的記憶裡，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見陸浩雲用這隻筆，直到他出事的前幾天，他在書房裡看到他籤文件的時候，拿的還是這支筆。
雖然他不知道這支筆對於陸浩雲究竟有什麼重要的意義，但當他握着它的時候，會感覺陸浩雲還在他身邊。
可笑的是，此刻，他竟然要用這支筆來簽下賣掉陸氏的合約書。
陸浩雲，你會怪我吧……
顧子墨悄然地嘆了口氣，而後筆尖落下，簽下了人生中最艱難、最糾結的一次簽名。
簽完後，他將鋼筆收好，合上文件遞給司翰文，說道：“好了，司律師。”
司翰文看着遞過來的文件，愣了一下，道：“顧董都不仔細看看嗎？”
顧子墨聽完嘲諷地勾了勾脣，“有什麼好看的？成王敗寇，一個輸家還有什麼權利去爭辯。對了，司律師，我想求你一件事。”
“顧董，只要是我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您。您請說吧。”司翰文爲顧子墨的膽識和氣魄所打動，這樣的年紀能說出這番話，真的讓他佩服。
“我希望你能讓夏董繼續僱傭陸氏的員工，他們都是跟隨陸董打拼多年的人，我不想他們因爲我而失去工作。”
司翰文定定地望着他，眼中露出了欽佩的目光。此刻，他敢斷定，眼前的顧子墨絕不像外界流傳的那樣不學無術，是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哥。而且，將來他也一定會大有作爲，絕不會比夏振海差。
“顧董多慮了。請您再看看這份文件。”司翰文將第二份文件交給他。
顧子墨接過，眼底浮出疑惑。翻開第一頁，只看了幾秒，突然，他擡起頭，一臉錯愕地看着他：“夏董要低價出售陸氏股票？”
“是的。”
“爲什麼？”
他想不明白，夏振海和蕭啓良爲了陸氏爭得是頭破血流，夏氏也花了比市價多一倍的價格買下了陸氏，可是現在夏振海竟然打算以比市價還低幾倍的價格再賣給他。這種連外行人都看出是賠本的生意，以夏振海那樣精於算計的人又怎麼會看不出呢。
司翰文微微蹙眉，顧子墨有這樣的疑問也是人之常情，就像當初夏振海和他說的時候，他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可是當他知道原因之後，他就豁然開朗了。但是，這個原因他是絕不能告訴給顧子墨的，否則一來他這律師的飯碗不保，二來對夏氏和陸氏都有不小的衝擊。
“這個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一切都是夏董事長的意思。”
顧子墨眸光一凜，眼神倏然變得冷冽，他伸手將文件往前一推，冷聲道：“如果不告訴我原因，我就不籤。”
“……”
司翰文一下子傻在那裡，低頭瞅了瞅被退回來的文件，眉心的結擰得更緊。
“顧董，您就簽了吧，不然我也不好像夏董事長交差。”
司翰文乞求着，重新將文件放到顧子墨面前。
“哼，那好，既然如此，我就親自去問你們夏董事長。”
說罷，顧子墨倏地起身，一手抓起桌上的文件，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
司翰文坐在位子上愣了幾秒，聽到咣噹的關門聲後，他立馬跳起身，即刻追了出去。
當他追出樓下大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顧子墨開着銀白色的瑪莎拉蒂從他面前飛速而過，他驚得下意思地向後退了一步，再擡眼時，車子已經絕塵而去。
他急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夏振海，可是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他只好又往夏家打，嘟嘟幾聲之後，電話接了起來。
“喂——”
司翰文的身體頓時一僵，聽筒中傳來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他感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
“喂，請問是哪位？”夏倩又問了一句，剛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電話裡傳來了對方微小的聲音：“夏倩，是我。”
她的臉上瞬時顯得有些不自然，拿起電話放到耳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夏董在家嗎？我有事找他。”
“在，我幫你去叫一下。”
話落便放下電話，轉身離開，司翰文的那句‘謝謝’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半分鐘後，電話重新被接起。
“翰文，你找我？”
“是，夏董。今天我去了陸氏，見到了顧董事長。但是顧董對您高價收購，低價賣出的作法很不理解，我又不便把原因告訴他，結果他說他要親自向您問明白，估計他現在已經到了夏氏了。”
夏振海神色凜然，眉間露出憂慮。
“好，這件事我知道了，你記住低價賣出的消息絕不能透露半分，尤其是不能讓蕭啓良知道。”
“嗯，我明白。”
掛上電話後，夏振海臉上的擔憂未減，他沉思片刻，隨後拿起電話打給了顧卿玉。
他將事情的前後告訴她，並從她那裡拿到了顧子墨的手機號碼。臨掛斷的時候，顧卿玉仍舊不放心地叮囑他千萬不要將顧子墨的身世現在說出來。
這一點夏振海當然再清楚不過，雖然他很想認回這個兒子，但他知道現在這個節骨眼絕對不是父子相認的時機，況且，如果這件事被外界知道，再大肆渲染之後，不論是他還是顧卿玉，抑或是顧子墨都會受到傷害。
他按照顧卿玉給的號碼撥了出去，這是他第一次給他打電話，而且還是知道彼此的關係之後，他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和忐忑。
幾聲之後，電話被接起，“喂。”
“是子墨嗎？”
夏振海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覺察到自己對他的稱呼似乎有些過於親密。
果然，他說完這句之後，電話裡就陷入一陣安靜。
顧子墨眉峰輕蹙，將手機拿開又仔細看了眼那串號碼，連存底都沒有，顯然是陌生人，可是哪個人能這麼親密的叫他，而且還是個男人。
“你是誰？”他冷冷地開口問道。
“我是夏振海，聽說顧董要來找我？”他不易察覺地轉移了話題，也將稱呼從子墨變成了生疏的顧董。
“是的，夏董事長，不知您現在是否有空，我想當面問清您一件事。”
“是關於我低價賣給你陸氏股權的事嗎？”
“不錯，司律師已經跟您說過了吧。”
“好，那半小時之後我們就約在夏氏對面的咖啡廳見面吧。”
“沒問題。”顧子墨放下手機，單手打方向盤，車子調頭朝後方駛去。
半個小時之後，當夏振海來到雕刻時光咖啡廳時，甫一進門就瞅見坐在窗邊的顧子墨。
顧子墨也看到他，衝他擡手示意。
咖啡廳的侍應生認得夏振海，見到他來忙不迭地迎上前，恭敬地行禮問好：“夏董事長好。”
夏振海隨意應了一聲，擡步朝窗邊的方向走去。
顧子墨見人走來，禮貌地站起身，畢竟他是晚輩，起碼的禮節應該做足。
“您好，夏董。”顧子墨伸出右手問好道。
夏振海愉悅地握住了他身前的那隻手，肌膚相觸的瞬間，他感到全身像是通過了一股強烈的電流，直擊他的心房。
他愣愣地保持着握手的動作，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
顧子墨微微皺眉，雖然心有不悅，但面上還是不便表露出來，他咳嗽幾聲，不動聲色的將手掙開，而後微笑道：“夏董，您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