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振海頓時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冒失，臉上多少有些尷尬。
坐下後，侍應生立馬走過來，將兩份菜單放到桌上，笑容燦爛地問道：“您好，請問兩位需要點些什麼喝的嗎？”
顧子墨拿起菜單大概瀏覽了下，隨後擡眸正好對上夏振海的目光，一瞬間，他蹙了下眉，夏振海看他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卻又比那種強烈很多。
他將菜單合上放到桌上，轉頭對侍應生說：“一杯朗姆拿鐵。”
“我和這位先生一樣。”夏振海開口說道。
“好的，二位稍等。”她將菜單收起來，而後轉身離開了。
侍應生走後，顧子墨淡笑着對他說：“沒想到夏董也喜歡朗姆拿鐵的味道，一般人都覺得它的味道很奇怪，很矛盾。”
夏振海也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了一句：“我是第一次喝。我相信你的眼光不會錯。”
說罷，他看向顧子墨的眼神又柔和幾分。
顧子墨雖然覺得夏振海對他的態度有蹊蹺，但此次約他來的目的並不是這個。於是，他暫且壓制下對他態度的疑惑，話峰一轉，張口問道：“夏董，這次我約您見面，就是希望您能告訴我您低價出售陸氏股票的原因。”
“顧董爲什麼一直執着於其中的原因，難道顧董不願意我低價將股票賣給你嗎？”
夏振海面色從容淡定，絲毫看不出任何破綻。
這一句反問倒是將顧子墨問住，他眉心緊蹙，脣角抿了抿，沉默幾秒後，再一次開口道：“不是不願意，但我不明白爲什麼夏董會這樣做，您明知道這樣是……”
顧子墨的下一句還沒說出，夏振海便直接搶白道：“你想說我這麼做是賠本買賣是嗎？”
“是。”
顧子墨倒也不避諱，直接承認。
夏振海淡笑不語，恰好此時侍應生將咖啡端上來。
“這是兩位的朗姆拿鐵，請慢用。”
夏振海端起那盞精緻小巧的咖啡杯，輕抿一口，朗姆的酒香混着拿鐵的澀感，確實是奇怪的搭配，他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後又抿了一口，細細品嚐之後，他將杯子輕輕放到碟子上，語帶笑意地說道：“果然是佳品，顧董的介紹真不錯。”
對於他的讚美，顧子墨只是報以淡淡的一笑。盡避夏振海轉移了話題，但他的心裡可不會這麼輕易的忘記。
“夏董，剛纔的問題您還沒有回答。”
“顧董真的想知道？”夏振海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盯着他。
“是，我希望夏董能告訴我實情。”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原因。”
夏振海雙手交叉，手肘撐在兩邊的扶手上，表情嚴肅認真，“其實我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夏氏和蕭氏的關係，我想顧董也很清楚。蕭啓良一直以來，都很想將我打垮，然後將夏氏收入囊中，以鞏固蕭氏在江城中的地位。陸氏雖然成立時間晚，但陸董生前出色的管理模式和完美的公司運營，讓陸氏在短短几年裡就躍升成爲江城的龍頭企業之一。
這樣突出的成績，再加之陸董的猝然離世，蕭啓良是絕不會放過收購陸氏的機會。試想一下，如果將陸氏這樣的企業收到麾下，無疑讓自己的集團更加壯大，地位更加提升。”
“難道夏董不希望這樣嗎？”
聽到顧子墨的疑問，夏振海脣角微揚，隨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似在評論這咖啡的味道，又像是在對他說。
“有時事情不能只聽或者只看表面，像這杯朗姆拿鐵，初次聽到的話，會覺得酒和咖啡這兩種口感相差極大的東西怎麼會融合在一起，但當你真的嘗過了之後，纔會享受到其中的獨特滋味。”
“我不懂夏董的意思。”
“我只想說夏氏和蕭氏是不一樣的，我和蕭啓良也是不同類型的人，對於夏氏的發展，我要的是長遠，而不是短期的小利，或許在目前看來，我這種作法對夏氏是沒有任何利益可得，但我相信這次之後，陸氏和夏氏之間的合作關係絕對比之前緊密更多，與其多一個競爭敵人，不如多一個合作伙伴，互惠才能常營，你說對嗎？顧董。”
顧子墨點點頭，看夏振海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欽佩，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夏氏會有今天的成就，夏振海的確是個商業大家，他的經營頭腦和魄力絕對高於一般人，甚至比陸浩雲還要高出許多，雖說陸浩雲做事沉穩，一絲不苟，但與夏振海相比，他還是少了一分破釜沉舟的魄力。
“夏董，子墨受教了。今日和您談完，真的讓我學到許多東西。您放心，就像您剛纔說的‘互惠才能常營’，今後陸氏肯定會鼎力相助夏氏。”
“好，有了顧董這句話，我相信未來夏氏和陸氏一定會發展得更快更好。”夏振海說着，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濃。
“夏董，我是晚輩，您以後就叫我子墨就好，顧董這個稱呼太重了。”顧子墨口氣謙恭地說道。
夏振海聽後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抹驚喜。他讓他叫他的名字，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之間的關係又進了一步。
想到這裡，他的內心不由一陣激動。
“對了，子墨，中午一起吃飯吧，現在也差不多到吃飯時間了。”
說完之後夏振海的心裡竟有些緊張，他怕顧子墨會拒絕他，沒想到對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答應了他。
兩人走出咖啡廳後，尷尬的事情又出現了，午飯吃什麼？
“夏董，您想吃什麼？”
夏振海即刻陷入沉思，這可是他們父子間第一次吃飯，這頓飯對他的重要程度不是顧子墨能想象得到的。
正當他苦思冥想之時，忽然見到一對父子從面前經過，爸爸牽着五六歲的兒子，兒子的手上拿着KFC的漢堡，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爸爸低頭看着兒子嘴邊的麪包屑，一邊笑着，一邊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裡還說着：“你這小子，都吃成小花貓了，回家之後媽媽肯定要批評你了。”
兒子舉着漢堡，擡頭笑盈盈地望着爸爸，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你是我的Superman，你要保護我的。”
聽到兒子的話，爸爸的臉上明顯洋溢着一種自豪和幸福。
夏振海的目光一直跟隨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耳邊迴響兒子的那句‘爸爸是我的Superman’。
沉默良久後，夏振海忽然轉過頭，眼中帶着期待的目光，對顧子墨說道：“子墨，我們去吃漢堡，怎麼樣？”
“……”
顧子墨實實地怔住了，眼底悄然地抽搐幾下。一個上市集團的董事長，竟然最想吃的是快餐店的漢堡，這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夏振海見他半天沒有回話，臉上的欣喜漸漸消去，“你不想吃嗎？”
“哦，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帶您去哪家吃。”
夏振海一聽，眸光再度亮起來，“就KFC吧，是有這一家吧？”
剛纔他瞥見那爸爸手裡拿的紙袋子，上面寫着KFC的字樣，他猜想應該有家餐廳叫這個。
“這附近應該會有肯德基的，我開車帶您去吧。”
“好。”
顧子墨取了車，隨後他開車載着夏振海來到附近一家肯德基店。
由於正值中午用餐高峰，兩人剛推門進去，夏振海就被眼前這人滿爲患的場景震住了，偌大的一樓用餐區早就座無虛席，而且排隊的人馬上就要排到門口。這裡有穿着校服的學生，也有帶着夏氏工作牌的員工，還有白髮蒼蒼的老人。
雖然等待很痛苦，但他看到每個吃飯的人的臉上都是帶着笑容，難道這漢堡真的有讓人快樂的功效嗎？
顧子墨環顧四周，一個空位都沒有，而且排隊的人又這麼多，他轉過頭看着夏振海，問道：“夏董，這裡人很多，要不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吧。”
“不，我覺得這裡不錯，吃的東西可以外帶吧。”
“是，不過這排隊的人太多了，估計至少得半個多小時才能輪到我們呢。”顧子墨又瞅了眼面前的那串長龍，不由皺起了眉頭。
“那我們就先排着吧，反正我也不是太餓，你很餓嗎？”
“哦，不是，我不是很餓。”顧子墨衝着他淡淡一笑，他最討厭的事就是排隊，既浪費時間而且還破壞心情。他寧可花高價也不願花時間在等待上，而且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這排隊的人有許多都是五六歲的小朋友，他們嬉笑打鬧，根本不會有分寸，一會兒撞到他的身子，一會兒又不小心踩到他的皮鞋。
顧子墨此刻真的是敢怒不敢言，他強忍着周遭的嘈亂聲，隨意的轉頭，恰巧瞥見一名身穿深藍色制服的男人，他的胸前彆着一枚胸牌，上面刻着兩個字‘經理’。
他靈機一動，隨後越過層層人羣，疾步朝經理走去。
夏振海見他離開，想開口叫住，手停在半空中，目光追着他越過人羣。他看到顧子墨和那人耳語了幾句，只見那個男人在下一秒立刻對顧子墨畢恭畢敬，點頭頷首。